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睡上铺的兄弟

蒙山 · 发表于 2006-10-7 21:12:49

　　都回家了，我最后一个打起包裹。
　　四下巡视着窝棚，虽然破烂不堪，但毕竟为我挡风遮过雨。墙上有圆珠笔记录下的工日；门上有因琐事争吵打架被脚踢过的伤痕；地铺上满是凌乱的衣服和沾满水泥浆的脏鞋。
　　走了，带着一年的辛苦浑身地疲惫；带着家人的期盼和不曾鼓胀的腰包；带着回家的那份喜悦和无穷尽的茫然。来，带着简单行囊孑然一身；走，带着简单行囊同样孑然一身，只是怀揣着风吹日晒、雨淋、汗珠子摔八瓣换来得血汗钱。这是最终目的也是惟一的收获，为摆脱贫穷和困苦，让孩子交上学费欢欢喜喜上学，让媳妇能穿上件漂亮衣裳，让父母远离病魔不再为住院没钱犯愁。
　　小蔡今天要来，他回老家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
　　孤苦伶仃的小蔡，回去不回去一样，因为父母早已离他而去，家里有个姐姐远嫁他乡，可他执意要回。走得时候我说小蔡，家里又没亲人，还回去干啥？挺冷清的。他看我半天，幽幽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快过年了，心里老堵得慌，总觉得有心事挂挂着。
　　工地上有许多建筑机械，另外还有不少材料，工头知道小蔡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就让他年关值班，看守这些杂七杂八的物什。我本回家，可小蔡忽然想起回家看看，暗地里找我暂时顶替他几天。虽然我们不是老乡，相距遥遥，可彼此的坦诚拉近了距离。脚手架上共同顶着烈日劳作，夜晚一个铺上睡觉的兄弟，有了情同手足的友谊。
　　无所事事眼瞅着陌生的人，洒过我们汗水的高楼里，一定温暖如春，我看见他们都脱下了臃肿的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楼内走动。我禁不住使劲缩缩身子，替他们有了冷的感觉。寒冬腊月，路上行人匆匆，只有我一个人傻站在这冰冷的阳光里。
　　小蔡说回来要请客，我满脑子里琢磨吃点啥？临近中午还没见人影，或许是客车误点赶不到，想宰小蔡看来没希望。仰脸看看天空中的日头，兀自吹着口哨溜达着走，到地摊上寻点吃得东西。
　　屁股刚挨凳子，小蔡就气喘吁吁跑来，大老远嘟囔着说，你小子，我不是让你等我到十二点吗？你急啥！以前我们疲乏了就到这吃点，给自己的身体加加油。因为平时大锅菜，满锅里没多少油水，时间长了眼珠子都不转悠，来这地摊开次洋荤，小蔡美其名曰滑溜滑溜眼珠子。
　　本打算随便将就着吃点，小蔡既然来了，让他弄上两个小炒一瓶二锅头，呵着热气干上了。
　　回趟家放心了。小蔡喝着酒对我说。
　　放心，放什么心？你家里又没什么挂心事！我满脸不明白。
　　小蔡眼望着街道上的人流，说：很长时间不回家，踏进家门的一刹那，荒芜的院落立时让我潸然泪下。父母在世该多好！猛不丁到家母亲喜不自禁，父亲会一言不发端详我，因为人老实不善于表达，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父亲总是显出束手无策的样子。我怕俺爹俺娘过年想儿子，所以回了，来得时候给二老……小蔡没再说下去，用手抹了把脸。
　　他不说我也知道，小蔡是回家祭奠父母，给他们送点纸钱告慰老人在天之灵。
　　几百里路回次家，小蔡说跪在父母的坟前磕上几个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心里瞬间得到释然。我注视着小蔡无话可说，冥冥之中他似乎有种感应，过年了，要同父母见次面。有谁不渴望有个温暖的家！对小蔡来说家已经不存在，他的家在心里。
　　背着我的包裹去车站，小蔡问我明年还来不来？我不好作答，只是敷衍着说，过了年现看情况。自此站在冷风里我俩谁也没再开口，直到车子行驶，送我的小蔡尾随着车，渐行渐远忽然听见他喊起来：兄弟！你走好。

　　　　　　　　　　　　

　　　　　　　　　　　　　　　　完

楼兰 · 发表于 2006-10-7 21:23:35

一份真情动人心,哪怕已去的情也是让人感动的.

暖玉生烟 · 发表于 2006-10-8 07:00:01

感动,为在外的艰辛,为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蒙山 · 发表于 2006-10-8 10:00:23

谢楼上两位

漫吹横笛 · 发表于 2006-10-8 10:05:39

文章揭示的问题深刻，雅俗共赏

梦里芳华 · 发表于 2006-10-8 10:18:21

娓娓道来,平凡而又伟大的感情.

夭夭 · 发表于 2006-10-8 12:46:22

睡上铺的兄弟
好象有这样的一首歌
真情流露的文字,读来感动~~

蒙山 · 发表于 2006-10-9 10:53:25

文章揭示的问题深刻，雅俗共赏

多谢

蒙山 · 发表于 2006-10-15 16:03:06

引用第6楼夭夭于2006-10-08 12:46发表的“”:
睡上铺的兄弟
好象有这样的一首歌
真情流露的文字,读来感动~~

写给农民工兄弟

一叶清风 · 发表于 2006-10-15 21:29:32

真情文字总能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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