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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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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8 10: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水水是用自行车驮着嫁进下花园罗平村的,穿着的花格子衣服,就像由远而近的一朵红云,在灰白格调的村民间引来了啧啧声。人们称攒这是志煌的“能”:谁让人家是模范哪!城里人都好这一口。由此一想,水水嫁到罗平,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对这件事情,志煌的爹,老严头,却不以为然,一烟杆打过去:我靠,一头驴的价钱!。老严头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小到家里添个尿盂,大到收粮扛顶,行就是:我靠,不行就是弄个球!剩下一句就是即兴发挥的话。今天老严头眯着眼,笑呵呵的说了:我靠……可见是非常高兴的,比严老头还高兴的是旁边几个更高兴的后生,别人家的媳妇自己高兴,这就高兴的让人有点费解。
炮仗的烟还没有散尽,载着水水的自行车就穿过了人群,虽然烟还没有散尽,可一点也没影响人们的视线,水水用眼睛眯着也看了看身后的人群,人群中的万玉看的最用心,不光看清了水水的“水蛇腰”还闻到了空气中炮仗烟中的香味,这种香味刺激的万玉连打了几个喷嚏:值!香的腻人!旁边一个妇人兜头打了万玉油光光的脑袋一下:香你个头啊!人们才哄笑着散开。
比起旁边的妇女,水水的确是一道养人的风景。在农村,女人们的性别早已藏在厚厚扎腰粗布棉袄里,练就了自己的粗枝大嗓,也许和她们与男人承担一样的劳动有关系,在不知不觉的白天和黑夜中慢慢混淆了自己的性别。水水的到来,像是在恢复男人的味觉的同时,也在刺激了女人们的神经。
志煌是岩匠,打得一手好岩头,十里八村的没有不知道他的,正是应了这个,队上让他当模范。志煌说:模范就模范,可没想到模范还要做报告,支书本义告诉他,这就是模范的样,将来代表队上去区里,代表区里走向全国哩!可台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慌了神,害了怕……后来人们打趣:在也不用做那‘乌龟壳”了,志煌自己也承认:到了城里“晕”。
就和今天一样,村子里过门嫁取,要吃面条,面条半生,吃在嘴里要说:生!意在取个好兆头,多子多福的意思。水水站在志煌的旁边,倒是志煌紧了张,万玉端上面条问志煌:生不生?志煌惶惶的忘了词,想了想说:可以。万玉眨眨眼又问:真的可以?志煌点点头:啊。!万玉急了是生嘛!志煌才哦哦的恩了一声,低着头嘿嘿的笑了,旁边的水水扑哧一声也笑了……



水水嫁到罗坪的确在恢复着男人们的味觉。不论是在田间还是地头,水水摇摆着的腰枝总能引来飘移不定的目光,尤其是水水喊志煌爹吃饭的时候,细细的嗓音就会把空气抚慰一番,女人们说,眼看要锄完的地,还得在锄一遍,这只是女人们气愤的话,并不可考。
男人们的目光仿佛就像在水水手里的陶罐里炸开一样,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里面的气息,男人们在议论陶罐里的食物的时候,一点也不比志煌爹独自享用的差,男人们往往因为对陶罐里食物的猜想引申到自己参加过的某次聚会,某次嫁娶,大口的肉,大口的酒,如何使自己过瘾等等。话在自己嘴里咀嚼够了,再突然伴随着自己的唾液油乎乎,恶狠狠的喷发出去,其间免不了要发生争执:再香,有水水老爹口里的肉香?被鼓动着的后生们跑到水 水老爹面前探个究竟,水水老爹连眼皮也不抬,倒是水水对推推嚷嚷的几个后生笑了笑,这一个笑能登时把几个后生闹红了脸,远远的几个后生发出嘘唏声。这就让对这次争执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水水老爹巴杂着嘴点着了竹烟管子问:闹够了?后生们都嘿嘿的笑了。
万玉是志煌的同锅表亲,比起别人的推推嚷嚷,万玉侧顺便的多,直接从帘子后面闪进自己油萝卜似的脑袋:吃了呵……说着搭讪的一句话,笑嘻嘻的一闪身坐到了屋子里的矮凳上,突然关心起了蔬菜,想到了收成,志煌爹说:想当模范?万玉只是会意的一笑,并不接话,反 而从兜里掏出一把豆子,一颗颗的往嘴里送……
男人们的味觉也在刺激着女人们的神经,依旧是在田间地头,女人们在呵斥自己男人的同时,自发的形成了议论,一个不留神碰见水水,尴尬的笑笑,有几回志煌老爹从后面经过,对着女人们的议论重重的咳了咳,檫身而过的时候甩下一句话:我靠,照照。几个妇女脸红脖子粗的翻翻白眼,小声咕嘟:有什么了不起!只养得,干不得!说到照照,几个妇女怔怔的看了看,依旧是领颈敞开着,阳光淡淡的反射出来的光,把脖颈上的一圈淡淡的黑,照得亮亮的……过了几十年,难道就为一个水水改变不成?
志煌家灯暗,一盏棉油灯芯,像掺了水,老远就能听见吱吱的声音。好几个晚上,志煌爹就坐在门栏上巴嗒嗒的吸着烟,像有心事。昏黄的烟管在同样昏黄的乡村傍晚,烧的一明一暗的。水水问:爹,吃饭,志煌爹没吱声,水水端着碗来到志煌爹面前:明……我也跟着下地吧!志煌爹抬眼很认真的看看水水,没有说话,把一支烟管子在门栏上敲的叭叭响,像传出老远……
志煌爹的心事,万玉像是比较清楚。万玉说:为了面子,可别撑破了脸呀!说完拖拉着他的鞋板也忽悠忽暗的消失在乡村越来越暗的夜色中。




   三月三,乡村里的天,亮的早,刚蒙蒙亮,就可以听见门外担青秧细碎的脚步声。播春秧晚不得,从自家的门前轻轻划过的同时,跟着一家,两家的灯像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一样,模糊着的身影由一个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四个……
   在这些担秧子的人群中,后生们眼尖,很快就发现了水水。水水的装束让人惊奇不小,依旧是一件花格子衣裳,只是变成了浅篮色,这样的色彩还是很容易把水水跟其他人区别开来。腰际间扎着的一条窄窄的围束,一点也不影响里面藏着的线条来。水水是城里人,一担青秧担得东摇西晃,后生们跟上来睡眼惺惺的眼里闪出亮来:俺来接一肩?水水摇摇头。倒是赶上来的几个女人笑呵呵的问:早呵……后生看看,没说话,担着担子赶紧走开了。水水点点头。几个女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水水,一点也没觉得水水别扭,几支担子混合在一起,挑的咯吱吱响。
  不知怎的几个女人扯到了自己的嫁娶。一个说:自己是当初如何如何,要不是看在男家几尺绢,几段布,外加几担谷的诚意上,才不来这鬼地方呵,另一个说:可不是,自家兄弟来放锅,一看这地方,顺手把接自己的一挂毛驴车就拉走了,男家还笑呵呵的在多赔两担谷……是不是呵?
   水水像是对这样的话,并不比脚下的路在意,几个女人像有点兴趣索然。仿佛她们几十年的嫁娶就是为水水来似的。
   呵呵,在这个暗淡的日子里,女人们为了自己的面子在水水面前来了那么一点点特别。
万玉赶着一群鸡“呵嗬呵嗬”的出现了,万玉对水水说:“嫂子,我来接一肩。”水水摇头。“接么。”万玉硬接了过去。几个女人“呵呵”的:你个龙哟,地锄不得,几时能肩得了。万玉红了脸:“谁说肩不得,谁说肩不得。”赌着气走出了好远。几个妇女呵呵笑着并不理会万玉,“插秧喽!”的呼喊,落出了万玉好远,万玉在路上顿了顿想了想,几个妇女莫名其秒的笑,步子放慢了。同样是面子,万玉却撑红了脸。



每年农历三月三过后,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春天了。春天来了,春暖花开。春暖花开?我想了想,觉得这个词真好。
担完秧回来,水水像是怀孕了,志煌爹看见水水吃东西,吃着吃着捂捂嘴,再吃又捂捂嘴,于是志煌爹有了现实的依据,想着自己几天来的心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突然笑着摇摇头。还是水水把他唤回到了现实的饭碗中来:爹,你咋啦?老严头哦哦的点点头,答非所问的说:明,炖个鸡吧!面对志煌爹的关怀,水水没说话,饭桌上出现了本来的沉默,同样是一张饭桌,像牵引出两个人不同的心事来。
医生是老严去花园乡卫生园请来的,路上碰见熟人问:志煌爹,么事急么?志煌爹说:急不得,急不得!再急有煌芽子急么!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熟人耸耸肩:老爹。莫打玄机么!志煌爹咕嘟着用手捂住了对方的耳朵……
几句耳语过后,问:打的么?打的么?熟人呵呵的:打的,打的。还得把煌芽子喊回来。志煌爹已经走出了好远:要的,要的。
志煌30几岁,第一房媳妇,头一天过门,第二天就给队上喊去打岩头,志煌爹曾经抱怨:模范就要……要……断子决孙么?
医生的检查更加印证了老严的判断,老严露出了久未有过的两颗大粗牙,在开合的嘴里随风摇摆似的,这叫“笑”。
可医生临走时的又一句话把老严撮的目瞪口呆:两个月的身子还担秧,不想抱孙子呵!
啥?两个月?志煌爹像听不明白似的,屁股咕咚一声坐到了门拦上。医生的身影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老爹,走了呵!” 老严没说话,手上的几根指头伸伸张张的。老严搞不明白:过门满算才一个多月,咋会有两个月的身子?
水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老严的面前,老严直愣愣的看着水水。水水张张嘴,眼睛突然红了,老严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双手撑扶着门框想站起来,可脚下软,突然第二次咕咚一声做在门拦上。水水的两颗眼泪滚滚而下:爹……而此时天边的一抹斜阳,把云彩照的红通通的,天怎么也黑不下来。           



水水身孕的事件在小小的山村炸开了锅。人们怀揣着几许猜测,有人说在城里看见过水水唱二人台,有人就会接过去问:看的清么?看的清么?那人就会凿凿的说:哪能乱说呵!还会有人接过去:这样的人会嫁到罗平?这样的猜测充塞着人的各种想像,还有的人站起来像若有所思的想说什么!激发着人们的好奇心,要在问的时候,就又蹲下去,摇着头:不好说,不好说……于是人群有了一小会的沉默,彼此像都心邻神会似的达到了某中默契。
志煌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人们躲闪的目光,听到了人们欲言又止的话语。起初,志煌不相信,回到屋里听到爹的一声叹息,傻了眼。
志煌屋里的灯亮了一夜,志煌问水水,水水嘴咬成了紫色,就是一个字不说。志煌一口酒闷了下去,额上暴露出了青筋,高高的举起了手……就在这个时候水水突然死死的看着志煌,眼圈红红的抖抖说出一句话:志煌,你打吧!
志煌看看水水手哆哆嗦嗦的,志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眼前的水水是两个月前让自己紧张过的水水吗?
一双粗糙的手在空中抖索了起来,全身紧跟着颤抖,可志煌一想起人们躲闪的目光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心中的愤怒抖然倍增,手重新举起,水水看看轻轻闭上了眼睛。
“住手!”老严头转了进来。“爹!”志煌怔怔地看着老爹。老严重重地说:“还不够乱吗?”再看看水水,转身出去了。志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手把酒瓶摔在了地上,整个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志煌的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门框上。
夜里,志煌一脚揣了空,不见了旁边的水水,这让志煌一下子激楞了起来,借着月光,发现了坐在炕头沿旁,脸色惨白的水水。水水突然问:志煌,你恨我吧!志煌看着水水不作声,“让俺做啥都行,只是留下这个孩子……志煌依旧困惑的看着水水。借着月光,水水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月光柔柔的在水水肌肤上滑动,这让志煌的目光不知所措起来,水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借着月光,志煌发出了喘息声,这种喘息声像积淤已久,伴随着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在颤抖,水水感觉到胸口凉凉的,像是在下雨,一颗,两颗的,借着月光,水水看清了志煌的眼睛红红的……水水心潮起伏,扭过头没有在看志煌……
与此同时,老严的一根烟管也烧了一夜,有风吹来,窗格子纸哗哗的响,烟管里的烟火,一明一暗的……
几个月后,水水变了,挺着个大肚子学会了在菜园“呵嗬呵嗬”的赶鸡赶鸭,学会了也跟着一大群婆娘,敞开着衣襟口收篓着猪菜,原先的那个水水不见了。脖圈上,漏出皮肤的一抹白,也能有了淡淡的一层黑了,粗布灰格子衣服,牢牢固固的藏进了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婆娘们老远,就会笑呵呵的招呼水水,告诉水水那里的猪草长的旺,谁家又下了一窝猪崽什么的……
有时候,水水就会赶着一群鸡迎过去,衣襟口像都忘了扣,裤裆下像是尿啧水,隐约可见!我总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大意。
万玉要是见了,总是叹息着要摇摇头,自言自语:就当是自己的自行车,被别人借了一会,在还回来不行么?面对万玉的的神经,没人理会他,只有多管闲事的罗伯会适时开导万玉:懂的么!懂的么!从现象看本质……万玉眨眨眼,罗伯用拐杖敲打着地面:我活了70岁了,就见不得别人这样子的窝囊!作威作福的旧社会也没这样的……万玉不知道罗伯为何要这样激动,为何又从本质看到了现象,当然罗伯的一番话也是另有所指,代表了罗平一种普遍的心态
婆娘们总会发出突然的关怀,呵呵都几个月了,还干的庄稼活,是志煌的能呵!每每水水面对这样的关怀,总是回之以莫不做声,婆娘们相互看看,有时就会给水水几把猪草,水水轻轻的笑笑。
志煌也变了,岩头打的少不说,村上的小酒馆总能看到志煌东摇西晃的身影。人们都说志煌是 冒“宝气”,让人戴了绿帽子,还硬装着没这回事!也有人说志煌是装出来的傻气,这样醉着总比清醒的好!也有人探头探脑的问志煌:家里好呵?志煌瞪瞪眼,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一丝狰狞,人人都知道志煌力气大,不好惹。从东摇西晃的脚步声里面,就可以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不间于耳。有一阵子,志煌头疼的厉害,总说是村上的酒保往酒里掺了水,嚷着要闹事,聚集起了一群人,水水赶到的时候,志煌正要举起拳头打人,水水一拉,拳头一晃,落在了水水身上,志煌瞪着眼,像对水水完全陌生似的,拳脚相加,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拉也拉不开的。只有万玉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挤进了自己油萝卜似的脑袋“打不得的,打不得的……” 志煌停下来恶狠狠的看着万玉:说啥?万玉想了想,憋出一句话:新社会,妇女也是人……万玉说的斩钉截铁,人群中爆发出哄笑,仿佛并不认同万玉的话,助长着志煌的气焰, 志煌说:好,好,接得我三拳就行!万玉咬咬牙:当真!使劲的闭上了眼睛。志煌一拳打下去,万玉翻了个跟头,单薄的身子跟面条似的,但万玉马上重又站起来,依旧挺挺胸脯:再打呵呵……直到人群发出“哎呀呀”的声音,万玉才睁开眼,早不见了志煌的身影……
水水额头上暴露着青晕,几个妇人围了上来,有复查的娘,仲琪的婆娘,她们揪着鼻子,眼圈有些发红。她们对水水说:造孽,造孽呵,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呵,复查的娘突然眼泪汪汪起来:有什么办法呵,早盼着多打些猪草,把猪喂大些,卖个好价钱给志煌消消气呵!
她们想搀扶水水起来,没搀动,水水失神的坐在那里!与此同时一点点暗淡下去的夕阳却把万玉照的红通通的。万玉慢吞吞的对水水说:嫂,走吧!水水看了看万玉没说话!
我知道志煌生活在一种特定的语言环境里,在一个特定的地点,终于爆发了,关于过程,很难说是志煌的过失,因为一觉醒来以后,志煌对水水更粗暴起来,这不能不说是志煌像一种特定了的语言环境妥了协。



   我对这种语言环境有了困惑。我们在日常生活当中多次领教了语言的奇异性,它可以把人无端放大的同时,又能无端缩小。有些时候,都能超出了对于事实本身的追问结果,引导着事实结果朝着谬误发展,只要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你,我,都逃不开,关于这种语言环境背后更深的什么环境,我希望能够在水水以后的故事当中能说的清。
关于当下,我想了想,这是语言的思维惯性……没有想到万玉也没逃出去!
    队上修梯坝,志煌回来的时候一脸怒气,问也不说话。第二天大早,操着一支三八大盖枪,把五花大绑的万玉,押到了晒谷坪里,闹的村里鸡飞狗跳。志煌红着眼,说万玉好大胆,竟敢勾引他志煌的女人,恐怕活腻了呵!他要不是考虑党的俘虏政策,早就一刀割了他的龙根。他在城里连保安都不怕,还怕他一个烂杆子?他这样说的时候,人们注意到万玉鼻子在流血,衣服扯破了,下身只有一条短裤,光光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脑袋已经无力支起来,软软的倚向一边,也无力说话,眼睛眯缝里露出一线灰白。
   “他落气了吧!”有人看着看着害了怕。“死了就好,社会主义少一个孽种!” 志煌没好气的说。
  “他如何起这样的歹心”?
   有人看见万玉背着人拉过水水的手,想起万玉平日对水水的无端偏护,志煌越来越气:对同锅嫂都敢偷偷摸摸的,其他事情有什么做不出来?志煌喊仲琪帮忙,把他吊在树上,又舀来一瓢大粪,举在他头上。
“认不认罪?你说认不认?”万玉横了志煌一眼,鼻孔吹出一个血泡,不吭声。
  一瓢大粪,淋了下去……
人们没有看见水水的影子,有人说她早就劾晕了,也有人说她躲在屋里哭。
人们在地坪里交头接耳,再一次投入了对她身体的关心。
  唉!如果说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引导过这种关心了,那么万玉这次是不是充当了她又一次的引导工具?
  就在这个时候,水塞规突然出现在了人群的面前。人们惊异的目光从万玉身上投向了水水。水水失神落魄,蓬头散发,目光呆渫,径直走到志煌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志煌面前,志煌手里剩下的半瓢大粪哆嗦了起来,还被绑着的万玉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是惊慌还是气愤。人群中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可马上议论声又轰隆隆响了起来 ,人群就像是在议论自己的事情一样,个个怀着激愤,个个摇头叹气:不应该呵!志煌这样能!那家的娶不了?是人家的婆娘还这样对人家呵!……
  水水没有理会人群中的议论,从牙缝中咬出几个字:别折腾了!全是我呀……人们瞪着眼看着水水,也并不理会水水带着哀求的哭腔。
  剩下的那半瓢大粪,慢慢淋在了水水身上……
人群中的目光既同情又复杂,还带着含混不情的嘈杂……
  晚风吹来 ,水水突然间,笑了,呵呵的,盯着每一个人说:她丢了红头巾,要下雨了,你们还不回家呵?
  人们彼此间看看没说话。空气中透着一点闷,像真要下雨了。还不回家呵?水水笑呵呵的问,人们依旧不说话,水水说,别太忙呵!自己要到天子岭后面找她的红头巾……一摇一晃,笑呵呵的走了。志煌张张嘴,想要喊什么,一抬手却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人们不说话都隐约感到了什么!复查的娘对志煌说:你喊一喊她吧!志煌喊了一声:水水。远远的水水的身影顿了顿,依旧手舞足蹈的,志煌又喊了一声:水水,水水消失在天子岭的那一端,找她的红头巾去了……
  一阵风刮过,沉闷的空中,响响的打了个雷,把人们吓了一大跳,人们惊奇的看看水水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天。对于当下没有比回家更紧迫的事情了。人们都说:一会,水水就回去了呵!志煌看看人群没说话。与此同时,万玉像来了劲,突然大喊:志煌鳖,告诉你我操你婆娘顿顿的叫啊!说完志煌嚎啕大哭了起来。
  风来了,雨就来,没人在理会万玉嘶声力竭的呼喊……
  一会是多久?反正水水没有回来!有人给志煌出主意,水水挺着个肚子走不了多久,让志煌撒撒米……
  于是几个傍晚,志煌一边撒米,一边喊:水水,回家吧!有人嫌志煌喊的不重,这样的话应该是:水水,别害怕,回家喽……
据说这样可以治癔病,意在引导魂魄回家的意思。
水水,别害怕,回家喽……若干年之后,我还在想这句话,对这句话本身,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被唤醒了的愧疚……也许吧!
水水终于消失了,几天以后一同消失的还有万玉……
老严头从坝上回来,知道事情的始末以后,一根竹筒烟管猛然间折断了。
老严说:志煌娘活的时候,接生了三百多个娃崽,有姑娘生的,也有寡妇生的……老严顿了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但凡是孩子,就应该留条活路……
志煌听听,眨眨眼,哭了……

作者:郭刚


[ 本帖最后由 吕和义 于 2007-4-24 23:35 编辑 ]
发表于 2007-4-18 21:26:30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刚,你的小说写得比你的散文不差啊,我把它移到小说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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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8 22: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多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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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19 11: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兰 ,吕和义 兄,和义 兄你的小说我总看到,其间受益非浅。恳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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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4 23:3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帮你编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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