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青竹编制的篾扇。迄今,母亲家里还存有一把。 那还是家居南国的我们临迁居前,母亲专门托一位资深老篾匠编制的。想着南北两地的差异,竹编以后恐不易见到,母亲不仅请那位老篾匠用青竹皮编了几把篾扇,几只篾篓,还请他编制了一把藤椅。老篾匠耗费了一月时间,才为我家编制好这两样篾具和藤椅。 藤椅为父亲专座,篾扇则属于我们姐妹。新编的篾扇菱形,纤秀的格子间有花纹,呈青绿颜色,摇一摇,能飘来竹子的清香清凉。竹篾扇轻巧,俊秀,我们姐妹都喜爱。可惜彼时年少不知珍惜,现在只余一把,且被时光取走青色,只余淡淡的黄。 许是南国长大缘故,我总觉得那里才是我的故乡。我怀念南国的岁月,怀念飘渺的桂花香,怀念大片摇曳的竹林……夏日里去母亲家,我找来那把篾扇摇一摇,仿佛听见风过竹林的涛声,看到桂树静静洒落的桂花雨。
多年以前,我去上海游玩,从一家檀香扇专卖店里,购得一把价值不菲的小小折扇。扇子被放在精致的玻璃盒里,取出展开,轻轻一摇,一股幽香迎面扑来。扇子为檀香木原色,两边的扇骨各雕琢一排蝴蝶,而每一片细巧的扇页上,都缕刻着精美的花纹,让我爱不释手。 有了孩子以后,偶听人说,檀香驱蚊。夏日的夜晚,每当孩子睡熟,我就打开檀香扇,轻轻放在他身侧。时间久了,他大概觉察到这是他妈妈在意的东西,总想抓到手里研究个明白。可是他哪里能研究明白他妈妈在意的缘由呢,若不是我看得紧,不止扇坠上那束桃红的流苏被扯丢,整把扇子恐都会拆开折断。 其实檀香扇风不大,多数时间我是把它珍藏。可不论我何时拿起它来摇动,仍有香气从我面前经过,我时常臆想,我摇动的是一棵古树。这棵古树森林里长大,见识过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闻听过狮吼虎啸,沐浴过狂风暴雨,也接受过和风丽日。我摇来的这股香风,来自原野,来自森林,珍贵无比。 如今儿子已成人,他要是感觉热会马上打开空调,再也不屑这柄小小的扇子。檀香扇却得以完好,摇动时依然香气氤氲。
母亲只中意蒲扇,也有人叫做芭蕉扇的那种。蒲扇是用棕榈科的蒲葵叶子所制,叶片薄而阔,扇轻而招风。 每年到了小暑前后,母亲都要为家里添两把新的蒲扇。如此一来,家里的桌子,沙发,电视柜旁,蒲扇的阵容逐渐扩展。母亲一边摇动蒲扇一边斩钉截铁:“这才叫扇子,别的扇子只能装装样子!” 夏天,不热到十分,母亲不开空调;不热到八分,不开电风扇。母亲说那样来的风害人,扇子的风是自然的,养人。母亲在家里摇蒲扇,出门也不忘拎一把。我儿子是母亲看大的,夏天傍晚随母亲出门纳凉,母亲手握蒲扇,追在她心爱的外孙身后,不停地挥舞蒲扇在他左右扑打,一来送凉,二为防蚊虫叮咬。儿子玩到无聊时,常常抢过母亲手中的扇子,称自己是孙悟空,又扑又打连喊带跳。为此,有一阵子母亲的蒲扇耗费极快。 还有一笑话,母亲搂着儿子在大门口纳凉,儿子感受到母亲扇子的清凉,问母亲,“姥姥,风从哪里来的呀?”母亲随口回答,风藏在扇子里。隔天我带他去公园,突来一阵风吹掉了他的凉帽。儿子大惊,边倒着小脚丫追帽子,边大声呼喊:“妈妈,不好了,风从咱家扇子里跑出来了。” 前些天回家,看到母亲新买的蒲扇黄中还透些绿,有点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颇为喜欢,主动索求一把。蒲葵为南国生植物,四季常青,是热带、亚热带地区重要绿化树种,即使把它的叶制成扇子,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想来,蒲葵是幸福无悔的吧。不知是否因了年纪渐长,不觉中我也常如母亲那样,摇着蒲扇坐在院口纳凉。
自然,扇的种类还有很多,像扇面上题诗作画的折扇、秀美飘逸的绢扇、古人喜欢的羽扇等等。中国是制扇王国,扇文化有着深厚的底蕴,扇子不仅作为用品,也正逐渐发展为艺术欣赏品,艺术价值不断提升。这些,我是说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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