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好玩阿坚

一瓢饮

[原创]好玩阿坚

文/一瓢饮


      北京新街口七条胡同口的24小时天川餐厅，窗外，月光如瀑，轰隆隆的推土机车声异常响亮，仿佛给四处弥散的灰尘伴奏。
??阿坚、狗子、蓝石、正山、李中良和我，依次坐在餐厅一角，同往常一样，窗台上摆满了空啤酒瓶子，而服务员小姐还在一扎一扎地往桌上搬。这时，阿坚起身出门，一会儿又进来，手里却拎了砖头瓦片，然后放在桌上，然后呼唤小姐笔墨伺候。狗子说：坚兄要送你们礼物了。果然，阿坚提笔在砖上瓦上写到：此为清代青砖，程远当枕。此为宋朝瓦当，中良惠存。云云。
??这是去年秋天的事，那是我第二次在这里与阿坚喝酒，那时，他刚从西藏回来，大家为他接风。在北京，这里已成为阿坚与他的朋友们的一个据点，每次出游或归来，都要在这里举行着迎送仪式。然而，2003年12月5日夜天川与周围其它建筑一样，被迫拆除。
??我不在天川，就在回天川的路上。如今天川不在，我只好在路上找，找这个在大地上踏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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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名字叫大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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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阿坚在北京一家工厂当钳工，人高腿短，走路却飞快，于是工友送他一个外号：大踏。又因为是普通工人，出差轮不到自己，就总爱整些事假病假啥的往全国各地跑，一次头儿批评他说：大踏大踏，你不好好安心工作，总是瞎跑瞎踏什么呀？弄得阿坚脸红一块白一块，心下却想：总有一天拜拜了您。
??五年工人生涯中出门玩的钱主要是攒、借。那时从北京到上海的直快硬座也就20多元钱，一碗阳春面三、四毛钱。在京期间舍不得吃喝，一般中午只买一毛一个的菜及仨馒头。借钱除私人外，主要是从互助会中借。最惨的是有时玩回来，花的精光，发了工资却全部还给互助会。工人从无长假，就尽量加班积存休。有时贪玩不幸旷了工，回来时想着给领导捎个小而便宜的外地工艺品，比如一个烟袋锅或拐杖，可头儿说，留给你爷爷吧。
??1983年5月，阿坚对娘说要退职。娘问：那你怎样生活？他答：边走边写。娘摸摸他的头，翻翻他的眼，拉过弟弟阿民嘱道：你哥八成是疯了，盯着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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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平原动物上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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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职以后虽然可以敞开玩了，但也就彻底没钱了。那时也不时兴打工，就只好瞄准一个城市混一个城市。比如在上海，到报社帮助编辑朋友负责最不起眼的栏目，大概就是假装知心大姐姐回复小妹妹小弟弟比较典型的来信那种，朋友管吃管住还管玩，使得阿坚乐不思蜀。
??如果说北京是个官太太、成都是个会烹饪的巧姐姐，那么，上海就算是一位中资的贵妇。城市有城市的玩法，玩它的底蕴与靓丽，这与玩大山大水的大真不同。在一个城市小住十天半月，是玩这个城市的必要条件，否则仅匆匆忙忙地转转景点等于是看而不是玩或尝。在上海，我大概知道了玩城市的路数。阿坚如是说。
??从1985年开始，阿坚就系统地玩边疆了，西藏、新疆、内蒙。玩它们，就算大本已毕业该进入研究生的课程了。或者说，玩内地的好地方算玩和平，而上边疆和高原，那约等于进入战争状态。
??玩一个苦的吧。1986年，阿坚与伙伴从北京骑普通加重自行车去新疆，驮着睡袋和修车工具。大概骑了30天到新疆最东边的小镇星星峡，然后就改搭汽车了，为此同伴耿耿于怀。即便这样，裆也起了纸壳般的黑茧子，站着都觉得是骑在硬板凳上。
??也一次次地去西藏，从各种路线。从康定进去，从格尔木进去，从叶城进去，从中甸进去，从玉树的囊谦进去——如平原动物上高原。的确，一只汉族老鼠转在西藏的深山里，就像井底之蛙新生般地周游大地，呱呱乱叫，蛙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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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们是玩三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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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玩山的、玩沙漠的、玩源头的、玩古镇的以及玩这玩那的，玩家们已经越来越专业化，其名堂亦大出。旅行而无所专，便沦为旅游。没有旅游家，只有旅行家。
??在阿坚与他的几个爱好旅行的朋友，已经数次去了西藏新疆内蒙等边境省区后，觉得仍不过瘾，原因是玩的没有章法，没有主题。可他们又贪生怕死，不愿去攀雪峰、探秘洞、漂黄河、游海峡。我们是玩旅行的，而不是玩命的。阿坚自我解嘲。
??那日，他们找来大幅的中国地图，琢磨自己的旅行出路：既要比旅游野，又要比旅行柔；既看不起旅游，又够不上旅行。最后，他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一个一个的三省交界点上。
??对，我们以后就玩三省交界处。我们是玩三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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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国三交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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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你问一个有些旅游经历或经常出差的人：中国有多少个三省交界点？这人肯定懵，他会想半天嘟囔半天才会答出一个差老鼻子的数字。
??阿坚认为的三省交界点，自治区算省，直辖市不算省，比如青新藏，这两区一省的交界点算三省交界点，而京津冀两直辖市一省的三交点不算三省交界点。另外，仅限国内，比如新疆、甘肃与外蒙古阿尔泰省的三交点不算三省交界点；原四川省部分地区划归新直辖市重庆所属，仍按原四川省的界线来定出四川与黔滇、与滇桂的三省交界点。
??那么中国到底有多少个三省交界点呢？这里不妨给读者留下这道题。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去问阿坚，不过，他经常在外，他的传呼机在大山的褶皱里没有信号。即使你找到他，相信他也只能这样回答你：差不多就是那个数——我们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数，不少人都挂在嘴边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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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鸡鸣三省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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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三省交界点很难到达，如青藏新的三省交界点在可可西里与阿尔金无人区之间的雪峰之顶，非有组织的探险活动很难企及。滇川藏三省交界点、甘青新三省交界点，前者在金沙江上，后者在阿尔金山脉一座五千米的峰头。所以，阿坚定下的是要走全国所有的三省交界处，而不敢夸口说走遍所有的三省交界点。只能尽量靠近三省交界点，即便这样，估计也得走个十年八年的。当然，多数的三省交界点是比较容易到达的，它们主要分布在平原地区。如冀豫鲁的三省界碑在距柏油公路仅二百米的麦田中；如晋豫冀的三省交界点就在浊漳河的桥上；如皖鲁苏与皖鲁豫两个三省交界碑，也容易打听和到达。
??别看是鸡鸣三省之地，两个或三个挨得很近的异省之村，亦有很多微妙处：风俗不同，口音不同，甚至相貌也略差异。在陕鄂豫三省处旅行时，仅一个多小时就把三省交界处一带转了，发现陕西丹凤县这边的人形貌端正、河南西峡县这边街道脏乱、湖北郧县这边民居最漂亮。在三省交界点附近的河边，见一老妇买了一堆东西往家走，问她干嘛不去更近的湖北这边买，她说：我是陕西的，不在他们那边买。在陕川甘三省交界地，发现陕西燕子砭这边发廊的妹子多是川籍，而十多公里之外的四川大滩镇饭馆的打工者不少为陕籍。看来陕西人更重礼教，而川人更务实开放，虽然这两镇的民居形式、女性穿戴分不太出陕川。同样一种东西，江南为橘，江北为枳；一方水与土，一方人与物，皆因为地理与教化不同而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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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轮滑辽吉蒙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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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阿坚与朋友新栩、老周、老何、小石在辽吉蒙三省界处一带搞轮滑，我原想去四平接应却因故未成。那天，阿坚电话告诉我他们已经滑到了辽宁境内的三江口镇，并描述到：
??在三江口吃很棒的有倭瓜土豆肉的乱炖、血肠、熬小鱼，喝铁岭出的啤酒。次日晨六点沿铁路向西行，约一公里至东辽河的铁路桥，在桥西头的路基下寻到三省交界碑：水泥制，露出地面80公分，三角竖碑，每边长约30公分；三边分别凹刻蒙吉辽及266国务院1990等字样。碑西面蒙、西北对吉、西南朝辽。当地老乡一般都说这铁路桥就是三省交界，而不清楚此碑情况。
??在桥头西望，不远处为科左后旗的老三江口，老乡说原火车站在那，后才挪辽宁这边的三江口。又说桥西北的村子叫丁家窝子。这一带地势较平，多种玉米，亦见老乡正在栽土豆秧。本地民居多为红灰瓦顶，红砖墙，也有平坡顶，家家有火炕。老乡面容多比冀鲁要糙一些，而口音的东北味并不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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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换着方式玩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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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吉辽三省轮滑之旅只是阿坚他们换着方式玩三省交界之一种，此外，皖赣浙的三省交界处，他们是以跑步来旅行的，跑了两天，共计78公里，被称为大马拉松。湖南的龙山、湖北的来凤、原四川的酉阳的三省交界一带，他们是顺着酉水游泳旅行的。酉水西岸是湖北，东岸是湖南，他们几乎游在省界上，一日三餐，不是吃湖北寨子里的鱼，就是吃湖南寨子里的鸭。镇来、泰来、扎赉特蒙吉黑三省交界处，是以轮滑形式旅行的，而蒙辽冀的三省交界一带是骑自行车旅行的。
??几年来，阿坚们已经粗略地玩了20个三省交界的地方，但仅找到过五个三省交界的三角碑。现在只是序言式的玩法，还未及深入历史地理、经济地理的系统访察，阿坚想过个十年二十年，编一册细致的三省交界处分幅图册，写一本三省交界处的图书，以补中国地图出版界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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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后现代旅行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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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阿坚仍觉得不甚过瘾，他想玩些更好玩儿的。一次与朋友喝酒（他们的很多活动都是在酒桌上决定的）阿坚与大家商量，何不买一辆平板三轮车大家轮流蹬，从北京到南京，车上带着酒、吉他，路上万一没钱了，就找一个酒吧演出。果然，隔几天他们就在那饭店边儿买了一辆旧三轮，因为无照，五人是从四环绕出的北京，并且还没骑到通县就修车三回。南京是没骑到，带“南”的连济南也没骑到，只骑到鲁北的乐陵（乐读落）就落定了，此次活动，被命名为“后现代中华人力三轮第一行”。何为“后现代”和“第一行”？就是为了自嘲和嘲人那种只图虚名而不重实际的形形色色的“探险”旅行。从此，他们组成后现代旅行小组，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开展活动：连续72小时装哑巴（说一字罚一元）的图们江沉默之旅，从北京到闽粤赣三省交界处的六天六夜的赤足之旅，以及今年3月6日从北京出发、7日到达山东嘉祥县疃里镇开始的布朗之旅。所谓布朗之旅，是借用物理学上的“布朗运动”，即无规则的游动，俗话说的没头苍蝇乱窜，当然没谱。
??这次活动是由转勺决定的，即将勺置于地图上一点，转之，勺把儿指哪省就去哪省，再将地图贴在镖把上，飞镖扎哪就去哪。于是，勺放在皖苏鲁豫的四省交界处。9人参加，勺把儿指山东四次，河南三次，剩下指皖苏。去票数最多的山东。又用勺转出了投镖手——小白，他在日历上扎中了3月6日。阿坚又用镖扎中了山东地图上的疃里镇，也就是这次布朗之旅的第一站，在到达疃里后以同样的方法决出下一个地点。整个布朗之旅共去了7个点，均为村或乡镇，均无任何组员去过，均无熟人，宿费每床均不到5元。
??阿坚告诉我他们下次的活动是：找麻烦之旅。主题是不怕被找麻烦，不厌其烦，每天必须处理几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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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诗歌啤酒与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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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坚的床前挂着一幅字：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阿坚说，远的徐霞客、近的刘雨田以及身边的肖长春，他都模仿不了，但他特希望向李白陆游杨万里的徒子徒孙靠近。是的，阿坚首先是一个诗人、一个酒徒，然后才是一个行者，一个在大地上任意踏步的人。有人将阿坚的诗与王朔的小说、王小波的杂文并列在一起，因为他们大致是同代人，有着共同的青春经验，有点“俗”，有点“痞”。
??但他在写到西藏阿里的时候却是满怀深情，没有半点调侃。他觉得阿里是世界上离天最近的地方，离别的星球也最近，这里的阳光已不是光，而是从天而落的一种力度和生命，仿佛直接就能使牛羊女人怀孕。它简直就像是地球之上的另一个星球。这些世界上最伟大的山野，像固体的风一样压进人的眼睛，压稳你的心，就像英雄压稳女人。在那里你能感到一种神祉的召唤。阿里的藏人不知道什么叫“自由”，却自由地在大草原上活着，他们也不知勤奋、纪律、时间为何物。阿里的“群众”是那些藏驴、羚羊和野牦牛，在那古老的庄园里主人般地嬉戏。他甚至呼吁保有这荒原，保留这唯一的无人区，让它永远是动物的王国，不要科学，不要好事的人，更不要人造的神。人要进入，要申请做过把他们变为藏驴牦牛的变种手术之后才能进入。
??走远方吧/去旅行吧/去热带去寒带/去高原去盆地/去红灯区也去泛黄区/让各种信息扑面而来/享受未尝过的酒肉，未尝过的江山，未受过的人情或情人/然后顺其自然，喜忧由之/而那些旅行中的因素/在喧繁之后，正悄悄化成他们延伸的境界。（阿坚《旅行与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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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给地质队当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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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昔日的旅行素质，阿坚说现在差多了。以往在大车店的鼾声汗味中照睡不误，三五个蚊子跳蚤咬不醒，吃了不干不净而肚子照样安宁，淋雨着风也不至于感冒发烧，半个月不洗澡也没觉身上箍得慌，大战白酒之后也不至于一塌糊涂，与人家彻夜恋爱后脸色也不像纵欲无度，连续步行五天也没腰酸如摧，等等。现在毛病太多了，有些忘本。现在旅行尤其是与那些有钱的伙伴一起，往往是不飞不行，没车不行，宾馆小了不行，姑娘大了不行，往日的“穷家富路”变成了今天的“富家豪路”。为此，感到悲哀。
??所以，他一直提倡朴素游，即搭乘普通人选择的交通工具、住小旅店吃小排挡、小把花钱小小讨价，这样的旅行似乎与民间贴的更近心灵也更加安妥。
??这些年来，阿坚靠卖旅行记或当特殊路线的向导谋生，把玩和挣钱结合起来。比如，对专业旅行如地质考察、希望工程普查、水文调查等开始发生兴趣。2002年6、7月，便去了趟阿尔金保护区给一个地质队当炊事员。这时的阿尔金保护区，连降中雪，夜温在零下七八度，阿坚把高压锅和汽油喷灯玩得贼溜，轮番地给科学家们做土豆萝卜萝卜土豆，一个也没饿着。有时，科学家们也发给他一把地质锤，让他帮着采岩石样品，他更乘机请教些地质方面的知识，一本以青藏高原为背景的地质科普书亦在腹中完稿。不过在保护区一次上山取石时，意外地邂逅了一头野牦牛，虽然他们相距还有七八十米远，但这个平时挺牛的人现在遇见真牛也不牛了，而是轻轻地后退、轻轻地走，不敢带走一点动静。
??说到这里，阿坚又干了一杯酒。
??不知为什么，我却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毛三

一口气读完,阿坚们真是玩出了玩的境界,潇洒,浪漫,很有情调,让人生羡哪!!

毛三

忘了感谢了
感谢 一瓢饮赐给人物稿子.

一瓢饮

不谢！谢读！

琴语

那么中国到底有多少个三省交界点呢？（我还真回答不上来，看来搞旅游还不够格哦）

阿坚真是个真性情旅行家加作家。文章写的好生动，很想认识一下阿坚，希望有机会向他学习，跟他一起去旅行。

一瓢饮

阿坚的博客：http://blog.voc.com.cn/sp1/ajian/。可看看。

风雨同路

旅游文化，博大精深啊！

一瓢饮

谢谢阅读！

毛三

再来欣赏.

一瓢饮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