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   穿行，在晋西古镇(一)

天堂

其实，阴雨是古镇最好的场景。

淅淅沥沥的雨水，晕染出恰到好处的氛围。徜徉其间，让你天人合一。
滴滴答答的雨声，混响出绝妙恰好的乐声。停伫其间，让你古今合一。
静心观剧，或随之笑，或随之哭。或随之喜。或随之悲……或发发思古幽情，才是适宜的吧？

感谢上苍，给了我一次20年未遇的好机会。少有的连绵秋雨，幸运降临，当我在古镇碛口游走之时……


穿行，在晋西古镇

文 / 图  鹿特丹





濡湿稍褪，秋意未现。

蛰伏的心，却迫不及待驿动ING。背起行囊，一路向西。碛口，我梦萦魂牵的地方。

吃完晚饭，小雨仍在不紧不慢地飘洒着。我打着伞，走出宾馆。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微微反光的黄黄的路，很是泥泞湿滑。

伴着雨点滴落在伞面上声响，哗－哗－哗，流淌而过的河水声让这古镇的夜晚愈加静谧。驻足细细聆听，近处，缓缓地慢拍式地低吟浅唱；远处，隐约可闻急急地快板式的激情引吭。漆漆黑黑的夜晚，任何细节都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虽能闻其声，却无法辨其形。但我知道，近处的不是湫水河，而应该是黄河——多么熟悉的黄河大合唱啊！我心里顿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也许是被黄河那久远的过去，以及未知的将来所震慑了吧？是啊，黄河，就这样流淌了千万年。她从上游奔泻而下，在秦晋大峡谷中左突右冲，一路向着大海——它的归宿——永远不知疲倦地奔涌。那将是怎样的已知？！那将是怎样的未知？！人类如何读得懂？！

夜深雨冷，回到房间。店老板送来当地特产——碛口大红枣。咬一口，脆、香、甜、醉。好吃！

许是第一次住在窑洞里，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古镇碛口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呢？嗯，明天开始，我要好好零距离亲密接触一下。

“九曲黄河第一镇”的碛口，位于黄河秦晋峡谷中段，临县最南端50公里处，它东倚吕粱山，西拥黄河水，卧虎山横亘镇北，湫水河环绕长堤。

“碛者，水中由乱石堆成的险滩也。碛口之碛，名为大同碛，黄河至此，四五百米宽的河道骤然收缩到不足百米，落差达到10米，暗礁林立，水急浪高，成为黄河水运的天堑。”

这个“天堑”，便是号称黄河第二碛的“大同碛”，它暗藏着一段近500米长的暗礁式石槽，船筏本就难以通行。再加上天上来的黄河之水，一路汹涌奔流，到了碛口卧虎山，遇到东面斜刺喇而出的湫水河，两河相汇，水浪滔天，两河通力，又冲积出一处麒麟滩。这一碛一滩，两相夹峙，使得水运难于上青天。“黄河行船，谈碛色变”。于是，碛口就成了黄河航行中船只靠岸转为陆路的中转装卸码头。碛口，也由此而得名。

“虎啸黄河，龙吟碛口”。黄河因“大同碛”而受阻，碛口却因“大同碛”而受益。

自清代乾隆年间兴起，此后二百余年间，碛口已成为著名的水旱码头，也是晋商最先活跃的地区之一。镇里，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拉不完、填不满，其“水旱码头小都会，九曲黄河第一镇”的美誉不胫而走，闻名遐尔。船筏在黄河里穿梭，驼铃在山谷间回荡。西接陕、甘、宁、蒙，东连太原、京、津，南抵汉口，其商贸辐射圈几乎覆盖了半个中国。

据书载，碛口的历史源源流长，早在战国时期就是赵国蔺邑很重要的一个兵事要冲。之后，历经秦、汉、两晋，皆如此。南北朝后期，“五胡”猖獗，碛口便成为抗击“胡人”的前哨，定胡县的门户。到了隋、唐、北宋，定胡依旧。金朝取代北宋后，实现了北方大统一。从元代开始，碛口又成为“州、县”共管的军事战略要地。从明、清一直延续到民国，碛口的战略要地作用方才失去，前后历时两千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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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穿行，在晋西古镇(二)


红日未见，红印印却在手中诞生




转天，早早起床，兴冲冲，想先去拜会一下古镇的日出。意外的是，天依然阴沉，雨依然飘洒。看日出没戏了，那就寻找古镇特色小吃——红印印饼。在当地人热心指引下，终在古镇中市街一段，找到了火烧小店。

一样买一个，边尝边问。

碛口的特色面食主要有三种：红印印饼子、火烧和三角饼。而最有名的是红印印饼子。它以白面为主料，加少许油、盐，表面撒上些芝麻，再盖上红印，象征吉祥。而火烧，里面有红糖作馅。微黄的面色，正面凸起一圈，像隆起的围堰，中心凹进去的地方，刚好是那个带有特色LOGO的大大圆圆分红印。很漂亮。这些面食，除了平日里充饥之外，也是传统必备的喜庆佳肴。哪家赶上家中有喜事时，如，生日，结婚等，一般都会买上十几个这样的火烧，图个红红火火圆圆满满的吉利。

听到此，同行朋友兴趣盎然，非要DIY一个不可。店家老板也很热情，手把手地帮着做。十几分钟后，一个充满了情趣和笑声的火烧新鲜出炉了！在这个火烧里，一个异乡人欲融入古镇的热切，以及一个古镇人对异乡客的热诚，都一下一下地揉融在了一起。水乳交融，难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也算是一种“合一”吧？

天堂

古街巷——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那时候



果腹后的我，便开始了浏览翻阅古镇的精神游走。那么，哪里才是古镇碛口的商业文脉呢？
古街分三段，西街、中街、东街。

古时碛口，城建规划布局已非常合理。依照功能划分为三大区：即以码头、大型粮油货栈为主的西市街；以银行等服务性行业为主的高档商业区中市街；以骆驼骡马运输店为主的东市街。由于街面上地段的功能分区明确，各类店铺相对集中，进货方便，经营时可以在人力、物力上相互支援。同时也会有比较、有竞争、优胜劣汰，有利于提高业务水平。对客商来说，这样的商业布局也便于在很短的时间里和多家商号洽谈业务，比较货物的品质和价钱，不必东奔西跑，被满街的招牌幌子搞得昏头涨脑而找不到散布在各处的货栈、商号和店铺。

“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古镇繁荣昌盛之时，每年仅从内蒙古河套的磴口发到碛口的船就足有上万艘，再加上五原、包头、托克托、府谷的木船和皮筏子，每天都有上百艘船和筏子从上游下来，在这里停泊，并列五、六排，绵延好几里。

站在古码头旁，遥想当年，每天大概都会有几百个苦力，在码头上忙忙碌碌上上下下，把水上运来的各种货物先卸到驳船，再泊到岸上，最后再跳过踏板，把货物扛到镇上的货栈里去。那时候，码头上空“杭育杭育”的号子声肯定是响成一片，回荡在山水之间。今天虽不再听到，然而古栈道、古巷道的石板上，那些码头工辛劳所压磨而成的个个足印，却仍在诉说着岁月年华。它们让我心生并弥漫起复杂情愫。碛口的繁荣与苦力的辛劳是成正比的吧？

而约有160米左右的中街，则位于古镇中央，连接着西街和东街，商业位置相当好。所以它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当时碛口镇上的高档商业区。

在中街漫步，满眼都是古商铺。“大德通”票号碛口分号、画市巷、兴盛韩、当铺等等，一家挨着一家，依稀可见古镇昔日繁荣。有趣的是，这里临街商铺既有典型北方样式——一门两窗的；更有许多极具南方特色——排板式的。如此，一南一北，南北交融，互为映衬。丰富视觉审美，促销店内货物。

清晨，店家老板和伙计，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伸个懒腰，把头天晚上装上的门板，又依次一块块地摘下来。顿时，店面豁然开朗，里面的商品五颜六色，清清楚楚。方便逛街购物人一目了然。就这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新的希望再次点燃。商人的生命价值，在其排板的日日装上，天天卸下的重复中，得以体现升值和完成。

石板琐碎细腻，泛着清幽温润的光，是被时光长久揉搓的。脚步不由地放轻、再放轻；缓慢、再缓慢，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历史。

白天，古街上是骆驼骡马来来往往，嘶鸣声声；商人客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暮霭中，店铺油灯纷纷亮起，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满街响起飘洒，各家商铺的帐房先生在仔细核查当天的营业流水。快到二更时分，街上再次热闹起来，四处晃动着一盏又一盏标着店铺商号的灯笼，那是饭铺小伙计们在给街上二、三百家的帐房先生们送夜宵——一壶酒，一盘烧鸡，一份碗饦……

中街除了主街，还曾有过二道街、三道街，后来被洪水冲毁。

据书载，在二道街上，当年有几家给外来人投宿的客栈，便自然形成了一个暗娼聚集地，常有二、三百名妓女活动。好奇心驱使我寻找这个古镇上曾经的“烟花巷”。

向镇上老人打听“烟花巷”具体方位时，却被老人激动的慷慨吓了一跳！老人浓重的地方口音明显在激动颤巍着。我使劲听才明白：书上说的二、三百妓女根本就没有！那是为了搞旅游编出来的……我不知道谁真谁假。但我想，这位老人的义愤填膺，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家乡的热爱吧？碛口毕竟养育了他的一生，如其亲娘。做儿子的，岂能够容忍他人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母亲戳戳点点出言不逊行为不敬呢？

谢别激动老人，拐入一条窄巷。约20－30米处，就可见与之相交的小巷——残存的二道街。这便是了——昔日的烟花巷。我想像：白天，她们坐在街边晾小脚，晚上敲过二更，全镇宵禁，她们便开始“营业”。而当年花魁冯彩云，又是在住在哪间屋里，巧倩笑兮，颠倒众生？这位米脂女子，同柳如是，苏小小一般，在尘烟浩瀚的暗色历史中，留下浓妆艳抹的一笔。
但有一点不懂，据说她的社会地位竟高出普通商店的老板。要知道，在晋商文化腹地，商人才是备受崇敬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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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古铺子——看，当时的月亮



住在古镇西街的，它前身是当年著名的大型粮油货栈之一——“荣光店”。

据说，荣光店的创始人王佩衍的父亲是道光年间人。他初到碛口买地时，看到位于黄河边上的房基还是一片乱山石坡，而原主要价五百两银子，王父嫌贵没买。几天后，他又有心要买，卖家要价涨到八百两，他犹犹豫豫没舍得掏银子。后来，他在包头做买卖的长子佩衍回来，一下就相中了这块房基，立即掏钱一千二百两买下。荣光店因为靠近黄河码头，且王家经营有道，生意十分兴隆。到咸丰年间时，王家资产已经坐拥白银30万两，水地上千亩。

荣光店的生意越做越大，原来的场院已早见逼仄。于是，它就在紧靠着山崖的宅院背后，一层又一层地往上凿崖建窑，层层向上，共有5层，很是壮观。

荣光店的二楼还有一个三开间的木构楼台，其匾曰：“望河楼”。顾名思义，人在楼间，河山美景码头栈桥一览无遗。尤其是当傍晚的夕阳映红了黄河之水，染红了青黛之山，你可以凭栏赏景品茗，也可以吟诗诵词谈心，煞是风流惬意。只是，当年的货栈老板坐在“望河楼”里，可绝非为了单单休闲，更紧要的是，可以方便监视他的伙计们有无偷懒。

而西街的大货栈则都是些大四合院，上下两层的，有的还是前后两进，临街设有店面。像荣光店那样，为了满足日增货物吞吐之需，院子后部不得不再三向山坡上层层扩充发展的不在少数。各商号大院为了交通方便，同时有利于泄洪，便在大货栈之间修建了十三条垂直排列的小山巷，都在靠山的一侧，通向街后腹地。小巷的左右通道一般都可通达多家货栈。巷与巷连，院与院通，是碛口建筑的一大经典。

碛口古巷大都有巷门，有的是木构的，有的是石质拱券，在其上再造一个木构小轩，刚柔并济，古雅得体。从巷口往里望去，深幽神秘感油然而生。当然成为一个烧胶卷的经典去处。

沿着百川巷拾级而上。古巷路面，由石板铺就。坡度不小，走长些，便感吃力。我喘息间，又不禁想起，当年那些码头工为了生活，为了家人，背着少则100斤、多则200多斤的货物，是怎样移挪着沉重的步履？虽然未把巷道的石板踏穿，但也在坚硬的石板路上生生磨踏出深深的凹凹的印记。我蹲下身，复杂而虔诚地将这些印记留影。

几个孩子嬉闹着从古巷深处一路跑了下来，撒下一巷子的童真欢笑。我停步，望着这几个可爱的孩子出神：他们当中谁的前辈，就是当年在碛口呼风唤雨叱咤商海的大家富贾呢？他们是否知道，碛口的未来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是否以为，古镇在大都市面前已黯然失色？他们果真要离开古镇，踏上寻梦淘金都市路？是啊，此消彼长，周而复始。明天永远属于未来；世界永远属于后生。生命如此代代相传，那么，古镇呢？

继续往上，走到巷头，右拐，便是当时碛口最大的油店之一，天聚隆。民国年间，碛口共有油店36家，麻油是当年碛口转运货物中的大宗，每天要卸几万斤。有民谣说：黄河码头上常常是油篓堆积如山，正如民谣所云：“碛口街里尽是油，油篓对成七层楼。白天黑夜拉不尽，三天不拉满街流”。那时点油灯要用麻油，碛口不发油，汾州人连灯都点不上。“碛口三天不发油，汾州满城黑黢黢”，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跨过门槛，进得院子。这个兴建于乾隆年间的大油店，院子虽大，毕竟抗不住今日人口的膨胀，散乱拥挤。倒是大门上，明柱上、窗台上，墙角上，那些粘着一层厚厚的黑疤，吸引了我的眼球。当地人说，这就是当年搬运工搬运油篓后，总是顺手把油乎乎的双手在那些地方擦一擦抹一抹，成年累月，就凝结成了一层厚厚坚硬的油皮，最厚的地方竟有五、六毫米呐！

我手中的镜头已下意识地聚焦了这些块块点点的油斑。虽是阴天，光线漫射，但取景框里却仍然很清晰现出它们的厚度质感，以及带来视觉冲击。不，该说是心灵的冲击。

出院时，瞥见几只破旧油篓，蓬头垢面地蜷缩在暗暗的墙角，很不起眼。难怪刚才进来时没看到。对了，就是这些油篓，就是那些搬运工，造就了那些黑乎乎硬邦邦的无言的“油化石”。它们是沧桑岁月的记录者，也是当时碛口繁荣昌盛的见证人啊。那好吧，我今天也给你们拍一张“全家福”吧。来凭吊过去曾有的一切……

人们在沉默中可以找到真正的大话语？

出了天聚隆院门，见对面有一用石块儿围垒而成的五谷轮回之处，这也算是碛口古镇的遗风，也是经典风景之一。有趣儿的是，在入口处贴了一张纸片，应是指引牌。上有一个醒目的彩色心形，像丘比特射中的那颗心。在阴沉沉的天气下，在沉甸甸的心情时，在单色的墙体上，它愈发让人眼睛一亮，心情一振。你瞧瞧，人家古镇人就是好，连厕所指引牌都这样温馨。免得城里外乡人在内急时找不到北，憋得团团转。我连忙举起相机，用长焦拉近，想把那上面“爱心”两字突出，以表达我对古镇人的感激和敬意。猛然见，“爱心”旁又有两铅笔字现身：“收费”。哈哈哈，我不禁笑出了声。那字分明透着一股稚嫩孩童之气。

有意思！其实，一张“厕所收费”的小小招贴实属平常的不能再平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熟视不能再熟识，如果在都市。然而，在民风如此纯朴，在生活如此闲逸，在知足如此常乐的古镇，却如此扎眼醒目。

我想，古镇大力开发旅游，蜂拥而入的大量游客，不可避免地带着都市经济市场的浓浓味道，并“污染”了原本平静的古镇中的平和古镇人？都市市场经济之风强势促使原本相对闭塞的农耕文化转而进步？或许，压根儿就是人性使然？不管多么安逸的地儿，多么悠闲的人，奉“知足常乐”又是多么经典圭臬，一旦遇上历史机遇，大概都会争前恐后蜂拥而上甩开膀子奋勇向前的吧？想想，碛口昨天——今天走出的“沉寂——繁荣——沉寂”之路，便心知肚明了吧？

其实，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温饱既福等生活理念的形成，大概里面搀和着相当比例的宿命色彩，一种不得不臣服于大自然的敬畏无助无奈。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概也是跟闭塞与贫穷、相对落后的农耕文化脱不得干系。

忽然，一个人急速闪进，解裤蹲下。见此状，我连忙收起相机，免生误会。当我转天再去，那张曾让我寻思半天的“收费招贴”已然不知去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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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古稀老人，握攥着开启昨天的钥匙



到古镇，了解古镇昨天，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找老人聊天。夕阳斜斜时分，在古街的高圪台上，与一老人相坐。微微暖调光线把老人苍苍白发柔柔地镶边浸染。平和而深远的目光，分明又见那时古镇。一口道地乡土音，款款道来古镇故事。

早在道光初年，晋商就创立了山西票号。碛口这家“大德通”分号，就是山西祁县乔家大院的先人在清朝时开设的。这家“大德通”生意做的很大，他还是咱中国把银行开到外国去的第一家呐。那时，乔家在碛口开有两家大油店和一家皮毛店，都是很有名的商号。有一年夏天，宁夏回人满载皮毛的九只船从上游到碛口后，想要继续下行，但又特别恐惧二碛天险——大同碛。不得已，就想着干脆让利销售，免得连本钱都赔掉。

乔家得知后，很看中这笔生意，但万两白银，哪能一时筹起啊。没办法，乔家只能“望毛兴叹”。后来，宁夏回人重金聘请了当时碛口有名的李艄公，决定冒险一博：轻船（少装货）下二碛；再返回；再下。一直到把货全都运了下去。受到这件事的启发，商人天生的敏锐，促使乔家很快在这儿开设了“大德通”票号分号，开始做存贷生意，大大方便了客商间的商贸往来。

还有，那个当铺的建筑也很有特点，尤其是它的防盗设施。当铺的院墙盖得高高的，明显要比一般人家的院墙高很多。平时只开一扇小门，供人进出。他们还在大门里头的过道上，弄了个活动的陷阱踏板。一到晚上就把插销拔开，如果有小偷撬门进去，一准儿掉进那个陷阱里。

当铺在院里的屋檐前，还拉起一张两米多宽的铁丝网，在铁丝网上系着好多小铃铛。如果有盗贼翻屋入内，肯定就会人落网上，铃裆就会被碰响，打更护院的人就可以顺铃声而抓贼。“天罗地网”，名副其实。

那个十义镖局在当时也是十分了得的！它呀，曾经名震四乡威名百里呐。这个镖局是碛口西头村人王泰勇与马明贵等十位结拜兄弟开的，这十兄弟个个武艺高强，为人意气豪爽，故名：十义。相传在一次押镖途中，马明贵一人独战十名悍匪，毫无惧色，直到把匪徒全部打跑。从那以后，只要插上十义镖局的旗，方圆几百里再也没人敢打货物的主意了。呵呵，十义镖局真是够威风凛凛的啊！

镖局的房屋与周边的迥然不同。半人多高的院墙与屋顶之间，密密麻麻布列着粗粗的木棍。象极了今天的防盗窗。垫脚往里瞧，散堆着一些杂什物件。我寻思着，当时应该是把一些
贵重的东西存放在这儿的。

昨天的镖局早已不再。它随着碛口商业繁荣而应运而生；随着碛口的商业没落而消失匿迹。碛口的商业荣衰不但决定了与其相关的一切商业活动存亡，乃至还对碛口人，包括其周边多个乡村人的生活形态、人生观等都有着不可估摸的重大深远影响。

碛口镇很小，小的玲珑，小的剔透，步行几十分钟，便可穿镇而过。碛口镇又很大，大的有些令人窒息。轻轻松松地来，带走的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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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庙宇——等待英雄，我就是那条龙


傍晚前，见捂得严严实实的云层，有散开之意，便当即决定上山拜望建于明代的黑龙庙。古镇人在庙里供奉着黑龙、河伯、风伯、关圣帝、华佗，以期保佑往来船只平安；商家诚实有信、生意兴隆；人人健康无病。黑龙庙既是碛口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古镇中心的制高点。自然要去，一定要去。

沿古当铺门前的山路蜿蜒而上，经几层巉岩到达山门。回首远眺黄河气势．近观湫水曲折，聆听二碛涛声，俯瞰古镇全貌。湫水河与黄河从不同方向奔涌而来，在黑龙庙的俯视下，激情相拥，欢快向前。浊浪滔天，不绝于耳。气吞山河，原来如是。

“卧虎山从东北向西南奔腾，直逼湫水泻入黄河的口子，正合“脉遇水而止”，“脉尽处为真穴”的风水教条。正巧在尽端，又向西伸出一个狭而短的小小山岬，三面陡峭，形势险峻，黑龙庙就伏在这山岬尖上，雄伟的山门和乐台像卧虎高昂的额头，造就了勇猛跃起的动势，而这动势正扑向两条万古奔流的河，一条“老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一条“小河”，是临县的母亲河，小河在黑龙庙的颌下投进了老河的怀抱，两条河滋润着碛口，给它以生命。那小山岬和庙，确定了碛口的形态。牛轭形的碛口镇，一半在老河边，一半在小河边，在黑龙庙前转了个急弯。急弯之处正是它最繁华的段落。镇子好像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小山岬和庙，依恋它们的爱抚。镇子和庙，和山，和水，就这样浑然一体。从附近的河上，山上，从任何一个可以见到碛口镇的位置上，无论仰看还是俯看，都能领略到这样一幅由自然和人工造成的充满了感情的图画。”

仅仅是选址，便是如此的精巧，庙宇的真容，岂非更加绝伦？

黑龙庙大门的门厅向外伸出5米，与其上面的亭阁乐楼错落叠置，两面的钟楼鼓楼，就象两只耳朵，远看犹如一狮子头。而山门则是三孔窑洞式的，清砖券成。深避幽静，道教味道醇厚悠远。

山门两侧，则各有一幅楹联。一幅是邑人崔炳文撰书的“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用字简练，气势如虹。另一副是道光2 7年永宁知州王继贤所撰：“山河砺带人文聚，风雨祥甘物气和”。意思是说碛口是一个历史久远。人文会聚，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走进庙内．正殿、偏殿、廊房、斋房，一个不能少。回首，则可见钟楼、鼓楼，还有很是令古镇人沾沾自喜的乐楼。

乐楼俗称戏台，是黑龙庙很珍贵的建筑，也是山西境内设施最完善的一处露天剧场。戏台为“三空舞台”，分前台后台，另有供名角和班主休息的阁楼，东西包厢。

乐楼音响效果非常的特别，台上唱戏不需扩音设各，全场都能听得清楚，夜深人静时，山下镇上以及黄河对岸陕西山村的居民也都听得清楚，故有“山西唱戏陕西听”之说。山西省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陈玉英说过：他一生在一千多个舞台唱过戏，效果最好、最省力气的当数黑龙庙戏台。

出庙门，绕到庙后山道，继续向上。还没爬到山顶，西边的云层已开始散开。以夕阳为原点，五彩云朵前呼后拥着，以极强的动势向东南方向以扇形扑面盖顶而来，甚为瑰丽壮观。我顾不得气喘吁吁，脚颤手抖，慌举相机，希冀可令这段时光，翻倒在我的胶片之中，从此永恒。

转身，见一小树，婀娜如少女，翩跹于山顶。她头上，大朵大朵的白云间，透着湛蓝湛蓝的天。那样的恬静柔媚清雅婉妙。

夕阳，总是那样匆匆。令人心醉的绚烂晚霞，极温柔深情爱意浓浓地将古镇搂在怀里。遥望两河相会处，水面上泛着让人恍入仙境的色彩，那样迷离那样轻柔那样玄妙，让人遁入空门遐想无限。而大同碛，则晃动着粼粼波光熠熠闪亮，如都市夜晚霓虹灯神秘诱人动感。

古镇，已见炊烟袅袅升起，偶闻一两声犬吠。近处的黑龙庙，左侧湫水河对岸高达3百多米的秃鹫山峭壁，黄河对岸层层叠叠的山峦，与晚霞竟浑然天成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这就是天画吧？这镂月裁云巧夺天工的绝美大美，人，永远不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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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老人、新人——牵手，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去拜访张树元老人。

张树元的大名，我是从网上查资料时就已得知。张老汉是盲人，也是一个名人，因碛口是古镇而出名；因碛口开发古镇旅游而扬名；因他说唱自编自演古镇碛口而在五湖四海的游人中广为著名。

闻声寻人。一块“说唱古镇”的牌匾，二间空空落落的老屋，张树元老人和他的老伴儿，一坐一站。

老汉刚才是在准备演出用的新段子。也正是他那把三弦，饱含着对古镇的深情厚意吸引了我。在那三根弦的微微颤动中，在那音符的组合变化中，张老汉把内心复杂情感淋漓尽致地还原了出来。那是他对古镇曾有的繁荣时光的追忆；对自己曾有的昨日美好的怀念；对过去的深深眷恋的回味；对似箭光阴的无奈和恐慌。

有事，急急离去又匆匆而返。

老汉依然坐在外间，一张大床的一角。他的老伴儿，带着特有深度的近视眼镜，依然立在张老汉的旁边。我想，或许从我走，到再来，这两位相依为命的老人就一直一坐一站，如雕塑般未曾改变过姿势吧？他俩今生今世的情感也未曾有过改变？这对今生牵了手的恋人，来生还要一起走吗？他俩的心里是不是也笃信着“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呢？是不忍回头？是不愿回头？是不能回头？是无奈回头？是不堪回头？还是幸福地回头呢？

此情此景，深深地刻划着我本不坚强的魂灵，猛烈撞击着我的心扉，我泪眼模糊地摁下快门，完全地失掉了意识，快门声连缀，却分明在唱着“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屋内昏暗，便请他们二老移步屋外，我为他俩拍照。老人听了，非常开心，跟孩子似的。忙不迭地跟我商量：要不要把所有的道具都带上？我说：好的。您平时演出时啥样就啥样。

我帮着老汉搬出一把他平时演出时用的凳子，他气定神闲地坐了。怀里斜拥着三弦，右大腿处固定了一个小小的铜镲，左腿膝关节下方绑了一副竹板。就这样，著名的《说唱古镇碛口》便开始展现：在张树元老汉的动情深情地说唱中，在三弦地如泣如诉演奏中，在铜镲和竹板的和谐板眼中，时光倒流，历史长卷缓缓打开……越来越多的人，或立、或蹲、或倚、或坐，三三两两地散围在老汉旁，静静地随着张树元老汉走进了碛口的历史，走进了昨天的古镇，重温了那段已然十分陌生的时光。也许，就是这些老街坊谁自己家中——老祖宗曾经历过的那些荣耀。

我与他说好，今天只唱一小段，且听众就我一人，但他敬业的职业操守真真令我敬佩！事后，我给了老汉10元钱，这是他一场演出的门票。老汉接了钱后，重又坐下，即兴为我——来自远方的游子唱起了一段祝福唱词。这着实让我感动地泪眼模糊心生感激。我与老汉再次握别后，便匆匆大步离开，唯恐一回头。会将泪水撒下。走远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见老汉仍然端坐在那儿，门上方的白色牌匾上，红色店招依然醒目：说唱古镇。


两天后。我沿着黄河堤坝向上游遛哒时，隐约间，传来阵阵唢呐锣鼓的合奏声。在这静静的黄河边，在一处唯有黄河流水声的陌生疆界，这不知名的合奏声，顿时令我既纳闷又兴奋。不一会儿，欢快的合奏声由远及近。哦，那是一对迎新娘的车队徐徐而来。

要命！唯独这次没带着相机，却赶上了这么好的题材。想想这样的尴尬和懊恼和不幸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带着相机的时候，都是“平安无事”的日子。一旦没带，便会有好戏出演。造化弄人。

狂郁闷ING，急急奔到宾馆。在向老板及老板娘打听碛口婚礼习俗时得知，今儿镇上至少有3家在办结婚大喜事！而且都是“旧式”婚礼。造化造化！

回房间，取出家伙。一路急行军，向着镇上奔去。在古镇的主街上四处打听，并把3家的婚庆典礼处都粗略看了一遍。最后，将“赌注‘押在了其中一家。接着，又去再三确定迎新娘队伍的必经之路，并选好了自己认为能够有些古镇特点的地方，借了个马扎，坐下。死等了约2个小时，令镇上男女老少都兴奋的迎新娘队伍的鼓乐声已经震耳欲聋了。

迎新娘队伍中，有人不时地向周围夹道的街坊邻居们大把大把地抛洒着喜糖。那些喜糖成扇状，以抛物线的优美曲线，欢快地越过满是黄黄泥浆的高低不平的古镇老街。那些共享这人间幸福的人们，大都高高地伸出双手，带着淳朴的笑声，去迎接那从天而降的快乐！

极为欢快并简单的旋律，不断地重复着欢快和简单。然而，你却不会感到丝毫的枯燥和乏味。大概是如此喜庆的浓烈，光是听着看着，人就都会醉了吧？唢呐和小号不断地以“一问一答”的乐句，重复着新郎与新娘曾有的花前月下情谊绵绵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地久天长。也表达着这一对新人对未来火红日子相携到老的美好憧憬。唢呐手和小号手不断地将其乐器朝向天空，反弓着身，向后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形，尽情尽力倾情倾力地宣泄着内心深处的美好情感。

四人大轿，时而分街两边，时而交叉换位。不论分行，还是交叉，轿夫们都是伴着欢快的节奏，踩着欢快的秧歌步，让肩上的花轿也忽悠悠忽悠悠地、不停地上下左右地摇晃着，一起扭着秧歌，煞是好看！花轿后面跟着一个由小轿车组成的车队。轿车的前机盖上，精心设计、摆放着喜庆吉祥之物。缓缓地跟着花轿队伍之后，并不与两顶花轿争抢风头。

花轿，是旧式的；轿车，是新式的。新旧没有交替，新旧和谐共存。

有趣儿的是，新郎和新娘乘坐的花轿过家门而不入，而是象狂欢节般沿着古街绕行。如此，能让更多的古镇人感受到尽可能长的快乐；让新郎的喜悦、新娘的羞涩，婚礼的排场尽可能详尽地留给更多的街坊邻居，以便日后交流。也许，古镇的平日太过于清静寂寥了吧？清静的有些压抑，寂寥的有些沉闷？那么，婚礼自然就成了古镇唯一的狂欢节了。这全民参与的狂欢节，让清静幽闭的古街欢快了起来，生气了起来，年轻了起来，活泼了起来。是啊，这就是古镇的狂欢节！这种狂欢节是不论男女老幼都有参与的冲动和渴望。全镇的人都倾巢出动了吧？乌泱乌泱的人，拥挤着站在满是泥泞的黄泥汤水浸泡的凹凸不平的古街两边的高圪台上，那些禁不住的开怀与笑容，毫无遮拦地绽放着回荡着感染着交流着……

新人的大花轿绕镇一周，停在了街口。按照当地婚俗，新娘此时不得下轿。而是要等她的公公婆婆及叔叔婶婶们穿红带绿地前来迎接才行。趁这当口，我向一位古镇老人问及当地婚俗的“讲究”。

不听不知道，“讲究”真不少。

比如，姑娘出嫁前，女家要给女儿“上头”和“开脸”。“上头”，就是改变头发式样，把辫子盘成发髻。“开脸”也叫“开面”，其实就是给新娘美容修面，并以此表示少女时代的结束。一般是请一个“全福人”，即公婆、父母和丈夫俱在，儿女双全的年长妇女，由她用细丝线绞去姑娘脸上的汗毛，并修细眉毛，剪齐鬓角。“上头”，“开脸”之后，女方要宴请本族尊长和邻里乡亲，同时款待即将出嫁的女儿。

当地的风俗是，女儿一“上头”，就是人家的人了，娘家须以客相待，所以筵席非常丰盛，女儿也被安顿在筵席的首位。尊长、邻里除对待嫁的姑娘表示祝贺外，还要嘱咐她一些尊敬公婆、侍候丈夫，以及处理好妯娌、姑嫂关系的道理。

新娘下轿前，接过早为她备好的一个红脸盆，一束花（塑料的），一把伞，怀揣4个碛口名吃红艳艳火烧。下轿第一步要踩在轿前的一个大笸箩上，笸箩里，事先铺上了一张大红纸。如此仪式，图的是四圆吉利：从天到地，圆圆满满；红红火火，吉吉利利。

新郎新娘进门后要“拜堂”，也叫“拜天地”。拜堂的地方一般就在洞房门前，设一张供桌，上面供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供桌后方悬挂祖宗神幔。新郎、新娘就位后，由两位男宾唱导，行三跪九叩礼，参拜天地、祖宗和父母。然后女东男西，行夫妻对拜礼。

参加加婚礼的男女老幼三天内不分大小，“戏公公、婆婆”、“戏大伯子”、“闹洞房”、把喜庆气氛渲染得火爆热烈，无与伦比。

细想，各地婚俗虽不尽相同，但所“讲究”的却惊人一致。如，讲究红火热闹；祈求吉祥如意；其次是希望新婚夫妇多子多福；希望新婚夫妇婚后丰衣足食，平安无事。这些大概也就是人生的意义？终极的？

听！接亲的锣鼓唢呐欢快地从古街深处阵阵传来。我知道前来迎亲的，是新郎的父母叔叔婶婶们。这种长辈上下齐动员，人人化妆上婚场的婚俗还是头一次见。于是，我端着相机，紧跑几步，迎了上去。

当我看到出来迎亲的新娘的公爹、公婆和几位叔伯婶婶们，他们个个披红挂绿、涂着大花脸的时候，我却有些惊呆了！

每一位参与这场“化妆舞会”和狂欢游行的长辈，身着的服饰和手中的道具都很像戏剧服装，
他们头顶着怪巴巴的纸糊高帽，脸上胡乱涂抹着红色油彩。怪模怪样的，甚是搞笑。据说，这些服饰和道具一旦穿戴上，是不允许自己随便取下来的。这些长辈们，为了自己的儿子或侄子的一生之大事之喜事之幸福，甘愿或不甘愿地走上古街，在众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邻居面前，在光天化日之下，脸上堆上欢快荡漾幸福，时不时地还要在司仪（大了或舞台监督或导演）的指挥下，扭着并不娴熟的秧歌步，或男女分边行进，或街心相互交叉。女人还要将手中的印着“中国电信”的伞不断地旋转，仿佛一场荒诞的行为艺术。

新娘下轿后，更有让自己想不到“节目”开演了：公公要和儿媳妇先照相，就如同新婚燕尔的夫妻百年和好的相片一样。而看热闹的众人中，好事者便乘机哄笑着，把新娘和公公的头硬往一起凑，作亲密状。此时，一切和新郎无关。似乎，这场婚礼他才是个局外人似的。

然后，众人一拥而上，先是让新娘背起公公。尔后，再让新娘坐上“鸡公车”——让公公背起儿媳妇，走几步，在原地还要顺时针转三圈。如此不断重复。而众好事者，则在一旁推搡扯拉拽，极尽让这位新娘和她的公公当众出丑，引得满街哄笑不断。

当新娘让她的公公背起前行的时候，在众人的哄笑中，那些长辈们则尴尬地腼腆地交叉背起兄弟媳妇。当地老人介绍说，这是借着晚辈的喜事，兄弟们、妯娌们、兄弟与妯娌之间，来消除一下平日里因难免产生的矛盾而留下的怨结，以达到阖家快乐和睦生活的目的。

我有幸目睹了已然少见的吕梁传统版的婚俗，但同时，也对这一版本中的某些内容产生了疑惑不解甚至是抵触。不过，这一丝不快，很快就被新人新院新家，满目喜庆的红色所淹没冲散！院门、房门贴着喜联，窗户上贴着大红双喜字和“喜鹊登枝”、“鸳鸯戏水”等吉祥剪纸。大门口悬挂红布彩绸……凡是双眼所及之处，都是红红火火。院内鼓乐喧天，长辈们还在扭着秧歌，亲友邻居云集，处处欢声笑语。而参加婚礼的男女老幼三天内不分大小，“戏公公、婆婆”、“戏大伯子”、“闹洞房”等“节目”更是把喜庆气氛渲染得热烈火爆，高潮迭起！

心里默默祝愿：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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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古村落——山谷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去西湾村和冯家会，于是租车。

雨落如注。虽然西湾村离碛口只2公里，却也用了一个故事的时间：

“传说在明代时，湫水河绕了一个弯，从现在的寨子坪村的娘娘庙小山包东侧流过，小山包与西湾的卧龙岗连为一体，犹如龙头。卧龙岗之下有个深潭，潭里住着一条黑龙，年久成精，常常兴风作浪，危害乡里，每年都有人溺水身亡，西湾村里人十分害怕，不敢让孩子们到那里去玩。有一个叫“猴猴”的小伙，从小父母双亡，只靠砍柴过日子，一次他路过深潭，见一只遍体鳞伤的青蛙蹲在潭边一动不动，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与他打招呼。猴猴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将青蛙带回家中，静心呵护。不几日，青蛙便能欢蹦乱跳，时时跟着猴猴转，猴猴更加喜欢。

一天晚上，青蛙突然变成了少女，身材苗条，面如桃花，原来姑娘叫侯花，本是农家女子，一日路过深潭，突然黑龙的儿子从潭中飞出，把她扯进深潭，逼她成亲。姑娘死不应允。急难中，一位白胡子老人忽然出现，给姑娘披上了一件蛙皮，姑娘立即变成了一只青蛙，黑龙的儿子只好放了青蛙。青蛙被猴猴搭救，日久变回了人身。后来与猴猴结为百年之好，生活十分幸福。

有一天，突然狂风大作，黑云滚滚，空中霹雳阵阵，倾盆大雨久下不停。湫水河暴涨，将卧龙冈拦腰冲断，截弯取直，改道从西湾村东侧近处流过，娘娘庙小山包遂成了孤山一座，原有的深潭被淤平，从此，再也没了怪物。有人说，是天神为了惩治黑龙和他的儿子而发的洪水。孤山东边湫水河旧河道淤积成数百亩平展的农地，叫做“后湾，现在是一片枣林。

山洪过后，西湾村后山顶上出现了两个大岩柱。岩柱上各有一个圆圆的深窝，犹如两只猴眼圆睁，这座山就被人们称为“眼眼山”。也有人说，是猴猴和侯花的化身，他俩在守护着西湾村。“风吹双猴子，水打卧龙冈”的故事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这便是村落由来的传说了。

进村伊始，路，泥泞湿滑。窄窄的泥路上，全是深深的大大小小的车辙印。路旁的菜地倒是绿油油生气勃勃地讨人喜爱。

西湾村前傍湫水河，后依眼眼山，村不大，窑院层叠，显得紧凑整齐精致。村落主体部分位于两座石山之间，民居建筑座落其上，层晨叠置，空间和平面布局丰富多彩，最高处可达六层。以体现金、木、水、火、土的5条石砌街巷，将40余座宅院连为一体，四周则以高墙围护，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城堡式封闭空间。村子仅在南面，留大门三座，寓意“天，地、人”，应该是道家“天人合一”哲学观的体现吧。

进入巷门，左侧“岁进士”的宅院，吸引了我的视线。陈辉章虽为岁进士，但并非他自己考取的功名，而是由皇上赐给的爵位，只事受俸禄，而不担任实职。陈辉章自幼出家，在正觉寺为僧。年长还俗，在碛口劳金(当伙计)，到咸丰年间发迹起来，修了这处住宅。当时陕西回民造反，清兵前往镇压，路经碛口，粮草不济，陈辉章慷慨救助，立了大功。皇上便赐了他“岁进士”。

“岁进士”宅院大门上的金属锁环的图案煞是好看。我想，那大大的环扣，不知有多少人曾扣响了它？他们又是些怎样的人呢？他们又是为何频频扣响这扇曾经豪宅大院的朱漆大门？他们与深宅大院的岁进士又能有怎样的对话或交易？

在村里，在雨中，就这样漫无目标地转悠穿行冥想。忽见一个早已破败不堪的院子，院里荒草繁茂，一人多高，木棂格窗也大都歪歪扭扭地散垂着。我的相机快门响起：不知它的主人是谁？为何离开了这里？又去了哪里？何时才会荣归故里？还是早就将故乡老宅永远忘记？

我在古村窄巷里上上下下地寻找，漫无目标地，又分明明确地。走到一个巷子尽头时，我一回首，瞥见三个农家院子的院门非常有趣儿地组合成一个美妙的图案——它们斜斜地、相互关照、生动相邻、美美相依。象极了三个村妇各自或倚或坐或蹲在自家院门口，纳着鞋底，奶着孩子，择着红枣，唠着家长里短，一家人似的。在天上飘洒着淅沥沥的小雨时，在山村特有的静谧雾霭中，一幅绝妙绝美的山村世外桃源便油然而生。

此时的雨大了起来。哗哗的雨声中，传来了司机焦急地喇叭催促声。于是转身，来不及多想，对着世外桃源咔嚓两声，将此美景转换成数字信息，留在CMOS中。

上车，约行了5－7米，见路旁河边有一口古井台。我连忙请司机停车，慌慌下去，冒着雨，分别以湫水河以及当地著名的枣树林为背景，匆匆拍了两张，记录下这个古井今天的模样。想由此揣摩它的昨天模样，以及它所见到的湫水河旁，枣树林中，打麦场上，还有每天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村子的那些人那些故事……

车子，再度启动。在极度湿滑中，在乘车人的谆谆拜托下，车，极缓地下着陡坡，试探着开进了湫水河的河床，窄胎碾过河床上大大小小的各样卵石，低吼着，冲上对岸的陡坡。雨刷在快速地左右摇摆，试图刷落下前档玻璃上的大珠儿小珠儿，却无济于事。
郁闷。怏怏打道回府。

下午，云依浓，雨已停。不死心的我，在镇上又找了一辆摩的，再去西湾村和冯家会。

那里的土林在诱惑着我前往一睹她的神秘风采。

路上，先见到了当地有名的魁星楼。魁星楼地处公路旁的一个山坡上。坡虽不算高，有200米左右，却巨陡！大都会有50度以上的坡度！且说是路，其实不过是一条约25－35公分宽的小土路，弯曲旋转向上，加上雨后湿滑，更是增加了不少心跳指数。

坡上，全是枣树，红红大枣，绿绿树叶，相间互映，倒也好看的很。只是坡实在太陡，且非常险要。在“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的指导下，终于气喘吁吁心跳快快地爬到了坡顶。
魁星楼，孑然独身于顶。当地人把它作为能够护佑家人子女科举高中仕途高升的祭祀神坛。那些家人会在关键时刻来此一拜，恳求神灵护佑。

我站在坡顶，看着茕茕孑立的魁星楼，生起些许莫名凉意。环顾四周，倒是它下面周围那些不知名的黄黄花朵与其相映相伴，把“斜阳孤影叹伶仃”的魁星楼衬出些生气。否则，这样的陡坡，真不值一冒此险。

摩的，再次风驰般飞驰在静静的公路上。右拐过桥，进入了冯家会村。在村口，打听到土林具体方位，便又左拐，穿行于村宅之间。又问了一人后，摩的便载着我，颠簸在乱石铺满的用来泄洪的干涸河床上，左拐右弯，进入了一片枣林。河道两旁满眼都是绿油油的枣树，上面结满了大大的红红的枣儿。就在我们疑无路、不见土林何在之时，狐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左侧近山顶处，矗立着十来根熟悉的土塔。右边，也见到了不同造型的土塔靓姿。兴奋中，在无路的山坡上，我也顾及不得自己的光辉形象了，四肢并用，爬上东边的山半坡。遥望着西边，不再有任何遮拦地看清了由众多土塔组合成的群像。而身边的土塔，近在我的摩挲抚摸之中。

遗憾的是，天不作美。还是阴天。厚厚的深灰色的云遮蔽着天下万物。辛苦再三找到的土林，也因没有阳光，无法为我显露出她们靓丽媚人的身姿。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我咔嚓连连。就在无望的我，恋恋不舍下山之时，西边的云层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虽然缝隙窄窄，透射出的光线还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细细一线，那么的吴侬软语，但仍让我狂喜不已！我大喊！喊声，惊动了枣树林，惊动了寂静的山谷，惊动了暮归的山鸟。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上苍终恩典与我，给了我难得一线阳光。让我可以亲眼目睹尽赏夕阳爱抚下的土林绰约风姿。亢奋中，我重又上爬，赶紧举机，将难得的瞬间定格下来（就出片论，光线的强度还远不够理想）。大概，只有2-3分钟，太阳公公又反悔似地收回了照向土林的光线，匆匆躲进厚厚的云里。顿时，山谷，枣林，溪涧，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静谧了下来，飕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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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

爱情绝唱，在风水宝地处



明天我就要离开古镇碛口了。为了赶时间，一大早，我就来到导游小花家，把摄影包暂放她那。问：哪里有吃早点的地儿？答：沿街往上。问：多远？答：400－500米吧。

出门，沿街一路走走停停问问。太阳还没光顾的古街显得有些幽冷。街上只有一些觉少的老人，在这儿，在那儿，三三两两地闲聊，愈加显得古镇的清幽、闲适与慢板。

上天，对古镇子民总是格外眷顾的。上天，把世上最最值钱的之物，慷慨地大把地恩赐抛洒给了古镇居民。由此，他们无疑都成了世上最最富有的人！他们不用象城里人那样朝八晚五辛劳拼杀。

我自忖，恐怕古镇人他们富裕地就只剩下时间了？他们最不吝啬的也就是时间？他们大把大把掷地的当然也是时间？时间富裕几乎成了所有古镇的LOGO。无论中外，概莫能外吧？

时间富裕，造就了古镇人特有的生活状态，与都市大大迥异的生活心态。知足常乐，不思、或不愿进取拼杀，随遇而安、温饱而安，到处可见。这与都市商业经济文化形成了巨大反差。落差巨大地如同尼加拉瓜大瀑布！足以让初登古镇的都市游客惊愕咂舌唏嘘不已！就当都市游客看到古镇人将“金钱”的时间，这样那样地随意处置慷慨虚掷而大为不解、扼腕痛惜时，古镇人却因此而赢得了超脱平和悠闲的生活模式状态心态，还有早已形成的对生命对生活的哲学理念。

这难道不是都市人常常为之倾倒向往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这不是令众多都市人妒忌得一塌糊涂，并为能享受到，哪怕就几天，如此神仙般的生活而一掷千金千里迢迢辛苦重重的蜂拥赶来？

其实，古镇的这种生活状态，古镇人的这种生活心态，与古镇所处的地理位置环境，以及与古镇所经历过的仅属于它自己的历史变迁沧海桑田而厚化成的独特古镇文化竟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天人合一”，这难道这就是一种极致的绝美？！

而这极致的绝美就是产生致命吸引力的黑洞？而这黑洞难道不是让都市人痴迷癫狂倾倒膜拜的生活大美？在这样的大美中，都市人那颗早已脆弱疲惫不堪的魂灵，可以假借于此大美之中，稍稍停息小憩得以抚慰，使其平和些许，令他那紧绷近溃的神经系统得以喘息，并从容进行一次磁盘碎片整理、查错及自动修复差错的程序工作。

是啊，人的魂灵需要安静平和。那是一种“家”的感受。而“找家”、“回家”、“到家”的那种亲切感受却是与生俱来的，大概也是人的属性之一吧？如此，步入古镇，便有了到家的放松。其实，那不过是魂灵归宿后的安心。哪怕只是片刻！魂灵，需要归宿，魂灵的载体，也需要属于自己的家。

古镇的清晨静悄悄。在古街的清冷闲适静谧中，我体味着古镇。在泥泞湿滑坑洼的主街上，留下一串我急寻可以充饥食物的焦急和纳罕。晕！抱着即找之、必吃之的大无畏精神，在快要“出街”的地方，终于体会到了工夫不负有心人的幸福——让自己饥肠辘辘得到慰籍的饭馆——上书：有早餐。老板，中年男子，长得周正不奸。果然。4元，一大碗热面，外加2个荷包蛋。值！

坐等老板做面。又感肚中咕咕。便沿着老板指引的正确方向急急前行，左拐，来到一大片绿油油的让人亢奋的景地。其间，有一组用石块搭垒起来的厕所群。一码儿半人高的墙，无门，无顶，数数共有8个，男女共用。当你在这样一个半敞开式蹲坑式地点“办公”时，过路人，可以与你四目相会地聊天，你还能聚精会神得起来吗？这种几乎“露底式走光”的天然五谷轮回之处，令不少都市人多少有些不习惯和尴尬吧？但它确实是碛口古镇的一大特色风景哦。呵呵。

匆匆之后，身轻气爽。出了“办公室”，问一位小伙儿：南面的山名？答：骆驼山。没成想，接下来关于骆驼峰的凄美传说却令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相传清康熙年间，碛口西湾出一巨商——陈三锡。他当时掌控着碛口街上近一半铺面，还有一支几百峰骆驼组成的浩大驼队。

陈三锡的驼队里，有一峰公驼非常健壮，比一般的骆驼能多负重近100斤，但脾气却出奇的暴躁，很难管理。可巧，有一峰母驼脾气异常温顺，且又善解人意。于是，驼工们就把它俩放在一个槽里喂养。说来也怪，那公驼只要和这峰母驼在一起，就不发脾气，干活还很卖力。这两峰骆驼，从此就朝夕相伴，日久情深意笃。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年春夏之交，母驼不幸染疾，终日卧病不起，日见消瘦。那公驼倒也干脆，成天守候在母驼身边，任凭驼工打骂，就是不肯离开。母驼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公驼始终就是不去干活，坚守在母驼旁，为此它挨了不少鞭打。驼主一想，反正这母驼的病也治不好了，干脆让母驼早点死，这样公驼就可以去干活了。

于是，他让驼工在喂母驼的饲料中下了毒。母驼吃下后，很快就死了。公驼好像知到其中缘故似的，猛然跳起，一头将投毒驼工撞倒，随即狂奔而去。众驼工阻拦不住，便呼喊着急急随后追赶。等追到湫水河时，那公驼几步跨了过去，而众驼工却被宽宽的河水挡住了去路。那只公驼过河后，也不再奔走。它卧倒在一个小山坡上，悲鸣不已，眼泪顺着山坡一直流到了湫水河，河水顿涨。

天渐黑。众驼工寻思，它饿了，必然会回去的，于是驼工们原路返回。不料，公驼一夜未归。第二天，众人发现原来的小山坡不见了，却见一座山峰，外形酷似骆驼。众人大惊，急忙向陈三锡报告。他听后，沉思良久，长叹一声：“古人元好问曾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一直未解其意。今知啊！”遂命，将母驼厚葬于驼峰下。后来，此事被天官知道了，大为感动，又石化了一支天犬，让其终生守护着公驼。

一清早，就被这样凄美传说打动得心酸肉痛的。咳！转而一想，每个地方，都会有很多如此凄美得让你久久不能释怀的爱情传说。爱情难觅，爱情难久。无奈的人们，只得假借拜托其它之物来遂愿圆梦，或寄托哀思。想想，人儿，还真可怜不是？！

早餐用毕，一路颠颠赶回导游家。背上包，向李家山进发。

沉重的摄影包在泥泞湿滑的上坡路上，马上就给自己脸色看。过了湫水河，左拐上山。有一段坡路，很陡。虽路面还算宽，可容下农用三轮通过，但是，黄色胶泥路面，被雨水和农用三轮前轮的双重作用下，路中央一条深深的沟从上到下开裂着，向我们展示着黄土高坡特有的地理地貌是怎样形成的一个过程中的片断。有些地方（路面）已经明显向下深深裂开，看着，就觉得随时都会猛烈开裂，随即轰隆断裂，与山体分离滑坡。如此，此段地貌将从此改观。而此时刚好站在这儿的人和物也必将随之改变他们的存在状态！想着，看着，自己就怕怕了。不知那些久居于此的人们他们是怎样想的呢？他们一定想到过吧？尤其是那些把房屋盖在了坡边上的山农，他们是如何能够这般泰然地安居在高危之上呢？

走了约一节课的时间，来到一个山路的拐弯处。导游给我讲了一段传说。当年北魏王在此谒见地方官吏，因山下黄河咆哮声浪阵阵，根本无法听清官吏们的请示汇报。北魏王一气之下，挥剑一砍，浪声涛音顿时小了许多。说完，导游让我向左前方移动了3－4步，果然，黄河水声安静了很多。如迪厅的震耳轰鸣一下子变得如静吧里似有似无的轻柔背景音乐。好生奇怪！我查看了一下地形，似乎是左侧向黄河方向凸出的一道山体具有遮蔽的作用吧？

此处，右侧，刚好是一个山谷，山坡满是挂满了香醉的大红枣，正是我喜欢吃的大姆枣。枣树层层叠叠环绕山坡韵味别致，直至谷底河滩，非常具有韵律感。再伴上远处飘来的黄河涛声，真正一曲天籁之音！

大概又用了1.5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李家山。村子不大，因山势而修，除非站在它的对面山上，方可见其全貌。在其它位置，只能见其一，不能得其二——该村建于一个V字形的山坡两侧。

站在高坡上，见李家山在稍下方的位置，在其对面，依山形山势而层层叠叠舒卷着迷人的梯田，犹如一曲田园交响曲一般。中间有一造型如多层生日蛋糕的梯田吸引了我，大概有7层之高！这样一个巨大的蛋糕，一定是上苍赐给久居于此的李家山子民的吧？因为，这里却不见黄土高坡的满目荒凉和疮痍，映入眼帘的皆为绿油油黄灿灿的生命之色。山坡上的植被也非常茂盛，确有几分江南神韵。

沿着山路曲折向下，进入村中。在这样的古韵十足的村落里，最为抢眼的还当属那些古老的建筑样式，及其细部细节。常常感叹于其木雕砖雕石雕图案的精美技艺精湛，时时停伫于那些古屋古门古窗飞檐瓦头石磨石槽，还有只有此处才有的独特的石拴马扣，仔细选取，仔细对焦，在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愫下，这些被框取的历史痕迹，以1/60秒的速度摇身一变为电子图像，存贮在我的CF卡中。成了自己私有的记忆。印上了自己的LOGO。

来李家山前，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够遇到一位原装的货真价实的老汉，不经化妆修饰导演摆布地进入我的镜头。后来在村民的热心指引下，在上上下下的陡峭坡路的远处，我和导游终于来到了崔老汉的院外。人未进院，先闻狗吠连连，声音大得骇人！我俩不禁都有些小惊小怕。

我连喊几声：家里有人吗？不见动静，便试探着往院里走。院门石开着的，那狗还在不知疲倦的卖力卡拉着。兴许，这里冷僻的山里很少有外人来到吧？连狗狗都很兴奋？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我说，我想给崔老汉拍几张照片。他点头算是同意。随着他进院，见一位老汉正蹲在窑洞门口，抽着烟袋，呵呵，正是我想要的形象。心中大喜。先跟老汉搭讪，唠家常。并说明来意。老汉真的特别慈祥厚道。可爱极了！我只想留下李家山老汉的肖像在我的记忆里。于是，我蹲在离老汉一步之遥，将17－35mm的镜头调到约30mm处，一边与他聊，一边响起快门。就在快门声的连响中，我知道了老汉姓崔，今年76岁，共有4个儿子，身边的这位中年男子是他的长子。其中2个儿子到外地打工去了。而这眼窑洞他们已经住了20多年了。

老汉不是很健谈，但是他的双眼却是非常会掏出心窝子的话给你——难道眼睛果真是魂灵之窗不成？！老汉吐出的烟雾，把他的简单眼神幻化出复杂心语，我在取景框里分明触摸到了。当我回到住处，回放老汉的影像时，依然可以感觉到：我的的确确分明触摸到了老汉的复杂内心世界。然而，却任凭我用多大劲儿，就是不能，也无法准确地将它复述表达出来。这恐怕就是应了那句“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箴言了吧？

是的。我相信，不同的人，看老汉的眼神，都将会有自己的感受理解诠释。我的任何文字企图都是苍白无助无奈的，也是多余的。想想也是，一位76岁高龄的山村老汉，再过于简单的生活，其阅历也够复杂了吧？那是可以写成一部长长长长的长篇小说了吧？我的三言两语岂能说清道明？乍一读，与再读，也肯定会有不同的感触。与其“说”，不如“品”。其实，在历史面前，更多的就是“品”，更多的时候就是应该“品”字当先。

徜徉在这样那样的古民居古村落古镇之中，脚步悠悠。思想悠悠。时光悠悠。在这悠悠之中，那些已逝的历史故事便会悠悠而现。悠悠与悠悠的呼应共鸣，便让你从中品位出生活生命的真谛。倘若你是急匆匆地赶集一般地来到有着数不清故事的古老地方，对不起，历史的时光大门将会关闭——虽然今天并不盘点，也非打烊。那些浓汁原味的历史故事掌故人物都会自动启动“坚壁清野”的紧急预案，任你扫荡“三光”，准让你空手而归。这是唯一的结局吧？

与老汉告别之前，我主动索要了他家的地址，我要把他的照片寄来。以感谢他给了我一次机会：去试着品味一位在黄土高坡上生活了76年的一位男子的内心世界，从而，去试着掀开这座深藏群山之中小小山村的人文历史的一角。真的不枉此行！

下山，走的是另一条路。沿着黄河东岸回碛口。我们将在途中，与闻名遐尔的绚丽多彩的麒麟碛相会。河滩碛上，全都是五彩的大大小小的山石卵石。因为阴雨，无法欣赏到她妩媚的娇容。倘若你有运气的话，在夕阳下，漫步麒麟碛，一定会有一顿满足你视觉享受的饕餮大餐。

其实，还有一处，我也非常想去的。那就是：古商道与乱石滩。由于其位于回碛口镇的相反方向，再加上时间体力也不容许，故而，山西行又多了一处“遗憾”。是啊，此行似乎有了太多的遗憾，也是我N次出行中留有遗憾最多的一次吧？如此，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我曾听碛口镇党委副书记孙善文介绍过，古商道傍着黄河岸边，依着陡峭的黄土高坡，上面留下了数不清的商人足迹、牲口足迹，人与牲畜的汗水，汗水与足迹加上光阴的烹饪，早已成为了一处发思古幽情之后人的好去处。而乱石滩上那些巨石怪石，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经天然雕饰，塑化各色动物人形物状，其惟妙惟肖的样子，令人眼花缭乱，击掌叫绝！

我站在山顶，从山口处，远远望着必将成为此行遗憾的古商道和巨石滩，心中喃喃：下次再来，一定前去拜谒你！可是，能有下次？能来？会来？人生可以有多少个“下次”啊？！人生有多少次这样的“自欺欺人”似的自慰啊？！自慰满足后的空虚和落寞，依然深深根植于自己的魂灵底处。它是不会被“自慰”所淡化所消解所置换所替代所清空所格式化所祛除的！

隐隐的亮亮的古商道，如一条细细的灰白色绸带，隐没逶迤在绿色之中，出没蜿蜒在乱石滩旁。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抖了抖肩上的摄影包，双手扣住背带，向着古商道和乱石滩的相反方向——步步走向遗憾。

我虽在镇上小住了4－5天，但每次都是信马由缰，走哪是哪。心知，定会有些好去处没到。遗憾已然太多，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承受遗憾之痛？！

（未完待续，欢迎关注。谢谢！）

天堂

古镇穿行，都市人挥不去的爱



绵绵秋雨，从我来碛口的路上就开始了。它不紧不慢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令那些带着全套专业摄影器材的摄影牛人叫苦不迭！想想也是，那些用光来作画的摄影者，如果一旦没有了上帝赐予的光，高档摄影专业器材还能干什么，除了累赘，或勾起烦心恼火之外？

其实，到古镇来发发思古幽情，松弛神经，放飞心情，这样的淫雨阴霾的天气，则是恰好！它极贴切地烘托出了古镇的沧桑幽闭……整个古镇被一种不可或缺的氛围笼罩着。

其实，阴雨是古镇最好的场景。

淅淅沥沥的雨水，晕染出恰到好处的氛围。徜徉其间，让你天人合一。滴滴答答的雨声，混响出绝妙恰好的乐声。停伫其间，让你古今合一。目观心想，或随之笑。或随之哭。或随之喜。或随之悲……或发发思古幽情，才是适宜的吧？感谢上苍，给了我一次20年未遇的好机会。少有的连绵秋雨，幸运地降临，当我在古镇碛口游走之时……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晴——是活泼生气的碛口古镇；雨——则是深刻内敛的碛口古镇。这难道不是一个观照古镇的绝妙时空？

此时此景，不适合，也容不得你撒野泼皮炫酷扮嗲。

在碛口的那几日里，我怀揣着相机，来来回回地游走在古镇古街。一路走，一路被古街、古巷、古渡、古刹、古屋、古店铺、古货栈、古票号、古当铺所吸引……阵阵思古幽情悄然没声地枝枝蔓蔓地爬满了心扉。

本应陌生的碛口，却分明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亲切的熟悉，有些久违的亲切。这种游走于陌生的熟悉，跳跃于熟悉的陌生之间的莫名感觉，我想，应该是来自对古镇阅读的快感吧。古镇的一切，触碰到自己敏感的神经系统，开启了对故乡思恋的存储仓库，并与其对应检验置换互映相混，并最终融合一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乡思乡愁？

也许具有“喜新厌旧”天然属性的人类，在厌倦了都市的繁喧，在尽情享受着都市巨大便利之后，又有了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内需欲望吧？或许，是想在古镇这样一个相对比较原始的农耕文化之地，松弛一下在都市打拚生存奋斗发展而疲惫不堪的身心。在这里，人们可以自在着自己的心灵神经情感，并得以最舒坦的慰籍。而充塞着你眼中心里的古色古景，又如一部部沉厚的线装经典古籍，任你随意翻阅，随情浏览，随性感慨。在咀嚼其无限魅力之时，使自己的情感再次找到寄托支点，再次感受到灵魂回家后的温暖。

对于游子，你去过的地方，不就是你的故乡吗？！


(全文完。谢谢观赏。请留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