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温情的回忆

若兰

              归宁，温暖的回忆

———学吟《诗经.周南.葛覃》有感



      记忆，总是在某个固定的时空存在着，如果没有合适的密码激活，或许一辈子不会被发觉。《诗经》，仿佛一根魔术棒，每一篇都能然起记忆的火星。

       母亲归宁，带给我许多温暖的回忆。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学吟此句，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母亲骑着自行车行驶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车前梁坐着我，我的头贴着母亲的心窝。车后座坐着姐姐，姐姐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咯蹬蹬，哐啷啷，车子仿佛要散架，我的屁股被颠得生疼。车把上挂的点心袋子直晃悠，车筐里的老母鸡咯咯咯叫破天，碎鸡毛飞落在我的头顶上。母亲的身子紧绷，竭尽全力掌控车子的平衡。

        一阵风吹来，路边的杨叶沙沙作响，我的刘海一跳一跳地飞向一旁。两只小辫子迎风起舞，它明白我急切回姥姥家的心情。

       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姥姥家快到了，姥姥家快到了，心里念叨着。说想姥姥，不如说想她的好吃头。每次去姥姥家，都有惊喜。几颗炒花生，几块芝麻点心，翠果、麻糖、核桃、柿饼……她算计好了似的，哪回都和我的心思。

        若赶上农忙，母亲会留我在姥姥家住几天。我高兴呢，天天和街里的孩子们疯跑。荷塘里挖藕，水坑里捉泥鳅，田野里撇柳枝做口哨，爬到老槐树上摘槐花……衣服脏得快，一天一换。姥姥常抱着一个大水盆到西坑边给我洗衣服，我撵在后边，跟屁虫似的。

        最喜欢去西坑，那里风景无限好。葛之覃兮，予以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西坑的美不亚于《葛覃》里所描绘的。我常蹲在坑边看水里浮动的云，看鸭子慵懒地闲游，看岸边的垂柳梳理发丝。水面晃，云也晃。姥姥用水盆舀水，云被吓跑了，整个天空惊魂不定。水面上的小飞虫疾步飞，水鸭嘎——嘎——嘎——游向远处，垂柳的长发乱得像坑边的蓖麻藤。姥姥蹲在坑边把我的脏衣服涮了又涮，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不晓得我的心起了多少波澜。

        我把归宁的快乐传递给了女儿。

        我出嫁了，在很远的一座城市。由于工作忙，一年回不了几趟家。每逢放寒暑假，心里反复重演回老家的情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在市里东奔西走，花好几天时间准备回家的东西。

       女儿，最兴奋。一进家门，像放风一样在院子里跑。追鸡、逗狗、玩猫……院子里的鸡扑棱着翅膀惊叫，老黄狗盯着她手里的馒头摇头摆尾，小猫咪一会儿被抱起来，一会儿被揉脑袋，一会儿被扯尾巴，吓得躲到邻居家。女儿依不饶，追过去。猫呲哩呲哩爬到树上，在树上呆了一天一夜。

      女儿回老家跟疯了一样，小动物玩腻了，披着被单子在炕上跳舞。她扭腰晃臀，花被单上下翻飞，像只蝴蝶。她本内向，这时候，谁说也不灵了，只管自我陶醉。

        我和母亲边喝茶，边拉家常。父亲话不多，只管做拿手好菜。在家的那几天，天天忙活吃的。包饺子、烙饼、炖肉，一天换一样。吃完饭，母亲穿上我买的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之后，美滋滋地去串门，带回来一脸满足。随后，老太太们一伙接一伙上门试衣服，边试边夸衣服洋气，母亲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父亲则不然，等母亲显摆够了才穿上新衣服去大门口站一会儿。逢人打招呼，人夸他说：嗨！玉坡哥这袄不错。他耸耸肩，笑着说：闺女给买的。

        父母见一面，少一面。不见，就再也见不着了。归宁吧，归宁吧！

       这几年归宁，无限伤感。父亲糊涂了，病了，天天哼嗨不止。一个奋斗一生，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认不清家人，走路困难，看了揪心。眼看着他慢慢枯萎，夜不能寐。如今父亲走了，即便回老家也看不到他了。脑子里经常浮现他在世的样子，回忆过去与他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

         归宁吧！归宁吧！以后，想归宁都没有人给机会了。如果说父亲是山，母亲就是河。我的山倒了，心空了一半。水弱了，想收起来存留，做不到。母亲不习惯来城里住，我不能经常回老家看望，母亲的信号越来越弱了。学吟《葛覃》，体会母亲对于我的意义。她的生命滋养着我的灵魂，吟诵时觉得有一股能量从母亲那里来，慢慢注入我的身体。以吟《葛覃》呼唤母亲，拉长她趋向终点的距离。

        因为学吟《诗经》，搁置了很多事。觉得我在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记住历史，怀揣祖国文化，国家威严永存，我们每一个微小分子的灵魂永存。 传承经典，传递正能量，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