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那得怎样的福气? 我降临这个世上时,恰巧来到这样一个家。东北寒冷,记忆里,连绵的山脉常年银白,余下不多葱绿的日月,却也铺满我蹒跚的脚印欢快的笑音。可惜,对于那座山,我的家只是过客,而我的记忆也仅限于此。不到三岁,我便随家人匆匆离别了它。然山的形象,却在那颗幼小的心底镌下清新高大的痕印,此后经年,提起“开门见山”,我仍心向往之且深深眷恋。 因此,我羡慕陶公的洒脱。陶渊明就住着开门见山的家,他逍遥而自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其诗为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使得由古至今的人都知道,南山之下,常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布衣的农人悠然漫步,经过篱笆,再信手采几株菊花,眼望更远的山脉,且行且吟诵。落日殷红,暮色向晚,茅屋顶上炊烟袅袅,树丫之上归鸟还巢。一幅多美的躬耕田园景色图画,这人像住在画里。 江南才子唐寅更无羁。“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开门见山亦不够,他简直就赖在了山上。是了,怎舍得离开,花且开,且香,且美着;人且醒,且醉,且眠着。这般好时光怎可辜负,怎忍辜负。握一樽美酒,坐于山上怒放的花树下,此刻的诗赋,怎能不美,怎能不叫人陶醉。 好吧,我告诉自己,一旦有了时机,我就去依山的地方住着。山上种树:松,梅,桃,杏,李。还有迎春,杜鹃,山茶,蔷薇,山菊。数也数不清的花树。冬天打开窗能嗅到梅和着雪的清气,春天推开门,闻听滚滚如阵的松涛声。夏日到了,蔷薇曳着长裙,挂满山崖。而秋季,缤纷的野菊爬上我的竹篱笆,我就守在菊花旁,要么读书,要么歌一曲“高山流水”,静静的山谷,等我的知音来访。 有点痴人说梦。我清楚,开门见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得以实现,就像它蕴藏的含义,那得有一种胸怀,一种境界,一种气韵和情操,譬如陶渊明,譬如唐寅。 守着一座山,多么踏实。住久了,心会变得山一样明朗,坦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