[转贴]回家过年的路

冠豸

  作者：咸阳杨焕亭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这是在外流荡的人们乡思漫漫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有一种声音在冥冥中深情地呼唤着天涯海角的游子：“回来吧！体味父母魂牵梦萦的牵挂，咀嚼故乡缠绵悱恻的如酒浓情，感受生命从这里开始的悠悠情怀。”于是，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在书山案头神驰意骋了。在一个“霜花如雪麦叶碧”的早晨，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过年的路有多远，它只在游子的心中绵延。走过母亲河，透过淡淡的雾霭，大路的尽头，就是曾经给了我生命的村庄。在我的记忆中，路就像一条扁担，一头挑着我对故乡的思念，一头挑着母亲对儿子的牵挂。早年在大山里工作，每年的这个日子，从八里外的小镇下车，沿着乡路走过母亲河的桥头，总会看到娘亲羸弱的身影在十字路口徘徊。我知道，她是从腊月头上就掐着指头计算着我的归期的。母子见面，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我娃回来了！”看到的第一个眼神是充盈着母爱的慈祥，感受到的第一个动作是帮我拍打肩头的尘土。这是一首让我用一生的岁月都解读不尽的诗——在情里，在梦里，在不绝如缕的乡恋里。以至在母亲长眠在泉下已经18个年头的这个冬天，在抚着两鬓的霜花扑向故乡怀抱的此时此刻，我如梦如幻地把伫立在村头的树影读为母亲的背影。是的，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就是登上了生命溯源的航舟，就是驶入了寻觅根魂的清溪。驻足村头，抓一把潮湿的泥土，我的心弦上就跳荡着如大秦腔一样厚重而又彝久的音符——根在乡村。
　　　　　　　　　　　　　　　　　
　　回家过年的路有多长，它只在我归乡的情愫中伸展。中午的太阳驱散了如丝如絮的晨雾，村庄清晰地在我的眼前站成敦实的浑厚模样。家在村落的边缘。春天，大哥从家乡打来电话，说周围的邻居都起了高楼，那曾经留下我们青春足痕的土屋在白色的楼群中显得那么的寒碜，那么的萎缩，那么的不伦不类，说盖房的材料他几年来一直暗暗地筹备着，终于在这个三月的艳阳桃花中拉开了架势。我急急忙忙地寄了钱回去，又选了一个周末带了菜蔬烟酒回乡招待匠人。以后，因了写作和公务的原因，便再也没有回去。如今，望着大哥时尚而又挺拔的新居，反倒有了一种陌生的奇异。那些曾经枕上听取池塘蛙声一片的童梦童趣，那些浸渍着岁月苦涩的陈年旧事，那些除夕夜围着母亲守岁的温馨缠绵都随着土屋的消失而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了。岁交花甲的大哥大嫂眉宇间挂着洋洋的喜气，说从今年起，再也不用为回家过年没处住而发愁了，说你们的房间在楼上，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住几天。我的心顿时便铺满了亲情的阳光，眼眶渐渐递湿润了，泪眼婆娑中，大哥眼角的鱼尾纹于我已不年轻的心头延展成乡路的漫长。那是父亲去世后，我走出黄土地，走向城市足迹的蜿蜒小径；是我提着行李，送小弟到外面去创世界的蔓草覆盖的阡陌。大哥却用他坎坷而艰辛的一生守望着家园，用他从快步生风到渐渐迟暮；从雄心勃勃到宁静散淡的步履丈量着乡路的长长短短。感谢大哥，我的飘泊的生命因了大哥的守望而有了一种归依的安妥。
　　　　　　　　　　　　　　　　　
　　回家过年的路有多么诗意，它在我年华的轮转中盘旋而去。“年”一年一年地过，乡路一年一年地走，而生命也在一轮一轮地老去，早年回家过年，乡党相逢，我常常听到的是：“工资多少，升了没有。”中年回家过年，当年一同在玉米地深处演绎三国故事的同伴的眼睛中总是写满了探询和关注：“有娃了没！升官了没？”而如今回家，从一踏上乡路，听到的最多的话却是：“退了没有，该退了吧？”这是多么具有生命哲学意义的话语。哦！“年”是什么呢？年是日月一个轮回的结束，又一个轮回的开始；是一段生命乐章的休止，又一部乐章的奏响；是一出让生命主体感动了365个日子的期冀的落幕，是又一个书写着憧憬和畅想的起锚。人啊！就在这斗转星移的长河中瞻前顾后，继往开来，“诗意地栖居”。于是，“年”来了，小孩笑了，姑娘笑了，小伙子笑了，老人笑了，乡路笑了……

冠豸

文章《回家过年的路》转贴自“榕树下望海文学社团春节专版”作者是：咸阳杨焕亭。此文已刊发于《镇江日报》了。
这篇文章是春节期间看见的，自己最喜欢的一篇文章，不仅文笔好，而且特别深情，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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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