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你被哪一声鸟鸣衔走？

霜儿

题记——
     祖母十四岁做童养媳，四十岁守寡，九十岁无疾而终。

◆跪伏

梨花白净，蜜蜂悄悄聚集
一种香，皂角一样探出头来，
泥土温凉，我选择跪伏的姿势
接近低处的你。关于泥土的裂缝
我们缄口不提，你不停搓洗的双手
五年前，就从生活的树枝上垂下来
八十年不断重复的声音里，妆匣剥落
床单透明，儿孙掸去尘土，在没有阳光的枝头
拼命地长成绿荫。此刻，这些回家的蜂
卸下纷杂的世声，用你囤积的清水
涤去田埂和眼里的秕草

◆在夜色里呼吸

平原上，月光阔大无边
十四岁的童养媳，三寸金莲如何转动
也走不出它的掌心。手指在冬天的井水里
种植骨头，种植眼角的冰锥
头顶的门楣多么高大，那些秩序和规范
你必须仰视。你在低处反复浆洗
那些腐烂的气息，却一天天繁衍、滋生
夜深得像井水，你用身体的盐
抵制着冬天。透过窗棂
星光还在远去，一粒草籽
正穿越冰层

◆
远方

你的三寸小脚，注定去缝补平原的阡陌
而江南，是月亮一样的事物
你抱着它，就像抱着那座空屋
你从没想到过，村庄上空除了有鸟鸣，还会有
枪声。它们划过平原的时候，你的心口隐隐作疼
你闻到了血的腥气，毒雾一样蔓延
祖父尚未归来，枪绣在秦淮河腰间
月光被一片膏药旗蒙蔽了，你反复地点燃香火，反复地
靠近枪戟，一遍遍走向平原的高处，背影
指向南方

◆
三月新娘

我想我该提起桃花，或者三月
让你抛弃老屋，赶上南方流浪而来的马车
不说别离，你把月光拢在怀里
让他穿过你的黑发，你的呼吸
对于秦淮河的香气、以及遗失的枪支
你只字不提。你用浆洗出来的清白
遮住祖父的后半生，并把那些日子的裂口，密密实实
和泥土缝合在一起
这些短暂的幸福，曾被你在回光返照的床榻上反复温习
岁月不断失去水分，脱落的牙齿和头发
像昨日的月光，在一片片高起来的绿荫里
遁入平原的地平线深处


◆
化尘

这一天终究要来的，你不止一次听见祖父
在泥土里对你呼唤，五十年里你依旧在反复浆洗
你的衣服没有皱摺，床单没有污迹，鬓角没漏出一根发丝
你的小脚依旧能保持平衡，只是指尖有微微的颤
日子就在这颤动中不停的抖落，落下去的还有麦粒和谷粒
六畜兴旺的背景下，你一个人总在翻箱倒柜
祖父在泥土里不抽芽不开花，连最初的影子也没印下
对着三月的梨花，你没忘了一遍遍去照镜子
你一生不行佛事，在越来越小的呼吸里，却不住祈祷：
阻止时间，请让我洁净坠落……



2007/6/29

霜儿

好久不来了，问好旅游杂志的朋友们！

漫吹横笛

原帖由 霜儿 于 2007-8-20 09:57 发表
好久不来了，问好旅游杂志的朋友们！

问好霜儿。近来可好？大家都想你了呢。

霜儿

谢谢漫笛，你还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呵~~~

漫吹横笛

原帖由 霜儿 于 2007-8-20 10:06 发表
谢谢漫笛，你还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呵~~~

谢谢你没忘记我。 你来了我才开心啊。

梅影三叠

祖母的一生，颇具代表性，这一组厚实而耐人寻味。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