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鸟语
三伏天里来了这样一个非常有趣的事,足以把俺萌翻。反正天热,躲在家里也还是个躲,就自己给自己聊上几句。 事儿是这样的:见微信圈的朋友说《重庆晚报》副刊举办“了体诗”大赛,特等奖50000元。啥是“了体诗”呢?之前从未听说过。勾起好奇心。于是,问了下“度娘”。 喔,原来是一个叫吴丹的重庆业余诗人,笔名“了人”,是个警察的干活。他长期笔耕不缀,“发明”出了一种崭新的诗词体式。因他笔名之故,便有了这雅称。 本来这也不算个啥了不起的事,也就是如今在诗坛多了去的寻常事。你往国内众多的诗坛里瞧瞧,哪儿不是呢?虽说是个司空见惯的事,可心头倒是对这个笔耕不缀的人表示敬意。不容易啊,警察那么忙,还能长期坚持写诗。换了我就做不到。 可好奇的是,晚报竟用三个整版来喝彩,还要搞大赛。并且还请出了重庆文坛的大佬级人物来做评委,最末等的也是个大教授。这些大佬还对“了体诗”作了不得了的评价: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我的视觉中,吴丹在用一种陌生填补一种空白,在用一种非常创造一种非凡,所以我顿然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这样的诗文佳句,既有哲理的意味,又有审美的意境,文以载道,正是‘诗言志,歌咏怀’的本质。这样的诗如果被称作打油诗,我以为不仅是对诗人的诬蔑,更是对诗歌的亵渎。” “难的是他把白话加进来了,难的是他把白话加进来以后,居然不留破绽,照样顺达,古体白话这两个相隔千年的语法,被他焊接得如此天衣无缝,这般浑然一体,唉唉,这个人不是写诗人,他是发明家!” “他向沉沦开炮,他向坠落射击,发动了一场关于诗歌的革命。” “实际上,他的诗里,有着大俗大雅,大开大合,既继承了古典的东西,但同时也不会被这些规矩所束缚。” 哈哈,够了吧?这些话让人汗流浃背,浑身起鸡皮疙瘩。初看这些评价,乍还以为是对哪位古典名家的评析呢!不禁肃然起敬。可等再深入看了一下这位“了体诗”的杰作: “早早辞别热被窝,雨中登山趣事多。两条花狗林中配,一旁观战是鹩哥。” “食不厌精多挑剔,大肉两片最称心。” “沐浴澡盆里,水深至肚脐。想要转转身,四面都碰壁。既然水温暖,盆大更安逸。两样都想要,可能是问题。” 哈哈,坏菜了。 确实如好些诗友说的,整个一“张宗昌亚流”。 于是,张宗昌的诗就不由自主地冒泡了。晒它几首,瞧瞧与今日的“了体诗”有啥令人额首称道的地方。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怎么样,被质朴的描述和想象萌翻了吧?)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作者运用了写实主义的手法,对他所闻所见进行了白描。不仅开门见山地点出了其身处的大明湖畔,写景更是由近及远,生动形象。最后一句提到的蛤蟆“一戳一蹦跶”更是满含深意,表现了当时劳动人民怒不敢言的水深火热的情形。)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象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这首诗气势磅礴,开头“忽见”二字便揪紧了读者的心,后面突现一“火链”,也就是闪电更是吓死宝宝们了。连用“火链”“抽烟”两个形象的比喻让人眼前一亮,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叩问苍天,为何要打雷呢?反应了作者科学的态度和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全诗并没有用一个雪字,读者们先是疑惑,后是恍然大悟,最后会发出惊呼:哇塞,写的是雪啊。假如不看标题,这将是极好的一道灯谜。) “玉皇爷爷也姓张,为啥为难俺张宗昌?三天之内不下雨,先扒龙皇庙,再用大炮轰你娘。” (这是一个叛逆的诗人,这是一个任性的诗人。在那个封建的年代,诗人桀骜不屈,并不相信封建迷信,这是多么高的思想觉悟?领先当时起码80年。唯一的问题是:道教协会会不会要你道歉呢?)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豪气吧,被汉高祖附了体。) 老张小的时候没读过啥书,可心里一直崇拜斯文。当上山东省长后拜了清朝状元王寿增为师学习诗文,也难为了他有这一颗心。但斯文气质又岂是说来就来的。语言粗俗鄙陋,毫无典雅蕴藉之气,以致长期被人嗤笑。 “了体”诗人是位警察叔叔,写诗原本不是他的专业,写一些那样儿的诗娱乐娱乐就是了。我等闲人也不会有啥不恭敬。可偏偏有那么一些大佬,非要吹他上天。这可能连人家本人也没想到。可真是雷死人不负责啊。 “就文体定位上看,了体诗不是一种严谨的传统体诗歌,而是介于传统体诗歌与新诗之间的一种过渡诗体,类似于吴芳吉的一些作品。它借用旧体诗形式,但使用的是白话语词,不考虑严谨的平仄和对仗,但它讲求节奏与押韵,读起来有较强音乐感与旋律感。关注的是现代生活,抒写的是现代诗的情绪” “从题材看,了体诗关注的是现实生活,现实中的一切都可以触动诗人的诗思,走路、吃饭、登山、交友、从商、垂钓、观鸟、静思,甚至洗菜、扫地、抽烟、喝酒等等都可以入诗,现实感、生活感、时代感都很强,不是钻故纸堆,也不是悬空的高蹈。…… 题材来自生活,可以说是大家都熟悉的。但正因为熟悉,要写出新意不容易。诗人必须在熟悉中发现陌生,这样才能体现出创造性。” “从表现手法看,诗人不玩生涩的词语,而是从生活中采撷口语,适当加工打磨。不以卖弄知识的高深来唬人,而是追求一种通俗易懂的表达效果。这对于校正当下诗坛的生涩难懂、故作高深等局限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用词很简单,通俗易懂,可以说妇孺皆可接受,也能理解。但诗中抒写的哲理却不单调浅薄。“
这样的观点和标准成立的话,张宗昌会不会不服气呢? 说特点,一般是指区别或独有。也就是说,这一点只他有,别人没有。 过渡体是一种什么体?不讲格律的传统诗歌吗?这其实早在旧体诗形成以前就出现了。了解一点格律诗常识的人都知道,唐代初期的五、七言诗几乎都不是格律诗。如果那是一种诗体,那么“了体诗”就不成为特点了。如果说他是过渡诗体,那么他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呢? “关注现实生活,现实中的一切都可以触动诗人的诗思。”这一点人民诗人杜甫早就做到了,甚至连给皇帝老子的奏章疏条都有用诗写的。“了体诗”他关注得有杜甫那样深吗?充其量“了体诗”也仅是在学。 “不玩弄生涩的词语,从生活中采撷口语,适当加以打磨。”呵呵,对于这点,元曲里比比皆是,俺想说都不好意思说了。那能算“了体诗”的创造吗? 大佬们就会唬弄人。 图撇脱,快当,一从丹田里面冒股气出来就憋不住,立马就破口而出。不炼意,不炼字,不推敲,这其实是浮躁虚荣的心理,和那个老张没啥区别。 晚报虽然倾力相助,但也说了句很有趣的话,叫做:“了人鸟语”。俺粗心,没听清,把“了人”听成了“鸟人”。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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