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一篇：交情

燕霄飞

交    情
燕霄飞


    张文牛武是磕头兄弟。
    那年大雪封山，山里山外都断了路。屠户牛武打早去杀猪，走半截路碰上了张文。张文躺雪地里，嘴里破门帘般喘一口气。牛武琢磨不透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外乡人咋会把命搁这儿呢。牛武扛木头橛子一样把张文扛回了家里。牛武人厚道。
    牛武媳妇叫娥子，心好。熬了姜汤喂张文，用黄豆搓张文身子。张文捡了一条命。
    张文嘴甜，哥嫂叫得牛武和娥子答应不迭；张文识文断字能讲整断古戏；张文眼里有活，屋里院外收拾得利利落落。只一样，问张文打哪儿来干啥的？张文就哑巴了。
    屠户牛武还兼开着个杂货店，见张文算盘打得溜转又能言会道便有意留他。张文自是感激不尽。
    晚上牛武和娥子被窝里捣腾。娥子喘着粗气说：“俺咋瞅他也不像个老实人。”牛武说：“俺看他是个义气人。”正月里牛武要出趟门，去山里收猪仔。牛武说张文，山里狼多看好门户。张文早起晚睡忙里忙外，却也很像个样子，但还是出事了。
    村里有个无赖麻子，早眼馋娥子的俏丽，牛武出门了麻子醉熏熏来挑逗娥子。不提防张文冲出来给他一棍子，麻子说，好啊，大门一关小白脸和俏娘子正好配对儿，怪不得娥子不想哥……
    麻子晚上爬院墙上眺望，却见张文在当院里拢了一堆山柴就着火看书，看到鸡叫，麻子冻了一夜。牛武收猪回来，娥子欢喜，被窝里给他暖脚；枕头边说了那些事，牛武直说：“俺说过嘛，张兄弟是义气人。”
    张文把小店操持得井井有条，收支两帐分明，生意日渐火红。
    只是这张文有一样痴病，有事无事老爱往娥子身上睃，目光幽幽地，睃得娥子心里慌慌地，给张文盛水端饭竟颤颤地不敢碰张文的眼睛。夜里，娥子颤声说：“俺咋瞅张文还是不像个老实人。”牛武不言只顾在娥子身上捣腾。还有一件事娥子没敢跟牛武说，那天张文进城采货回来带给娥子一块花布，啥也没说，晚上娥子收晾在院里的衣服却少了一件她的花裤衩。
    转眼又是冬天，村子里来了一伙土匪。十几杆土枪七八匹快马由麻子领路直扑牛武家，土匪要钱麻子要娥子。牛武拿杀猪刀拼命，匪首一抬手“啪啪”两枪，一枪打掉了牛武的狗皮帽子，一枪打在他裤裆上。张文上前一拱手：“这位爷息怒，有道是龙有龙气虎有虎威，更何况盗亦有道，兄弟们要钱要物随便拿，但牛武大哥乃仁义之人待小弟有救命之恩，大嫂待我更是如母，要人恐怕……”
    土匪头子在马上也一拱手：“好一个盗亦有道，只可惜我对麻子兄弟不好交待呀。”
    张文从牛武手中接过杀猪刀，众人一愣神间“咔嚓”已把左手砍落于地，血花四溅，血线射到匪首脸上。张文拾起断手，右手高举：“兄弟初次拜见头领，这个权当个见面礼。”
    匪首惊悚，慨然长叹，道一声“扯呼”策马而去。麻子缓过神来亦急急尾随而逃。张文怦然倒地。
    至此，张文牛武成了磕头兄弟。
    冬去春来，张文伤好了，娥子却卧病不起，请来郎中说此乃风寒入骨伤及肺痨又受惊吓，已无回天之术。巫婆却说乃牛武杀生太重，罪孽深重，是报应。牛武哭天怆地，张文痛不欲生，三日后娥子香魂西去。
    娥子临去前却很清醒，她定定地瞅着张文，目光亦是幽幽地，尔后伸手指指牛武，张文便明白了。
    娥子死后，牛武对张文说，你我兄弟相交一场，些许薄产就留给你了。牛武不吃不喝，张文劝不行，村民劝不行。牛武相信巫婆的话，牛武杀孽太重，牛武害死了娥子。牛武绝食要随娥子去。七日七夜牛武滴水未进，奄奄一息。
    这天，张文一进门就跪下了，头磕得山响：“大哥，兄弟对不住你，兄弟不忠，兄弟跟嫂子有奸情……”言毕从怀里掏出一物，抖开了看是娥子的花裤衩。
    牛武怒目圆睁，竟硬挣着坐了起来，牛武一口气吃了两锅粥喝了两碗酒，碗一摔，要找张文算帐。
    张文已不见了踪影，张文从此杳无音信。
    又是冬天，大雪封山。弃屠务农的牛武苍老了许多，看着漫漫雪野，立在娥子坟前，牛武独个喃喃：张兄弟也不知哪里人，是干啥的……

吕和义

因为工作关系，只好先来顶下了，过后慢慢看

芊芊

很耐看的一篇作品,文笔流畅,语言简洁,颇具小小说风格。

粗看时：文中牛武、张文两个陌生人的交情缘于牛武的善良与厚道,而他的妻子也从张文救了牛武后对其产生信任，从而发生一段私情。由此文中的深意显见，实际上牛武是救了一个心地极其卑鄙的小人，他们的交情是对牛武善良的一个讽刺。可细品，原来小说的最后却是给人峰回路转的感觉，张文为了救牛武，竟然不惜毁掉自己的声誉，说自己与牛武的妻子有染，让绝食求死的牛武因愤怒而重生。体现了一份情义深厚的交情。

文中的人物刻画十分形象，作者手法老练得很，佩服！欢迎你常来小说版，期待你多与其他朋友交流（多发帖、多看帖、多回帖）。

吕和义

很有味道的小小说，言语精到，故事情节引人入胜，现在这样的人这样的交情真的少见了。

巫九九

学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