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发表〈〈写在刘鹗故居〉〉

东方远见

芳树无人花自落　春山一路鸟空啼
——写在刘鹗故居
　　许文金

　　他壮志凌云，以身许国，但选择的却是另一条道路，他在歌咏中流淌着这样的激情：“无才学干禄，乃志在圣贤”（《述怀》；他才智兼备，胆识过人，当有用武之地，他在诗歌中倾吐了如是的心曲：“眼底山河秦社稷，胸中文字鲁春秋”（《登太原西城》）、“不向杞天空堕泪，男儿意气古今齐”（《太原返京道中宿明月店》）；他饱经世事沧桑，却豪情犹在，他在诗作中奔涌着如许的春潮：“闲看乾坤造化工，兴来长啸山河动”……未曾想到，他的命运却断送在袁世凯之流的手中！他，在人生的旅途中走过了短短的53个春秋……
　　芳树无人花自落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刘鹗故居坐落在淮安区淮城镇西长街一侧。这是最寻常的一座院落，除了带有晚清民居的样式和格调外，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走进刘鹗故居，仿佛走进了刘鹗的人生……
　　对文学名著《老残游记》赞不绝口者，近百年来何止千千万万！但能熟知刘鹗身世的却寥寥无几。坊间虽有研究资料刊行，但毕竟挂一漏万，流传不广。
　　刘鹗（公元1857-1909），字铁云，原名孟鹏，是一个生于咸丰，长在同治，成熟于光绪年间的传奇人物。他出身道台公子，行过医、经过商、治过黄河、做过小官，又一度充当洋务买办，生活比较豪奢，手面阔绰。从不曾想到要写小说；他既非一介寒儒，会因科场失意而泄发胸中块垒于笔端；又非破落的豪门子弟，寄居荒村寒舍，多年孜孜苦思，追怀昔日的过眼烟云。他写《老残游记》，十分偶然，十分潇洒，兴到即写，写了即放，断断续续，时而为之，实属“不经意之作”，却不料因此而成佳作，以致一举成名；他创作诗词，也是“兴之所致，任意咏歌”，留下了不少脍灸人口的佳制。
　　他以布衣之身，却能外连洋人，内通王侯将相，呼风唤雨，神通广大。以致在事业上亦煊赫于一时，洋人往往只知刘鹗，而不知有地方巡抚；每到一地，外国领事待之如上宾，朝廷亲王、军机大臣、提督军门中也有人为刘鹗奔走效劳。刘鹗于当晚清从近代向现代过渡的变革时期。现代经济思想逐渐侵入对外半开放的中国。国门似乎洞开而未全开，你说门开得太小了，有人却别有用心地说开得太大；新旧经济、新旧思想动荡分化，尖锐而复杂，朝野官民各有各的看法。刘鹗却始终站在经济开放的第一线，虽具有超时代的经济思想和开拓精神，甚至在洋务事业上也是个开风气的人物，可惜却不为世人所理解，又不能谨身自洁，难免成了众矢之的，革职、通缉，最终以流放新疆致死而结束他传奇而又悲剧的人生！
　　刘鹗生前蒙受了不公正的处置，成为那个时代牺牲者。岁月轮回，在他死后不到半个世纪的1955年，《人民文学》2月号登载了张毕来的一篇批判《老残游记》的文章：《<老残游记>的反动性和胡适在<老残游记>的评价中所表现的反动政治主张》。原因大致是：胡适当年挨批，按照当时“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的政治逻辑，胡适曾经一度“热捧”过《老残游记》，那么，其作者刘鹗岂能幸免？于是，老戏新唱；当年袁世凯之流加在刘鹗头上的“卖国”、“汉奸”罪名，被又一次推到政治的风口浪尖上来。一时，批判讨伐之声不绝如缕，刘鹗无异于受到了一次“鞭尸”。当年，那场“论战”没有尾声，刘鹗成了一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之后若干年，刘鹗的研究似乎成了一个“雷区”，没有多少人敢于置喙，索性被搁置起来。直到1987年7月，由江苏省社科院发起，由淮安县人民政府承办，在刘鹗的归葬地淮安举行过一次“纪念刘鹗诞辰130周年研讨会”。可惜规模不大，以草草收场告终，虽然出了一个薄薄的“刘鹗诞辰130周年纪念册”，但论文奇少，在学术界并没有留下多大影响。这次活动的最大贡献，就是促成了刘鹗故居的修建，作为当时五人筹备小组成员之一的我，真是感慨系之！1995年，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寒波先生的长篇历史小说《老残遗恨·刘鹗》，才算还原了一个历史的刘鹗。如今刘鹗故居虽然开放，却门可罗雀，很少有人问津，作为一代英才、绝代奇才的刘鹗，很有可能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
　　春山一路鸟空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国人品评中国人，有时总爱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似乎只有这样，才算高明，才算解恨，才能罢休。最可恼的还不在此，常常会有人“跟风”：一个人说歪嘴，个个说嘴歪。外国人似乎就不一样：外国人评人，总爱找出别人的长处、优点来，颂扬之，仿效之。“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中国人的这点“国悴”，倒是跑到国外去了。譬如刘鹗，似乎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一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尽管如此，外国人就很直率，人家是怎么看刘鹗的呢？
　　“作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对西方知识的介绍均有所贡献的小说家、诗人、哲学家、音乐家、医生、企业家、数学家、藏书家、古董收藏家、水利专家和慈善家的刘鹗，其本人生平与他的学识和名望一样令人不理解和常常引起人们的争论。”这是前美国夏威夷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美籍华人马幼垣先生对刘鹗的品评，引文出自英文版《中国古典文学辞典·刘鹗（条目）》。这加在刘鹗头上的11顶桂冠，论起道理来，绝非溢美之辞。刘鹗毕竟是刘鹗。他多才多艺，学识渊博，在诸多学术领域有真知灼见，且有广泛的建树。
　　作为小说家，他创作了举世瞩目的《老残游记》，开始受到胡适先生的“热捧”，鲁迅也称之为“作者信仰，并现于内”、“叙景状物，时有可观”，给予了相当的肯定。
　　作为诗人，他的存世之作《铁云诗存》120余首，得到原山东大学教授严薇青先生的好评：“才调高旷，清华绝伦；工力深厚，迥异凡响。所谓清新、俊逸、殆兼而有之”，至于“词翰藻绩之工，吟叹寄托之深”，足可让读者“涵咏欣赏，咀含玩味”（《铁云诗存·序》）。
　　作为哲学家，他拜从“太谷学派”，不拘于名，而注于实。他能从“太谷之学”的神坛上走下来，把“太谷之学”划分为“教、养两途”，自觉担当起“以养天下为己任”的重担，充当了实业救国拓荒者的角色。“教”，教民。即以太谷学说为“武装”去“化民”，属于理念、理论，属于上层建筑；“养”，“养民”，使民得其“养”，即兴办实业，创造社会财富以“活民”、“富民”，属于实践。二者结合，即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属于哲学范畴。刘鹗的这一想法，无异于是对中国传统封建思想的挑战，称之为哲学家，当不为过。《老残游记》中黄龙子、赤龙子、青龙子以及玙姑们的谈经论道，即带有一定的朴素辨证法。
　　作为音乐家，他自幼在音乐世家的熏陶下而不甘寂寞，其母朱太夫人的陪嫁物中即有一张名贵的“月琴”；太谷学派也规范其弟子要遵音律；他的如夫人郑安香即通音律，经常置身于“一帘花影坐调筝”的氛围中岂能不受熏染！他与音乐家赵子衡、张瑞珊交往过从，49岁时还向著名琴师劳平颉学习琴艺。他演奏古琴曲《平沙落雁》极富神韵，出神入化；他描写音乐，绘形绘影，感人肺腑。《明湖居听书》堪为描写音乐的杰作，为文学描写之典范，他甚至为著名琴师张瑞珊作《十一弦馆琴谱序》。因为有了理论和实践的高度统一，因此在音乐方面，他也有独到之处。
　　作为医生，他年轻时继承家学，悬壶作游方郎中，刘家祖传的烫伤膏成为世代秘方；《老残游记》中作者的化身“老残”，即以游方郎中的角色周游各地，为人治病；他未完成的医学著作《人寿安和集》，即是对诊案的总结。
　　作为企业家，他一生兴办过诸多实业，虽然大多功败垂成，但毕竟有堂·吉河德式的骑士精神，作了屡败屡战的尝试，有不少实业堪称中国近代史之最。
　　作为数学家，他在治理黄河任上，用目测和标杆结合，测出的数据居然与实际距离无二。《勾股天元草》、《弧角三术》即是他的数学论著，可见他在数学方面的造诣之深。
　　作为藏书家，他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藏书本来就汗牛充栋，加以他对各种学问都广泛涉猎，年轻时曾反躬自省，闭门读书，积累了不少学问，收藏更是不菲；甚至在被难时，他的门客押运的书画竟达二百余箱。
　　作为古董收藏家，他从王懿荣手中购得龟板5000余片，在他残存的三部《日记》中，不断有收购金石书画和碑拓的记载；有不少是国内珍品有的甚至是海内孤本；他的《铁云藏龟》等著述开了中国甲骨学的先河。
　　作为水利专家，他32岁即投效河工，参与黄河的治理，力主“束水攻沙”之说，并不辞劳苦，亲临第一线，与“差役劳作”，甚至跋山涉水，实地丈量，有《历代黄河变迁图考》、《治河七说》、《治河续说》等著作传世。因治理黄河有功，蜚声朝野，被福片举荐，以知府任用。
　　作为慈善家，他秉承家传，常免费为人治病；“庚子之乱”中，京城乏粮，饿殍遍地，他自费赴京办赈，从俄兵手中购得“太仓粟”，以平价粜之，活人无算，并设“掩埋局”，葬殓死尸；设“医药局”，为灾民治病，好事多多……
　　一个人，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光阴，倘若能成就一两个业绩，便足以慰平生。而刘鹗呢，涉猎广泛，称得上是个奇才、怪才、英才。可惜他的一生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走出刘鹗故居，我不禁扼腕而叹：他的聪明才智、他的义胆卓识，与其悲剧人生相比，是多么强烈的反差！真是造化弄人！但无论怎么说，刘鹗毕竟是亮在历史星空中的一颗星星，尽管有时会有阴霾雾帐的遮盖，但丝毫无损于他的一星光亮！
　　走出刘鹗故居，我忽然想到：“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用这两句诗来比况刘鹗的人生，堪为妙辞！不过不要紧，故乡人民没有忘记他，将一座故居献给了他，这是对他最好的褒奖、永远的系念！来源：淮安区报

天然

您是在为旅游事业做贡献，我很欣赏您，并支持您！“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乌空啼”用得精妙，这也是您的才情所现…关于旅游方面的散文，我试写了几篇，得空请您看一看，多提意见。象《河下古镇风情》《去吴承恩故居品茶》《千根旗杆传说》《岔溪河之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