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夜语

单水

海的夜语

——给现实与理想的碰撞
文/单水

1
夜晚的海滩人影攒动
许多碎语在海平面上细细铺开
语速轻缓，适宜硬壳剥落
牡蛎绽开白皙的肉体，是我婴儿时的肱肌
我想哭几声，感觉有一只脚丫踩住了我
这厚实的脚掌定是一个大个子
绵软的36度5，慈祥的气味
海啊，你以人性的体温给我压力

2
海，许多星星都行走在鱼鳞上
当你疲倦时
一匹月亮形的马栓上石柱

3
马在一片喧闹声中远遁了
一只纯净水瓶漂在海上
它可能是一位孩子，或妙龄少女，或老人
丢掉的空
它像是载着一群人
被卷入深蓝
海啊，他们的内心不解你的咸

4
在海底，打开窗子
有关美人鱼的传说密集
它们坐满了窗台
把拳头攥成一朵朵海葵
要狠狠地揍那个通体发光的王子
他偷走了宫廷里的一把盐
他把手伸进大锅里胡乱搅浑
海滩上就人仰马翻
这多么不可思议
秩序有些混乱，结局近似近距离射杀
王子，袖子里藏一把冷剑
劈开结结实实的大海
他说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是瞎编的
他说美人鱼豢养了一条小蛇，吐空虚的火
他说黑夜就应该有个黑样
后来，我们摸着黑走路
啤酒瓶碰响了现实的边沿儿

5
海神天后是宋朝的姑娘
睡在一张渔网上
她死去时二十七岁
救过很多明代的人

6
在网眼里，我看见有一道犁划开天空
雨点像撒落的种子，海平面上长满庄稼
据说那就是后来的鱼群
经常在午夜的梦里发出金属的嗡鸣
空气因此颤动，渔船绕过灯塔的西侧
到达平静的南方（南方因受伤而平静）
渔夫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我的头盖骨
冒出一串串水泡，我的脊椎长成半截桅杆
在风里升降着一张人皮

7
海，有时像只老虎
伏在我的肩头
窥视着沙滩上来回跑动的白鞋子
我的嘴里含有一口兔子的血

8
在海的尽头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像高大的女神将手臂穿透天色微明之处
为我带来金色和蓝色，啊，这色彩
华贵而忧郁如同我的内伤
每当夜晚粮食死去，藻类复苏
母贝涌上膝盖，我的大腿有支离破碎的美
我无比眷恋于珍珠的光泽，以及
叶片的斑驳倒影，它们交织，它们浮动
它们是潮水的呼吸
将我淹没于幽深静谧的花园
我可以闻到光滑而富有营养的腥味
所谓花朵，鱼的嘴唇一一开放
还有，我又一次在浪尖儿上重逢了马
蹄子刨着北岸俄式小酒馆里的音符
此时桂花阵阵，马尾发亮
9
马，是两个世界交叠的形体
马啊，从头到尾身长只有一寸

10
鱼，海洋里自由自在的生物
你的出生和死亡与粮食无关
你是无形之水，是海的命

11
月亮，用钻石堆砌而成
美人鱼颈项上闪耀的一团光
她分泌的汗液会让花朵潮湿
海，因花粉的交媾而澎湃，而疯癫
我骑在马背上
像长了犄角的犀牛
在午夜撞坏小酒馆的门
那刚刚吃过面包渣的小老头
骑在啤酒瓶上的小老头
他说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
这一场仗之后就要万物归零
而我只想说：

生活过于平静

格斗过于血腥

界限过于分明

12
海，点亮宫廷里的烛台
灯光幽暗，情节开始晦涩
我可以使用倒装句来增加剧本的波澜
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海是舒展的，海是顺畅的
海超越于现实在我之上
海是粗野的，海是激荡的
海席卷一切幻象架我于中
海有多少浪花，就有多少王子撒下的盐粒
而我身披星芒，怀揣一条小蛇
赶着一群马穿梭在清淡的月光下

2007年6月8—9日在北戴河

骆中

大手笔啊/

猫猫

嗯,好文笔!厚实了!

梅影三叠

好丰富的想像

海，许多星星都行走在鱼鳞上
当你疲倦时
一匹月亮形的马栓上石柱

星月诗魂

丰富的想象，诗意开阔而舒展。
加亮！

幻中行

厉害!

单水

一一问好大家，感谢！一一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