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稿件来源:淮安区报2012年11月17日,2012中国散文家第六期系中国散文华表奖专刊作品
情彩着笔话春秋
——读赵日超散文《梦里依稀看淮安》
许文金
作家赵日超笔下的《梦里依稀看淮安》是一篇内容淳厚隽永、形式别具一格、主题深邃凝重的旅游文化散文。作家撷取了古韵浓郁的名城淮安——历史文化的落英,串缀成一朵鲜活的奇葩,情彩兼备,尺牍春秋;赏之富含韵味,品之如漱佳茗。
淮安是一座举世瞩目的历史文化名城。她厚重坚实的历史文化积淀,令历代风流人物为之折腰,教古今文人雅士为之喟叹。仅仅青莲岗文化,早已把这座古城定位在华夏历史的星空中,永放光芒。
更有枚乘父子为之添彩,“兴汉三杰”为之著色,巾帼英雄为之增荣,文学巨匠为之加冕,抗英名将为之生辉,旷世奇才为之壮色,一代伟人为之加誉……
厚德载物,世代不衰。淮安厚重的人文历史,为作家们提供了书之不尽的题材。但究竟用什么来描写淮安、介绍淮安;从什么角度来描写淮安、介绍淮安;或者用怎样的思维定向来探求淮安古韵文化的内涵……仍然是作家们面临的新课题;这实际上也是对作家们的一种挑战。因为你只有规避前人早已说够了的话题,方能创生新意;否则,将沦为老调重弹或旧铁翻砂。《梦里依稀看淮安》的作者实在是跳出了这个雷池。站在时代与历史的高峰,俯瞰并审视了这个题材,把握了题材的取向,捕捉了一本书、一座桥、一府衙、一条街、一古刹、一棵树,给历史的淮安与淮安的历史描摹出一幅悠长的画卷,实在令人耳目一新。
这就说明,散文取材虽然十分广泛,但并不是说创作散文时的材料无需选择加工。相反,倒应该去精心选择生活中突出的有较大意义的事物。著名散文家秦牧在《散文创作谈》中曾形象地把这比喻为“尖端状态”,称之为“笋尖”和“菜心”。倘若作家们不去区别什么是生活材料中的笋尖和笋身、菜心和菜梗,检到一点有些儿光泽、有些儿意义的事物就写,结果就只能写出很平常的作品。作家们只有靠独具慧眼和匠心,通过审视、联想,才能开拓新意。
“观古今于须叟,抚四海于一瞬”。《梦里依稀看淮安》的作者正是摘取淮安历史文化积淀中的这些个“笋头”和“菜心”——六个“一”,并使其巧妙地组合起来,写出了淮安鲜活的人文地理,无限风光。
这六个“一”,更如同六颗闪亮的星星,永远嵌镶在华夏的历史星空中熠熠生辉;这六个“一”,也是古韵淮安的名片,彰显她昔日依稀的繁华和今日的繁荣。
文学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反映的产物。但这种反映并不是照相式地去摄取生活,而是一种能动的特殊方式的把握。它是用具体可感的形象的方式,对以人为中心的社会生活所作的整体的、综合的反映,同时又渗透着反映者本人的主观评价和情感态度。艺术美不仅反映客观现实的审美价值和属性,同时又表现作者的审美情感、审美观点和审美理想,同时达到内容美和形式美的比较完美的统一。
散文中的“我”,就是散文记叙、描写、说明、议论、抒情的主人公,同时也是散文结构的贯穿线。作者在观察和取材时,就是“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人间词话》)”。朱自清和俞平伯,同是夜游秦淮河,同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作文,但由于各人的气质、情感、创作风格的不同,写出了迥然不同的作品。这就启示我们:为了写好散文,要更多积聚自己在观察事物时的内心感受,以便在写作时有材可选,有情可抒。周立波说:“举凡国际国内的大事,社会家庭的细故、掀天之浪、一物之微、自己的一段经历、一丝感触、一撮悲欢、一星冥想、往日的凄惶、今日的欢快,都可移于纸上,贡献读者。”(1959-1961散文特写·序言)
《梦里依稀看淮安》的作者正是把握了这些尺度,在淮安众多的人文地理的历史内容中,只撷取了六个层面加以抒写,而写每一个层面,也不是全面铺开,而是收拢;只选择其中有代表性的点或线来加以生发。作者运用几近白描的手法,简洁地勾勒出其中的特质,撑起了淮安人文地理的一片天地,恰到好处地为作者的抒情议论张本,这正是情彩兼用之妙处。
淮安厚重的人文历史,为作家们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梦里依稀看淮安》的作者正是由于做到了“以我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所以,他籍此生发出的抒情议论才更贴近抒写之物。
旅游文化散文,要想写好,难度更大。因为作为抒写的客体,只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园林碑石,小桥流水,奇峰峻岭,古刹碑林,舞榭歌台……对这些客体(历史遗存)的抒写,可谓“前人之述备矣”。如果仅仅满足于提供给读者以愉悦性、观赏性是远远不够的。“李杜诗篇万口传,如今已觉不新鲜”。更重要的是要体现作者的审美观点和审美情趣。《梦里依稀看淮安》一文的特色,不只是取材的精巧,还表现为抒情议论的精要;而作者的这些抒情议论,都带着鲜明的哲理性。该文中的这些抒情与议论,不是简单的文字附着,而是经过作者深思熟虑后的理性的思考以及经过理性思考后的情彩迸发,实现了情和彩的比较完美的统一。
写到“一本书”,必然要涉及《西游记》中的典型人物。于是作者很自然地亮出“纵观古今,八戒这一形象无处不在;官场上有几个像孙悟空那样敢于‘闹天空’、 ‘摘蟠桃’、 ‘砸玉帝’的父母官!”这一抒发,不正是涵盖了书中人物形象的典型意义吗?
写到“一府衙”,几副楹联,内容和意义,彪炳史册。于是作者顺势写道:“其实,倘若后人能从府衙这些楹联中参悟并获得益处,不也是一种幸事吗?然而,在这个追名逐利的世界上,又有多少人真正耐心去品读,多少人能够真正读得懂呢?更有多少‘清廉之官’去效仿前贤呢?”针砭时弊,真是一语破的。然而,敢说真话,正是一个有良知的作家的职责所在。
写到“一古刹”,面对古刹的沧桑历史,禁不住勾起作者的扼腕之叹和心中的沉甸。古刹因人为的原因而至于废圯,这本是对历史的一种亵渎。如今的重建,却夹之于高楼大厦之一隅。再怎么完美,也总是缺失童年的记忆、历史的韵味。难怪作者喟叹:“人生若梦,运河的缺憾,何时才能有大的转折!”
写到“一座桥”,借用苏东坡《留侯论》来品议韩信的“胯下之辱”。韩信的修炼,可垂范古今。而正是那种“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以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写到“一条街”,更凸现了淮安的人杰地灵。你看,弹丸之地的河下古镇,仅在明、清两朝,就出过55名进士、状元1名、榜眼2名、探花1名,博学鸿儒司5名……面对河下,面对河下古老的石板街,换作别人,不知作何感想?而作者却带着沉思,破解道:历史虽然辉煌,但毕竟是已然的定格,留给现在的仅仅是一道道梦痕。于是作者写道:“耕读传家久,诗书济世长……那些随处可见的楹联,那些随便搁放的农具、石磨,还有那些在一杆烟斗下饱经沧桑的脸庞,还有那个旁若无人的浣衣少妇……都在真实地告诉你,昔日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最真实的,唯有对漕运的留恋,对生活、日子以及一条街耕读精神的守护和演绎。”是啊,历史是延续的,历史,只有得到传承,方显示出生命力。
写到“一棵树”,这是一代伟人周恩来故居的物事:一棵树,一品梅。梅香馥郁,折射着人品的光辉。对此,人们该有书之无尽的颂辞,或放歌,或豪唱;但作者并未如此,倒是在深沉地慨叹:“怅望千秋一泪洒。时移代易,这一份生命和年轮同步的回望,在时间与灵魂的高度上,已然留下不朽的刻度。然而,关山水阻,不见归雁,乡书不达,只有一份空茫的回望,独自而立,这是一种怎样的执著和无奈?”读到这里,我说,够了。作者不必去包办所有读者的感受,也无法囊括所有读者的心态,只有欲说还休,给读者以想象、回味和思索的空间。
历史的梦,总是依稀的。谁能够读懂淮安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常有的事。
然而,历史,又不只是一个依稀的梦;而历史的传承,却应该是一种永恒。从这点出发,《梦里依稀看淮安》的价值所在,就在于她藉助于淮安人文地理的历史和现状,生发出超乎常人的感叹,并藉助于理性的思考,发抒富有哲理性的理念;选择的是迂回婉曲,而不是直白。
在这篇作品中,作者始终把握“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这个准则。所以对淮安人文地理的解读才不落窠臼。以情以彩,一以贯之。而文思如梦,作者在历史与时光的隧道中穿行、遨游,有时虽感漂渺,毕竟还是写真。作者在遨游中不断地审视,从而解读出个中的真谛,汲取其古韵文化的内涵。正如文中所言:“走近淮安,就如同走进华厦的历史,却很难能触摸到他们曾经的过去。远方苍茫,远方已远,除了一个模糊的背影,祖先们的荣誉、骄傲,祖先们的功名、利禄,都已零落成泥,化作尘埃。祖先们带给自己的那份自豪和优越,早已让位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与日子……”
挟着一股深深的情,裹着一抹浓浓的彩,作家引领我们在淮安人文历史的长廊中徜徉。字里行间,流淌的不只是这份情彩,而是多了一份对人类历史的解读,并通过作家的审美,唤起读者的共鸣与感悟。
岁月春秋,悠悠流长;情彩着笔,笔底春秋。读罢此文,我们不禁慨叹:历史也是一部厚重的教科书。她留给我们的,不只像一片依稀的梦痕,而是一道道待解的多元方程;不只是对昔日繁华或沧桑的缅怀,而是寄厚望于未来的一种畅想。人文历史中的那种固有的不朽,将成为一种永恒。而其中,有着沉甸甸的惊叹号!
(许文金: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