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期＞

那些日子

  试用期
现在每家公司招人的时候都会说有一个试用期，短有一个月，长则一年。试用期间，工资少，待遇低，地位也低，公司正式员工看你的时候眼光都不一样。
所以，跳槽的人和新员工都恨这个试用期。可是也没办法，想想也对，要是没有试用期，员工来了就签合同，如果不合适怎么办？也得为公司想想，招一个满意的人也不容易。有一些应聘的人也想有试用期，万一这家公司不适合我呢？我还可以立即走人。如果一来就签合同，以后再发现公司不合适就麻烦了，想走可不容易，得赔一笔毁约金。
我就属于这样的人，我喜欢跳槽，跳得多了，经验就丰富了。我到一家新公司的时候，不喜欢立即就签合同。这样，我发现不满意，就可以立即抬腿走人。
这次我应聘的是一家投资公司，名字叫大华。大华在报纸上刊登了招聘信息，招的是总经理助理。我投递了一份简历。没想到2个星期后，一个女人打通了我的手机。说这里是大华投资公司，看了我的材料，决定叫我去面试一下。我很兴奋，想想吧，自己还是很不错的，有人会看上我的。
总经理助理啊，不简单的，相当于副总经理，总经理不在的时候就要代替总经理处理事务的，我心里得意洋洋的。按我的水平，做个总经理助理还是可以的吧，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大华公司坐落在本市最繁华的市中心，金丽大厦25楼B座就是它的所在，从窗口可以鸟瞰整个城市的面貌。接待我的文员薛惠骄傲地说，大华很有实力，金丽大厦25楼B座就是大华自行购置的，属于固定资产，不象有的公司，光会租房子，几部电话几个人，象是随时会倒闭的样子。金丽大厦啊，市中心钻石地段，有几个人能买得起？而且里面的装饰装潢参照日本式株式会社设计的。
薛小姐的介绍弄得我对大华充满了向往，我想：这家公司的老总一定能力非凡，我一定要应聘上总经理助理这个职务。
面试我的是两个女人，一胖一瘦，胖的年纪大一些，接近40，瘦的年轻一些，接近30。胖的有点象香港明星肥肥，瘦的也有点象香港明星张柏芝。奇怪的是薛小姐领我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居然介绍说：“这是黄会计和李会计。”
怎么会是会计面试呢？这家公司难道没有人力资源部？我心里很纳闷。
但是周围的环境确实很好，玻璃隔断明亮干净，所有的灯全都开着，亮闪闪的，墙上挂着抽象派的画，夸张的人和物在我们不懂美术的人看来，非常可笑。
胖胖的黄会计说：“你想要多少薪水？”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质地平整松软，色泽柔和，看上去价值不菲。她的脸圆圆的，戴了副眼镜，眼睛小小的，在眼镜片后面眯着看我。她长得一点不好看，不如李会计，可是漂亮的李会计却一言不发，在黄会计对面无所事事地看着一本杂志，眼睛偶尔瞟我一眼，看上去，她似乎不关心招聘我的事，可是实际上她还是在关注这件事情。
我想了想说：“根据我的价值大小吧，我相信贵公司会根据每位员工的贡献合理发放薪水的。”我为自己的回答感到得意。
两位女会计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漂亮的李会计还是没有说话。胖胖的黄会计又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说：“你来吧，明天就来上班。”
我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面试？看来我还是不错的。有人对我“一见钟情”。

不久我就上班了。那个胖胖的黄会计分给我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呵！我一个人独享一间办公室，太好了！我觉得这家公司肯定实力超强，就象文员薛惠说的那样。
我的第一项工作是做匾，老总吩咐我的，他说，“你看见我办公室的墙上那些悬挂着的名人名言了吧？我想照上面的字做几块匾送给亲朋好友。这件事交给你吧。”
这个工作太好完成了，找家广告公司好了，叫他们排版，印刷或者喷绘或者写真，然后配上画框和玻璃，不就成了吗？
正在得意。黄会计忽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她大叫一声：“张克盛，来，把你的卫生打扫一下。”
她的声音很大，把我吓了一跳。我有点反感，她凭什么这么吆喝我？我可是总经理助理，仅次于总经理，她不过是会计，会计也这么神气，居然叫我打扫卫生。算了，不跟女流之辈计较，去干活吧。我的卫生包干区是我的办公室、文印室、以及两者之间的走廊。我拖地的时候看见了两位女会计，她们坐在文印室旁边的会计室里，一个在吃包子，一个在看报纸。会计室是我给她们的办公室起的名字，事实上，她们的办公室门口什么牌子都没有，我还是觉得奇怪，既然是会计，办公室门口为什么不挂上“会计室”或者“财务室”的牌子呢？再看看其他办公室，都有牌子，副总经理室、文印室、总经理室什么的。
漂亮的李会计从报纸上瞟了我一眼，她的眼睛真好看，清澈明亮，脸型也不错，瓜子脸，天生的美人脸，睫毛很长，眼睛一眨，让别人的心一跳。
卫生打扫完了，我来干我的工作，找人做匾。现在是夏天，外面的天气很热。我们这个城市号称全国大火炉。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和一动不动的树叶，我就望而却步了。我马上想到一个好办法，去网上查找广告公司，然后打个电话，叫他们上门服务，我坐在凉嗖嗖的办公室里就能把一切搞定。哇，太美妙了。我打了个响指，坐到椅子上上网。本来我的办公室没有电脑，总经理看见我没有电脑，把他的一台手提给我用了，看来这个总经理还是非常大方的，我喜欢。
随便在一个大型网站的搜索里输入本市广告公司的字样，电脑马上“哗”的一下跳出一组广告公司。我挑了一个不太出名的公司，它叫做始祖鸟，相信本市没有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个广告公司，更不用说全省、全国了。不出名好，它要价肯定不会高。那些大牌公司出价不菲，而且还牛得不行，一分也不让。这还不算，手续也烦，部门多得数不胜数，还喜欢那它们分设在1F、2F、3F、4F……然后让人家跑，跑得人晕头转向。我喜欢直接找到拍板的人，一下就OK。
电话打到始祖鸟，一个温柔的女声接的电话。我说我要做匾，请他们派人来谈谈。温柔的女声说好，没问题。
耶！挂了电话，我吹了声口哨，想到这是在上班，赶紧停止。我得打扮一下，马上有人来谈工作，我得注意形象。如果是那个温柔的女声亲自来，我更得注意。
正在得意忘形，李会计忽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她怎么不敲门？真没礼貌。我有点不高兴，但是我刚来，人家已经是老员工，我还得乖巧点，人家就是牛屎粑粑，也比我多晒了几个太阳。李会计笑眯眯地递给我一张纸，眨眨美丽的大睫毛就走了。我一看，是公司规章制度。哦，我得看看，以后要好好遵守纪律。里面无非是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之类。这些东西A公司、B公司……都有。但是有一条我却看了难以忘记，是不准打听同事隐私，这一条却很特别。我仔细看了看，嗯，这家公司理念颇先进，连这个都想到了。
始祖鸟的人不久就到了，是个女的，一开口说话，声音温柔甜美，可能接电话的就是她，她递过来的名片是：詹妙云。头衔是总经理。哇，年纪轻轻就是总经理了，不简单啊。我顿时肃然起敬。看她的样子最多也就是28、9。
不过我也不差，我是总经理助理，跟她说话也算般配。
詹总说：“你要做匾？”
“啊，是的啊。”我找老总办公室墙上的那些字，我把它们抄下来了，在一张小纸片上，坏了，找不到了。我在美女面前总是紧张万分，连正常的工作都不能开展了，明明刚才放在办公桌上的的，现在居然不见了，真见鬼了。
詹总的发型是扎了个马尾巴辫子，显得富有青春活力。她看着我弯着腰、撅着屁股东拉抽屉、西开橱门的样子，微笑了，“算了，别找了，你这些文字在哪里弄来的？”
我说：“是我们老总办公室里的。”
“那，我们再去看看吧。”
她站起来，我也只好这样了。我们俩一前一后去老总办公室。走到会计室的时候，胖胖的黄会计突然冲出来，她不说话，眼睛却盯着我们。
我觉得她还是想知道我们去哪里，干什么，我身后的陌生女人又是谁。尽管她没有说话。会计室在老总办公室的前面，有人想进老总办公室，必须经过会计室。看上去，她们倆，黄会计和李会计似乎是老总的警卫。我向黄会计介绍：“这是始祖鸟的詹总。我领她看看那些字画。”
黄会计说：“你看吧。”她又看看那位詹总，詹总长着圆圆的苹果脸，头发染成酒红色，嘴唇、眉毛、眼圈都化了不淡不浓的妆。她还穿了一身鱼网状的衣服，布料似透明非透明。鞋跟高得前端象一根针。詹总微笑着看着胖胖的黄会计。我给她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黄会计。”詹总微微地点点头。我看见胖胖的黄会计嘴角扭动了一下，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李会计没有出来，埋着头看办公桌上的文件。她们俩好象整天都在一起。
黄会计没有说什么，我领着詹总去总经理办公室了。总经理办公室铺着红地毯，显得一尘不染，豪华大气。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带着无比敬仰的心情，总经理太伟大了。在本市钻石地段买得起金丽大厦的办公楼，在我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总经理做到了，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无所不能。
我们四面环顾，共有五幅字画，每幅上面字数不等，字数最少的一幅有2个字：慎独。我知道那是一个古人的名言，好象意思是即使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也要保持操守，不干坏事。我们大华的总经理肯定是这样的人，否则，他能成立大华吗？能买得起金丽吗？我和詹总把五幅字画上的字都抄下来。我说：“就照他办公室字画上的字体做，好象是隶体。”
詹总说：“没问题，你要做什么字体都可以。”
其实我对于做这种匾也没什么经验，比如，它的边、它的纸质采用什么样的花型、什么样的材料，都是很有讲究的。还有，字怎么做上去呢？是印刷？是喷绘？还是写真？哪种方法经济实惠，而且效果还好呢？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我又不想什么都问詹总，那样显得我太无知了，被她发现后，她会不会嘲笑我？或者因此而漫天要价？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詹总好象看出我的心思，她说：“要不，我先做个样品给你看看，你满意了我再做。”
我说：“这太好了，你这样就是真正把客户当成上帝了。”
詹总一甩马尾巴辫子，“我们始祖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走到会计室门口的时候，我们向里面的两个女会计打招呼，意思是我们看过字画了。胖胖的黄会计和漂亮的李会计神情漠然地看了我们一眼，没有任何言语。我有点抱歉，我觉得两位女同事对詹总过于冷淡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总经理啊。可是詹总还是肚量很大，微笑着走开了。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她站住了，“这样，今天先到这里，我回去了，争取尽快把样品拿出来给你看。”
我说：“好的，好的。”我把詹总送到楼梯间，她在等待电梯，我坚持要送她上电梯。她笑着说：“你太客气了，不用的，我自己回去。”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时候，詹总又来了。
她来之前，我心情不太好。今天早晨我来得很早，为了显示我工作热情高涨，我故意来得早，想表现一下自己。我热火朝天地搞卫生，不光打扫了自己的份内区域，还帮助别人打扫了，特别是会计室。当然，是在黄会计来了之后，她没来的时候，会计室的门是锁着的。会计室一般人可不能随便进。
我发现黄会计虽然是会计，但是她好象是大华公司的副总经理，地位仅次于总经理。文员小薛、业务部的小伙子们看见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只是李会计我搞不清她的来头，只知道她很漂亮，她似乎很超脱的样子。我从来没看见她参加打扫卫生，也从来没看见她准时上班。她好象来去自由，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银行，当然，人家是会计，去银行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有一天，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公司给大家发了一张卡，可以凭卡去金丽大厦一楼的餐厅吃饭。我坐在黄会计和李会计不远的地方吃饭，那天我们的总经理也去吃饭了，我看见他捧了饭和漂亮的李会计紧挨着坐下来。我想：总经理也这么喜欢漂亮的女员工？挨得那么紧，也不怕别的员工笑话。但是接下来的事更让我吃惊。我看见总经理从李会计的盘子里搛了一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我赶紧低下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夫妻？不象，他们的年龄摆在那里，相差10多岁；情人？哪有当着员工面这么亲热的？黄会计就坐在他们一起；老板和员工的雇佣关系？哪有老板在员工盘子里搛菜的老板？
那天饭后，我满脑子的疑惑，悄悄地问小薛，她说：“他们俩是夫妻。”
“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司规章制度里写着不许打听同事隐私，敢情总经理自己原来就有隐私。看他们的年龄，肯定不是原配夫妻。不久，我的想法就得到证实。李会计下午下班很早，15点她就溜走了，是啊，她是总经理夫人，或者说，是老板娘，她高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谁能管得了？但是那天，她走了一会儿又来了，手里还抱着个孩子，2、3岁的样子。
李会计抱着孩子在公司里转来转去，员工们都围上去，夸奖她手里的孩子长得好，逗孩子玩。看来老员工们都知道李会计和总经理是夫妻俩。只有我这个新来的不知道。
过了不久，下班的时间到了，我走到前台，看见又来了一个孩子，他大约12-3岁的模样。我问前台的小薛，“这是谁？”
小薛说：“我的学生。”
我很茫然，“你的学生？”
小薛说：“总经理前妻生的。我做他的家教。”
“哦”。中年离婚的成功男人，年轻貌美的出纳会计。郎财女貌，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
其实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一个愿离，人人都有自由啊。
这天早上我心情不好。第一是因为黄会计来的时候，一点没有表扬我。尽管我卖力地打扫卫生，她开了会计室后，我还讨好地拖来吸尘器帮她打扫了会计室。她坐到办公桌前就打开电脑，然后就吃早饭，喝豆浆，吃茶叶蛋，啃烧饼，一个屁也没放，好象我为她打扫卫生是应该的。这倒也罢了，干活也不能光为了表扬。
第二，我打扫完卫生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今天是阴天，办公室里很暗，我就开了桌上的台灯。可是十分钟之后，总经理来了，他路过我的办公室，看见我亮着台灯，三步二步进来，“叭”的一声关掉了我的台灯。我很郁闷，这么阴暗的天，难道开盏台灯都不允许吗？
这两件事，尤其是第二件事弄得我郁郁寡欢。
这时候，始祖鸟时尚的詹总来了。看见她，我的心情才转阴为晴。
“早啊，詹总，你的样品都做好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露背的花肚兜，外罩白色披纱，下面是白裙子，象一只白蝴蝶飘进我的办公室，“哪里这么快。我是来送边框给你选的。”她从随身带来的皮包里拿出好几种边框，“哗啦”一声倒在办公桌上，“你选吧，我把我们公司里所有的边框样品都带来了，你挑选一种吧。”
我看看那些边框，颜色有暗红的、金黄的、黑胡桃的等好几种。花纹有回字形、波浪形、鲜花形几种，“很好啊，你想得真周到，我把这些送给我们总经理看看，让他挑选一下，然后打电话告诉你。”
詹总坐在我的办公桌对面，她拿下太阳帽当扇子扇着。办公室里有空调啊，她怎么还嫌热？她看见我看着她的太阳帽，“哦，我习惯性的动作，你们办公室里的空调效果挺好的。”她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好象在寻找什么，“你们总经理在家吗？”
看她的意思，好象想见我们总经理。按照我的意思，想带她去见一下，总经理正好在，平时他都是很忙的。但我还是得去请示一下，突然带一个陌生人去见总经理，这可能不合适。我没说总经理在和不在，只是说：“你等一下。”
我去找总经理，想问问他，见不见广告公司来的詹总。走到会计室的时候，看见漂亮的李会计坐在里面，但是黄会计不在，李会计及时叫住了我。呵呵，我想她们俩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不在的时候，另一个负责阻截企图接近总经理的人。何况今天的来宾是个跟她们一样的同类，并且看上去长得还不错。这更得提高警惕了。李会计说：“干什么？”
我说：“广告公司的詹总来了，带来了字画边框，我想请总经理亲自看看。”
“就说他不在，也不是什么人来了总经理都见的。那总经理还有时间吗，整天就见客好了。”李会计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睛里喷出一股冰冷的光，喷得我不寒而栗。
但是我还是觉得李会计说得很有道理，总经理啊，怎么能随便见客人？看来我今天要说谎了。明明总经理在办公室，我还要告诉别人不在，唉，我要做一个撒谎的坏孩子了。
美丽的詹总还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苦苦地等待，等待我领她去见我们的总经理。可是我，却要让她失望了，让美丽的女子失望，真是一件于心不忍的事情。可是现在，我爱莫能助。詹总看着我，美丽的大眼睛含着一汪清水。我不想说出令她难受的话，但是我还是说：“哦，我们总经理不在，他出差了。下次吧。等他回来，我把这些边框送给他看看。然后打电话告诉你，用什么样的边框。”
美丽的詹总脾气也很好，她没出现什么难受和失望的表情，还是微笑着，“没关系，那我走了，选好了打电话给我。”
我很内疚，送她出去的时候，我说：“放心，有什么消息一定打电话给你，我们这些字画肯定在你那里做，以后，我们公司还要做员工手册、宣传画页，我负责这块工作，我一定首选你们始祖鸟。”
詹总认真地听着，含笑不语，她的风度真是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雅的女子，外形没得说，内涵又很好，年纪轻轻就是总经理了。我发现我都有点爱上她了。她确实很吸引人，可是不知道她的感情生活怎么样。她到底多大？有男朋友或者丈夫吗？这些问题还没搞清楚之前，我可不能冒然行事。我还是把她送到电梯门口，她笑笑，嘴巴抿得很紧，很有节制的样子，“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走好了，你回去吧。”
我觉得对不起她，总经理在，我却没法让她见一面。我坚持把她送进电梯才回去。

回来后我还是把边框送给总经理看看，让他自己挑选，既然他在，最好他自己选。自从他上次关掉我的台灯后，我对他少了一份敬仰，多了一份异样，我觉得奇怪，买得起钻石地段的办公楼，却不许部下亮台灯。太奇怪了。
总经理左看看、右看看说：“就用这个暗红色的吧，花纹就用这个回字形。”
我答应着，“总经理，要不要让始祖鸟先做一个样品拿来看看，如果不满意可以让他们重做。”
“好的，很好。就这样。”总经理头也没抬，忙着看他的文件去了，他挥挥手，意思我该走了。

我打电话给始祖鸟，接电话的还是詹总，我现在能听出她的声音了。怎么接电话的总是她？她的公司难道没有文员小姐吗？我感到奇怪。
“詹总，我们总经理选好了，就用那个暗红色回字形的边框。”
“好的。”
“那我明天把这些边框样品给你送回去？”
“不用不用，我来拿。”
说真的，我不想去，这么热的天，呆在阴凉的办公室里多舒服，谁愿意跑出去？出去就是一身汗，我又是一个爱出汗的人，夏天不动也会出汗，如果没有空调的话。如果还要出去跑，那肯定一身臭汗。但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她都来了两趟了，怎么还忍心叫她跑？
“我去送给你吧。”
“不用，为你们服务是我们的宗旨，只要你们满意，我们就去做。我们还想做你们以后的业务啊，你不是说还要做员工手册吗？还有宣传画页。”
总经理是说过要做这些的，就在上次做画框的时候交代我的，我想这些肯定也是我的任务。詹总居然记住了我说的话。也难怪，公司总要做业务的嘛，没有业务公司就完蛋了。她这么积极热情地跑来，肯定是有所企图的。就让她跑吧，她这是为了自己的业务，我没有必要为她担心，我是她的客户啊，她多跑跑，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我心安理得起来。
和詹总打完电话，黄会计回来了。不一会儿，她来找我，说有事情和我说。我说：“什么事？”
黄会计劈头就说：“你以后不要随便带人见总经理。”我想，肯定是李会计告诉她的。她又说：“文员薛小姐是第一道关，你就是第二道关，一定要把好关，总经理很忙，没有时间接见这个接见那个。”
我说：“我没有啊，没有随便带人见总经理。”
黄会计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还赖，今天差点就带了，亏了李会计及时看见。以后这样吧，你有什么事，尤其是带人见总经理，你先到会计室告诉我们一声。”
我只有点头的份。我感到非常奇怪，从来没有一家公司见总经理还要向会计汇报。我想只有大华公司才是这样。但是现在别无选择，我必须这么做。
我们在走廊上说话，李会计没有过来，她靠在会计室门口，手里大概握的是零嘴，一会儿塞进嘴里一点什么，一会儿又“噗”的一声朝会计室里吐一口，大概是向纸篓子里吐壳或者核之类的废东西。黄会计一边训导我，一边向李会计看看。李会计一边吃东西，一边又向我们这里看看。她们的目光几乎不同时向对方看，一个看过去，一个就在训导；一个看回来，一个就收回目光吃零嘴。
我老实巴交地听完训导，不停地说：“好好好，是是是。”
今天下班后，我很郁闷，朋友打电话来，邀我去夫子庙逛逛，我也没去，不高兴，被女人训了一顿，我的心情糟透了。

詹总说到做到，她真的来拿边框样品了。由于她说过要来，我上班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走廊，看看有何动静。詹总一出现，我就看见她了。她这次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本来就瘦，现在更显出苗条的身段来。这件黑裙下摆是不对称的，穿在她身上，有股妩媚的味道。她刚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头向总经理室方向转了转，然后才朝我办公室走来。我赶紧收回目光，伏在桌子上看书，假装没发现她来。
“你好，张助理。”
“你好，詹总。”我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来拿边框。”她坐下来，双腿并在一起，象个淑女。
我本来想说你可以下次来拿，比如下次送成品样品的时候，或者送成品货的时候，而不需要特意来一次啊。现在正是盛夏啊，外面骄阳似火，以前的书上都这么说的。
但是我没说，对如此可爱的异性说这样的话，我觉得不忍心，她也许会下不了台。况且我也喜欢她来啊，和她在一起聊聊天，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她不来，我还想去呢。
她好象看出了我的意思，她说：“有个客户也要看边框，我才这么着急的，要不，可以放你们公司一段时间。”
“哦”。我点点头。
“你上次说的宣传画页、公司手册，在我们广告界叫做VI设计，我倒很有兴趣跟你们合作一次。”
对方果然另有所图，难怪不怕天热。原来我觉得她可以打100，现在我觉得她可以打95。可是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总经理虽然说过，但是他不一定真的同意。我知道做一套VI设计，要10几万的。
“这要我们总经理亲自同意。”
“那你们总经理在家吗？”她又掉头向总经理办公室方向张望。
今天总经理确实不在公司。我耸耸肩，“我们总经理不在，他很忙的。”
她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无奈和失望，但很快她又微笑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你们总经理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
我说：“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和我说吗？我可以代你转告。如果可行的话，我们总经理会考虑的，有钱大家赚嘛。”
妩媚的詹总好象来了兴致，“我们不光可以合作业务，还可以整合资源，我们公司有设计、策划人才，但是缺乏资金。我们合作，可以扩大公司规模。我们可以帮你们做大做强，宣传你们，包装你们。到时候我们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免费的了，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被她说的吸引住了，是啊，那样多好，她也扩大企业规模了，我们大华也提升了自己的形象，互相帮助，互相促进啊。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这需要我们总经理愿意啊。她和我说，我又不能决定什么。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什么也拍不了板。
不知不觉，下班了，别人都走了，我们还在谈，谈我们的宏伟合作计划，尽管不一定能实现。胖胖的黄会计和漂亮的李会计也下班了，她们走过我的办公室，眼睛向里面瞟了瞟。

自从总经理关过我的台灯，我基本上就不开灯了，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我都不开灯。我还在试用期。黄会计说我的试用期是两个月。如果想在大华干下去，节约用电肯定是第一课。于是我不再开灯。
又是一个阴天，我还是坚持不开灯。总经理路过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我的办公室很暗，他愣了一会儿，径直走进来，替我开了台灯。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走了。他大约觉察到了我的异常，阴天居然也不开灯。可是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关过我的灯。最好他不要记得，记得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他关了我就不再开，这不是堵气吗？我的目的是想让他看见我在节约用电，而不是在堵气。我是没有资格和总经理堵气的。
总经理打来内线电话，问：“那个字画样品有没有做好？”
我说：“没有。”
“快点，我要送人。”
“知道了，我马上催一下始祖鸟。”
放下内线电话，我却没有催，我怕打电话过去，詹总会问我总经理在不在，她有结识我们总经理的愿望，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她问我，我该怎么回答？撒谎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不撒谎更加糟糕，她听说总经理在，势必要来，可是我们这里的两个女人也很厉害，她们不会同意的。我没有告诉詹总，我们的总经理在家。

所以，当詹总又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是没见到我们的总经理。她每次来，都不预先打电话，直接就来了。她走的时候也不叫我给她打电话，当我们总经理在公司的时候。
她这次来，带来了一幅小字画，大约2尺见方。字画边框完全根据我们的意见做的，只是纸张不怎么样，雪白的，看上去就知道是打印的。我说：“不能用这种纸，要用宣纸。要让人家起码看不出是打印的，要象真的字画一样。”
詹总二话没说，“知道了，我回去重做。”
她的脸上还有汗，老远跑过来的，我在电脑里看过她们公司的地址，在河西，而我们在城东的解放路。我感觉很抱歉。她这次来，没有问我们总经理是不是在公司，只是朝总经理办公室方向看了看。
她马上就回去了。第二天她就又来了，这次她穿了一件旗袍，白底蓝花，象是旧时代的电影明星。看得我都呆了。我觉得她今天很优雅。
她这次带来的样品基本上符合了我的要求，还不知道符合不符合总经理的要求。我收下样品，对优雅的詹总说：“好，我拿给总经理看看，可以的话，；立即通知你做下面的字画。”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你们总经理在家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我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这次的口气，我很自信而坚定。
詹总还是那么好脾气，微笑着走了，从容而优雅。

总经理看见这幅字画后，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了看，就放在办公桌后面了，并且，他也没说要不要我通知始祖鸟可以开始做其余的字画。
我觉得应该给总经理一个思考的时间，我不能立刻叫他表态。否则，他也许会以为我和始祖鸟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和始祖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网上找到这家公司的，当时只觉得这个名字特别。
时间过得真快，我来大华已经有一个月了，再有一个月，我的试用期就要结束了。现在，我忽然觉得做这些字画简直就成了试验我的工作，如果字画做得满意，大华可能就留下我，如果做得不好，我可能就要卷铺盖滚蛋。虽然工作也好找，我年轻啊，学历、长相等等各方面我都很自信。可是我也不能被人家辞退，要走也是我主动跳槽。
所以我还是在意这些字画的。时间过去几天了，总经理那里还是悄无声息，他不来找我，字画到了他那里，好象石沉大海了。
我开始着急，总经理啊，你到底要不要始祖鸟做这些字画，假如不要人家做，就趁早说一声。如果要人家做，也应该给我一个指示啊。
我还担心始祖鸟会打电话来询问，怎么样？还满意吗？好在詹总始终没打电话。也许她不喜欢打电话，她喜欢跑腿，说不定她会亲自上门询问。
又过了两天，我按捺不住了，我去总经理办公室询问这件事。
这次，黄会计和李会计都在总经理办公室，她们俩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总经理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他们三个在一起有说有笑。我进去的时候，总经理扔了一块桔子皮，不，应该说是砸，他拿桔子皮砸漂亮的李会计，李会计往黄会计身边躲。胖胖的黄会计护着李会计，她装腔作势地训斥总经理：“干什么啊你，竟敢欺负我们弱女子。你还是男人吗？你还好意思吗你？”
我进来了，他们还在笑着，只是不动手了，我硬着头皮说：“总经理，字画的事情怎么说？人家打电话催了。”
“哦”。总经理夫人，漂亮的李会计说：“我们不要这家公司做了，我重新找了一家，人家只要100块钱一幅。我记得你说始祖鸟要120的吧？”
我曾经是向总经理汇报过价钱的事。既然嫌贵，那也只好重新找人做了。我的心在发凉，始祖鸟可是我找的，人家詹总还跑了这么多趟。现在，唉。我觉得我失败了。
今天一整天，我都很不开心，来公司第一件事就做砸了。可是李会计的理由很充分啊，价钱是硬杠杆啊。我没有理由反驳的。
我及时给始祖鸟打了电话，说字画不在你们那里做了。还是詹总接的电话，她听完了，没说什么。
我赶紧说：“我把字画样品还给你们，我来送给你们，你不用来了。”
对方挂了电话，既没说要我送，也没说不要我送。
我觉得事情不妙。詹总一定生气了，以前她都是很客气的，现在连一句话都没有了。可是这能怪人家不生气吗？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样品还给她。

可是等我找总经理讨回样品的时候，他不在办公室了，而且好几天都没来，我在他办公室里也没有发现那块用作样品的匾。奇怪，明明是放在他办公桌后面的啊，可是现在却不见了。这件事只有问总经理了，也许后来他又收藏起来了。
我的心情很不爽，焦急而忧虑。大华的人对我也不象以前那样热情了。尤其是黄会计和李会计，以前午饭的时候，她们还叫我一声，现在也不叫了。
始祖鸟的詹总打来了电话，“我的样品呢？”
我说：“在我们总经理那里，他最近很忙，一回来我就给你送过去。”
放下电话，我心急如焚，始祖鸟是我接洽的，我必须负责把样品还给人家。可是，总经理就象蒸发了一样，始终不见人影。我不敢打他的电话要求他马上回来，我没有权利和胆量。
我只有去找总经理夫人，也许她知道那块样品的下落，她是他老婆啊。
我去会计室，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说：“李会计，请问，总经理什么时候回来？”
李会计在看杂志，黄会计在电脑上炒地皮，她们玩着看着，还互相聊着天。她们俩的办公桌拼在一起，两人相对而坐，桌子上还摆着一包梅子，她们一会儿就捡一颗扔进嘴里。李会计看见我进来，说：“什么事啊？”
我说：“人家始祖鸟要那个样品了。”我想说：不要人家做，就赶紧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可是我不敢。
李会计眨眨长长的眼睫毛，“哦，那个东西啊，总经理送人了。”
什么？我心里“呯”的一跳。这可是人家的东西啊，给我们看看的，怎么好随便把它送给别人呢？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可是两位女会计没什么反应，一个仍然在打牌，另一个还盯着杂志，嘴巴咀嚼着梅子。
我说：“这可是人家的东西啊。”
李会计说：“哦。给她一百块钱吧。”
黄会计说：“已经送人了，又不能要回来。”
我觉得黄会计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没有送礼后又要回来的理。好吧，我去对始祖鸟说。我什么也没说，走了。

大华公司坐落在市中心，周围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大华所在的金丽大厦置身其中。开始上班的时候我经常沾沾自喜，我成了豪华写字楼里的高级白领了。
现在呢，我还有那个心情吗？我按照李会计说的给詹总打电话，詹总说不，我要500。
我把詹总的意思跟李会计汇报了，李会计说不。
两个人都说不，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恨他们，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又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能把别人的东西不经允许就送人？为什么要500？那个小玩意值那么多钱吗？这不是宰人吗？都不是东西，妈那个巴子。我在心里骂她们。
事情僵持住了。谁也不肯让步。我两头说合，打了很多个电话，“算了吧，给你100算了吧，那个小匾无论如何不值那么多。”
“不行，我要500。”
我又找李会计，简直是哀求了，“要不，把那块匾要回来吧。你们不方便去，我去。”
漂亮的李会计“咯咯”大笑，“瞧你吓得那样。好吧，过几天总经理回来了，把那块匾要回来吧。”
谢天谢地，还能要回来的。
但是李会计所说的过几天，一晃就是10天过去了。我度日如年，天天盼望着那块匾能够早点拿到手。
这天总经理回来了。他一早就回来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带回那块匾，也许他回来才有时间过问这件事。
大约9点钟的时候，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她还是那么时尚，只是发型改变了，不再扎马尾巴，改成披肩长发，并且烫成大波浪。她首先找我。我一看，她是詹总。她没有微笑了，单刀直入地问：“我的匾呢？”
我还是拿不出匾。我说：“赔你钱吧。”100块我似乎说不出口，我说：“赔你200吧。”如果公司不肯出200，另100我来出，我想好了。
詹总说：“不要，我只要我的匾。”
我觉得她不讲理了，象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弄坏了她的玩具，家长赔她钱，她不要，她只要她原来的玩具。这怎么可能？
不可理喻的人，我没法对付了。不笑的詹总觉得再找我也是没有意思的，我不会领她去见总经理的。她一扭身说：“我找你们总经理去。”
我觉得不好，她是带着情绪来的，总经理接待这种人肯定不高兴，到时候肯定又要怪罪我，我跟着詹总，想拉住她，“喂，你站住，你站住。”
不笑的詹总哪里听我的，她飞快地向总经理办公室走。
总经理在会计室，很久不来了，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两位女会计说。
我在会计室门口向詹总介绍：“这就是我们总经理。”
总经理笑笑，他的气度不凡让詹总暂时稳定下来。
我说：“生意做不成，这是很正常的啊，何必这么生气呢？我们找你们公司也只是谈谈，没说一定要你们做啊。”我现在还是大华的人，我必须这么说，尤其总经理在场的时候。
总经理点点头：“是啊，这很正常，生意没有一次就谈成功的。”
李会计说：“我们赔你钱好了。”
黄会计开始翻抽屉，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张100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我们有四个人，詹总只有一个人。讲理她肯定不是对手，打架，哦，天，说这话好象不太合适，我们都是文明人。但是她更不是对手了，一个黄会计就能对付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她拿着钱滚蛋。
但是詹总，哦，我忘记她的名字了，她还是没走。显然，这样的处理方式她不能接受。
有那么一刻，场面冷淡，没有一个人说话。
总经理趁这个时候走了，他似乎回他的办公室了，可是后来我们发觉他不在办公室，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没有必要在这里了。詹总还是不走，说明她想吵架，可是我们的总经理是堂堂男子汉，他不会跟她吵的。打架呢？他更不会了。这些事情由我们来处理了。
我们也不想再多说话，等着姓詹的女人滚蛋。
但是詹妙云，我想起她的名字了，她说：“我是要饭的吗？”她意思是嫌少。
我说：“你那个小匾能值多少啊？”现在我很同情詹妙云，我知道她不想走的原因。可是我现在不能说别的，我只能站在大华的立场上说话。
胖胖的黄会计按捺不住了，她说：“100还嫌少，你以为你值多少啊？”
詹妙云一屁股坐下来，她很恼火。但我希望她马上就走，看看黄会计吧，她可不是什么好鸟，听听她说的话，就知道了。
黄会计把抽屉“哗啦”一声关上，“你看看你，象个什么？”
我紧张地看着詹妙云，她还是坐着。
黄会计说：“象只鸡。”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点难听。詹妙云说：“你呢？你是鸡婆。”
李会计吃着梅子走了，黄会计把我叫出来，她又把文员小薛叫过来，她对我说：“你去看住她，防止她砸东西。”她对小薛说：“你去找大楼保安，就说有流氓在闹事。”
小薛答应着下楼去了。我站在会计室门口看着詹妙云。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了，没拿桌上的100元钞票。她冲着走廊上的黄会计说：“谁是流氓？自己是流氓，倒说别人。”
我说：“你快走，别在这里胡说。”
詹妙云看了看我，“原来我们是朋友，现在不再是朋友了。”说完，她走了，高跟鞋很响地敲着地面。我没再送她，我没有心情送。
小薛把保安找来后，现场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对保安说：“抱歉，人走了。”
保安耸耸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詹妙云走了，可我就倒霉了。公司几位主要领导肚子里都有气，他们认为，这都是我的错误，是谁把这个泼妇引进来的？毫无疑问，我是罪魁祸首。你为什么这么懒，不出去跑？在网上找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来胡闹，肯定是怕太阳晒。那个女人跑了好几趟，生意还没做成，可不就恼羞成怒了呗。
可是她们没有明说，我去会计室领办公用品的时候，李会计说：“那天，总经理很生气。”我们公司的办公用品都在两位女会计这里领，我觉得她们才是公司真正的领导，不，管家。还有，总经理助理也是她们，根本不是我。
胖胖的黄会计也说：“把我也气死了。”
她们两个都说一样的话，并且在我来的时候说，显然是说给我听的，显然她们在指责我。我没跟她们说什么，这是我的错吗？我苦笑笑。
过了两天，那块小匾拿回来了。我拿上它赶紧出去。我到河西，我要把匾还给它的主人。

倒了几回车，我终于到了目的地。我的上衣已经汗湿，想想詹妙云，她来回跑了好几趟，确实辛苦，可最后生意还是黄了。难怪她生气。我小心翼翼地护着匾，害怕它被挤坏了。
按照詹妙云名片上的地址，我找到了一所学校，上面写着河西路122号。可我要找的始祖鸟广告公司呢？这里根本没有。除了学校，这里没有什么公司。我在学校门口徘徊了很长时间。再看看名片，上面的地址确实写着河西路122号。没错啊。
我决定找个人问问。我跑到学校传达室问：“请问这里有家始祖鸟广告公司吗？”
那位老师傅说：“詹妙云啊？在那边。”他向西指了指。
好，有人知道詹妙云的名字。我出来后向西走，大约走了10米远，到了学校的边门时，看见小门旁边挂了一小块牌子，上面写了两行很小的字：始祖鸟广告公司。从哪里进去呢？肯定是这扇小边门喽？我大胆地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再向里走，进了学校。
向四面看看，只有左方有两间平房。我过去一看，一间平房门上果然写着始祖鸟广告公司。
我进去了。看见里面杂乱无章地对着一些机器和材料，两个脏兮兮的男人在一台喷绘机旁边忙着，再没看见其他人。我问：“请问，詹总在吗？”
一个男人说：“在学校里，在操场上散步。”
另一个人说：“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我挟着匾到操场上找詹妙云，出来不久，我就看见她了。她旁边还有个孩子，3岁左右，看样子是她的孩子。哦，她已经是少妇了。我不走了，站着等她。她走过来，面无表情。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把匾给她，“对不起了，呶，还给你。”
她看也没看我一眼，接过匾立即随手扔了出去。那块匾打着旋落在路旁的草坪上。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我们合作，我们帮你们包装、推广，你们帮我们扩大规模。她还记得这些话吗？我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又扎了一个马尾巴，波浪型的头发随便扎成一束，穿得也很普通，一套灰色职业装。
她走远了，我拾起那块匾，又去了始祖鸟公司。他们的詹总还没回来，不知道又去哪里散步了。我把匾交给一个员工，并且请他写了一张收条给我，证明他确实收到了我还给他们的匾。然后我才离开。

河西确实荒芜，比起我们大华公司所在的市中心来说。那里没有什么建筑物，而我们这里呢？竭尽繁华之能事，车流、人流、物流，到处弥漫着香气，吃的、穿的、用的，它们都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也许当初来的时候，我就是迷恋上了大华所在地的繁华。
在金碧辉煌的金丽大厦25楼，我向李会计自告奋勇地请领工作任务，“我们公司的匾在哪里做？我来去接洽。”
“我还敢叫你去吗？”李会计说，她低着头看了我一眼。黄会计也在，她在看电脑，鼠标“咯吱咯吱“地点个不停，好象又在玩游戏。
她们已经说过一次了，说他们都生气了，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觉得不过瘾。现在又来了。
妈的，去他妈的蛋。他们都被气死了，我呢，我也被气死了，我再也不想忍耐了，我大声地说：“可是这能怪我吗？不想叫人家做，就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
两位女会计都不作声，也许她们觉得我说的有理。过了一会儿，黄会计说：“可是你起码没出去跑吧，在网上找来的人，可靠吗？”
我说：“在网上也是一种方式，让我找广告公司，也没限定哪种方式，在网上难道不可以吗？”
她们没有屁放了，我转身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推开窗户，想抚慰一下自己的激动情绪。窗外，天空是灰白的，很久以来，这个城市的天空都是这样的。那些高大的建筑物直插云霄，钢筋、水泥、装饰材料把它们的外表涂抹得全是深色调，偶尔的阳光照下来，它们的顶上泛着冰冷的光芒，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好了，我马上要看不见它们了。我的试用期到了，我也该走了。和总经理夫人大声嚷嚷，我还会被留下来吗？当天下午，我就写好了辞职书。我去找两个女会计，谁知她们都不在。
第二天早上，黄会计来找我，说有事要和我谈谈。我猜想是要辞退我，我也带上了我的辞职书。
黄会计把我叫到会计室，李会计还没来，只有黄会计一个人。她说：“你的试用期到了，我们认为你不合适。”
我从身后展出一张纸，放到黄会计的桌上，“不，我认为贵公司不适合我。这是我的辞职书。”
放下辞职书我就走了，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说什么。
我的行囊昨天就收拾好了。尽管是黄会计先说的，但是我认为还是我先辞职的，而不是他们先辞退我的。我昨天下午就写好了辞职书，她们不在，才拖到今天早上的。我的心里还是挺愉快的，我维护了自己的自尊。
外面的阳光很好，尽管是热了点，可是很明媚，不象办公室里，那么阴暗晦涩。
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下次我还会再找高楼大厦里的公司上班吗？我回头看看高昂着头的金丽大厦，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炽热的光芒。
也许会，这谁知道呢？难道找工作还要看地点吗？回去准备应聘资料吧，看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再到人才市场逛逛，我年轻，不愁找不到工作。
我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ＱＱ：４０２５１６８５６

蒙山

先做沙发,慢慢欣赏

芊芊

文笔流畅，是一篇反映都市年轻人在就业起初遇到挫折的小说，涉及到人情事故、工作关系，业务情感等多方面。人物刻画到位，形象生动，具有真实性，富有浓烈的现代气息。

那些日子

谢谢蒙山＼芊芊两位的关注和表扬，还当继续努力．

邱冬夏

我一次次打开这篇小说，试着向下读，不知是因为正在工作时间，还是作品的叙述节奏问题，读得总是很慢。
我在这里已看到“那些日子”的三篇小说，都属于大制作，篇幅较长，我对比着读了几次，发现作者是小说版里几位很优秀的小说高手之一，而面对着这样长的小说，足见作者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小说写得用心，实在是很不错，我没法不用心去读。可是，我还是读了几次，仍无法做出准确评审意见，我只好下载下来，晚间拿回家去再细读。在这里，我先说点浮浅的印象。
如果从纯文学角度来评价这篇小说或《结婚男女》等，都是写得很好的小说，如果是纯文学杂志，我相信推荐上去给杂志发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对我们这本杂志，对小说的故事性、可读性要求就会比较高一些的，特别是小说节奏感上、情节设置的矛盾冲突上都不能太平、太慢，相信这点作者自会理解的。
说实话，每次面对诸如这样写得比较用心的小说，我内心总是犯难，其实，虽然暂时没有决定推荐这些小说，我在心里也深觉可惜，但我绝对敬重那些用心写小说的朋友，满怀着一腔热情来支持小说版，支持这本杂志，我是深为感动的，在此我至少可以说，我会尽力为你们服务的，相信大家不会失望，我们都会努力去做得更好！
再一次感谢小说版的朋友们！

相思无悔

真实自然，可读性很强。

那些日子

感谢邱冬夏和相思无悔的阅读和肯定。

红泥

一篇很好的小说，但感觉情节很平淡。不好意思，一家之言！

那些日子

好小说应该看它的思想是否新颖，所反映的信息是否给人以启迪和震撼，再就是情节是否和主题相吻合。而不是看情节是否曲折、跌宕。如果偏重情节，那就是故事，而不是小说。小说有情节，但不惟情节。小说重要的是内容和思想相协调。
红楼梦只写家长里短，但照旧名留千古。

蒙山

再读,情节虽过于平淡,但不失为一篇好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