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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天国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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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1 13: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天 国 的 钥 匙

     六一这天,是丁白五十岁生日。
这天早晨,丁白在五点钟突然醒来,望着南窗透过的一缕阳光,懵懂中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五十岁生日,不由生出一种苍老的感觉。心想,转眼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可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丁白转过头,看见在晨光里老婆李桂香半张着嘴巴、光裸着脊背正睡得深沉,涎水流到了腮边还浑然不知。老婆李桂香是丁白从乡下娶来的。小的时候,丁白因爬树摔过一跤,伤了后背,便成了驼背,虽然不很严重,但从外表上看丁白总给人一种倾斜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残疾,丁白从小非常要强,学习一直名列前茅,顺山顺水地就由小学考到了大学,那时大学生金贵,毕业后没费力就分配到机关当上了干部。年轻时,丁白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人才的,虽然有点残疾,但靠机关干部的身份,也曾挑过几个对象,但条件好的看不上他,条件差的他又看不上,婚事就拖到很晚也没办成。随着年龄渐大,丁白不得不放低了条件,有人给他介绍李桂香时,虽然是农村姑娘,但纯朴娇羞的神态还是让丁白有些心动,于是,在媒人的撮合下,丁白心情有些复杂地同意了。李桂香家虽然觉得丁白身体条件差点,但看上了他“公家人”的身份,也同意了。结婚那年,丁白二十八岁,李桂香差十天不到二十二岁。婚后五年的时间里,两人相继生了一儿一女。头几年,日子过得倒也平和,可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虽然丁白费了很大劲把李桂香办进了城里,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全家只靠丁白一个人的工资养活,日子越过越紧巴,老婆李桂香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再没有半点当年娇羞的模样。丁白有时想想,这也不能全怪老婆,自己在机关干了快三十年,也没熬上个一官半职,连给老婆找个工作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在家,丁白凡事都让着老婆几分。
     吃早饭的时候,丁白刚想和老婆、孩子们说说自己生日的事情,儿子丁佳雨却先开了口,他说:“今天我休班,小芬要到咱家吃饭。”小芬是儿子的对象。儿子丁佳雨技工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县陶瓷厂当工人,小芬在这里当出纳员。两人本来并不熟悉,可是有一天,小芬下班在厂门口被两个流氓纠缠住了,当时许多厂里下班的人装作看不见躲开了,可丁佳雨虽说平时少言寡语、不爱出头,这时却冲了上去,两个流氓被打跑了,丁佳雨也受了伤,小芬去医院看他,一来二去人两人就谈上了对象。小芬比丁佳雨大两岁,性格温柔体贴,不爱张扬。她爸爸是县矿管局的局长,可直到丁佳雨要去她家的时候,小芬才告诉他。丁白见小芬这么懂事,打心眼里高兴。老婆李桂香更是没说的,觉得自己这样的家庭能和局长家攀上亲家,真是烧了高香,所以每次小芬到家来,都是小心伺候,生怕委屈了她。老婆听了儿子的话,就对丁白说:“小芬喜欢吃烧鸡,你下班顺路到市场买回来。”丁白看看老婆,把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一边答应着,一边拎着公文包去单位上班。

     丁白一参加工作就在县人事局,从小伙子干到了白头。丁白有时真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本本份份地工作,也从没出现过差错,领导有事交给他最放心,对他的工作也很满意,可为什么干活的时候就找到了,一到提拔的时候就没有呢?
     丁白想不明白,可别人早看出来他讲原则、认死理的脾气,使他得罪了很多人。当年的组织部长,现在的副书记,曾经为给老婆办理高级职称的事找当时刚上任的老马局长说过,老马局长也跟丁白交待了。这对别人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到了丁白这里却不行,由于她任中级职称的时间差了一年,丁白到最后硬是把她拿了下来。过后丁白想跟老马局长解释,可好长时间老马局长对他都是带理不理的,丁白觉得自己是坚持原则,就没再多想。可申报干部的时候,每次老马局长都跟他打哈哈,说:下次,下次。丁白想找局长谈谈,但又一想自己给自己要官终归不好,就搁下了。随着年岁渐大,丁白也就死了这份心,只想干好工作,别出什么差错。
     丁白到办公室时还不到七点,照例是最早的。等到他打好了开水,把办公室清扫一遍,其他人才陆续到来。丁白办公桌对面是几个月前新分配来的一个大学毕业生,名叫王乐。虽然名叫王乐,可人却一点看不出乐,可能是因为刚刚接触社会,学生气很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还常常发牢骚。可不得不承认,王乐脑子活络,能力很强,别人犯愁的事,到他那里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丁白有时就想,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么好的条件,天天吊儿啷当,不是白白地糟蹋时光吗?
     王乐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竟然穿了一件花格衬衫,一进门边打哈欠边发牢骚:“真他妈没劲,老美早坐在家里玩计算机办公了,咱们还得天天他妈的到点上班、到点下班的死守。”丁白抬起头看看,心里反感,没有搭理他。王乐见丁白没有搭腔,也觉得没意思,就到别的办公室闲聊去了。这时,局长老马到办公室来找丁白,让他写一份汇报材料,并一再叮嘱在下班前交给他。丁白见时间紧迫,就赶紧搜集资料写了起来。等到下午丁白写完材料,抬手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五点,便急忙把材料交给局长。等他拿着公文包下班的时候,政府大楼里人都已经走空了。出了大门,丁白骑上车子,才猛地想起早上老婆交待买烧鸡的事,于是又掉转车头向市场骑去。
     市场上熙来攘去的人很多。这个边境小县随着对俄口岸的开通、边贸的发展,也呈现出了繁华的景象。十几栋高楼拔地而起,街道整洁宽敞,已初具城市的规模。市场是新建的,面积很大,全都摆满了摊床,商品种类齐全。丁白挨挤着人流找到地方,与卖烧鸡的小贩讨价还价了一番,就买了一只往外走。当他取车子时,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个书摊,卖书的小伙子正在起劲地叫卖。丁白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只是愿意看些野史杂谈类的书。想起很久没有买书看了,丁白便拐到书摊前,支上车子挑选了起来。这时那小伙子顺手递给丁白一张广告画,丁白接过来一看,手像被烫着一样抖了一下,想扔掉,可鬼使神差地又把手缩回来把画塞到公文包里。那是一张宣传新书的广告画,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裸体的外国女子,画的质地很好,女子的乳房和羞处都暴露了出来。丁白脸有些红,心也在慌乱地跳,便站起身骑上车子急忙离开了书摊。回家的路上,丁白几次想把那张广告画扔掉,又觉得舍不得。快到家时,丁白怕让家里人看见,就把那张广告画放到了公文包里层,又特意把一些材料压在了上面。
     到家时,小芬已经来了,看见丁白进门,很有礼貌地与丁白打了招呼。丁白答应着,匆匆进屋把公文包放在了角落里。老婆李桂香已经把其他几样饭菜准备好了,从厨房出来,就埋怨丁白回来晚了,好在有小芬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张罗着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有说有笑,老婆李桂香更是殷勤地给小芬夹菜。只有丁白一人沉默不语,显得与餐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协调,惹得李桂香直对他翻弄眼皮。等到吃完饭,儿子丁佳雨送走了小芬,李桂香便对丁白说:“瞧你那个样,人家小芬来了,都不会出个人声,像谁欠你似的。”
     丁白有些生气,于是说:“我在外边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连说不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李桂香见他回嘴,就越发高声起来,说:“你还委屈了,你工作了一天,以为别人都闲着吗?也不看看,家里喂猪的饲料是你拉回来的吗?”
     丁白仔细看看老婆,果然见她头发上还有麦糠的碎屑。顿时觉得理亏,便不再言声,任由老婆数落。李桂香吼了一阵,见丁白不再搭腔,也便罢了。
     晚上上了床,由于很久没做夫妻之事了,今天又受了广告画的刺激,丁白心里毛毛的,便小心地去搬老婆的后背,可李桂香只回了他一句:“滚一边去,我累了,没那个精神。”就一甩屁股转过身去,不一会便响起了鼾声。丁白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好呆呆地躺在那里独自苦恼。这时,白天那张广告画中的女子就在黑暗里走出来诱惑他,他便无奈地把手伸到下身摸索起来,折腾了一夜几乎没有合眼。

     第二天,丁白早早地便来到单位,趁着没人来,把那张广告画放进自己抽屉的最底层。昨晚没有休息好,丁白感觉到头有些发昏,可偏偏却来了急事。上班的铃声刚一响过,局长老马就来通知他说今年的职称评定工作要提前开始,需要丁白当天赶到市人事局开会,去领取上级精神。
     丁白居住的县城,离市里很远,坐客车起码要四个小时。看看时间紧迫,丁白赶紧到车站坐上客车直奔市里,谁想半路上车子出了毛病,司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修好。
     等到丁白赶到市人事局,会议已经结束了。市人事局的人又专门给他一人补了课。这样就耽误了时间,连回县城的末班车也没赶上,丁白便只好住在了市里。由于经费紧张,局里实行了包干制,规定每人每天的出差补助只有二十元,多不退,少不补,完全由自己算计使用。虽然丁白总是找最便宜的旅店,但扣除车票、住宿和吃饭费用,每次总得搭上几块钱,老婆李桂香为这事已经不止一次跟他发火。丁白在街上转了很长时间,才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一家个体旅店,房间不大,只够摆两张床,但看上去倒还干净,住一宿只要十元钱,丁白觉得非常满意。等到安顿下来,丁白这才感到肚子在咕咕叫,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一点东西。不敢去饭店,于是丁白就凭着记忆到小吃一条街去吃饭。
     五点多钟,正是下班的高峰时刻,街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和车,全都在匆匆忙忙地往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赶。丁白看着这个情景,心里不由生出感慨:人就像蚂蚁一样劳碌奔波,到底为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两手空空、难免一死吗?很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丁白在人流中边想边走,很快来到了小吃一条街。只见这条街上一个挨着一个地摆满了小摊,全都支起了棚子,棚子中间是一条长桌,四周放着几条长凳,桌上摆满了各式佐料。这里有馄饨、饺子、稀饭等,,价格公道便宜,任你随意点。丁白正犹豫着进那个棚子吃饭时,一个女子跟他搭腔说:“大哥,进来吃吧,我这里干净,价格也便宜,保您吃得满意。”丁白看了看这个女子,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模样倒也清爽,就拐进她的棚子里坐下。丁白点了两碗馄饨,那女子手脚麻利地准备着。看看没有别人,丁白就问那女子说:“你没有工作吗?为什么出来摆小吃摊呢?”
     那女子说:“我原来在制药厂当工人,厂子不景气,去年下岗了。没有什么好干,就弄个摊出来混碗饭吃。”
     丁白又问:“这么辛苦,一天能挣多少钱呀?”
     女子回答说:“不多,一天弄个四、五十块吧,总比在家呆着强啊。”
     丁白听了,心里不由一惊,没想到摆个小吃摊一天就能挣四、五十块钱,算起来,每月比他的工资还多将近二百元呢。又想,人家下岗的都能出来摆个摊干干,而老婆自来就没有工作,整天在家侍弄两头猪,一年连攒带挣也就一千来块,为啥不能试试。于是,心里就有些活动,开始盘算着回家后怎么跟老婆说这件事。由于有心事,等到馄饨上来的时候,也没品出什么滋味就吃完了。
     吃完饭回到旅店,已经快七点钟了,看看对面床上没有人住,丁白心里一阵高兴,觉得花十块钱等于住了个单间,实在是占了便宜。只是那台电视机太破,黑白的不说,图像也不清晰,罗京出来播音,把个脸拉长得像个冬瓜似的,丁白鼓捣了半天没修好,只好作罢,好在声音还能听清,权把它当作收音机听。晚上没事,丁白脱了外衣,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一边听着电视机,一边想着心事。也许实在是太累了,他竟迷糊了过去。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进门,没等清醒过来,就闻到一股香气,他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床前。没等他开口,那女子就说:“大哥寂寞不?咱俩玩玩?”
     丁白一愣,接着便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心里不禁怦怦乱跳,语无伦次地说:“不,不,不要,我……”
     谁想那女子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把手伸了过来,嘴上说:“没关系,很便宜的。”
     丁白更害怕了,一边往床里躲,一边说:“你快走,要不我喊人了。”
     那女子嘿嘿一笑,把衣服往下一拽,露出一只奶子说:“你喊吧,我让你喊。”
     丁白急了,忙坐起来对那女子说:“求你快走吧,我真的不要。”
     那女子这时看到了丁白后背上的驼,就说:“噢,原来是个驼子啊。好吧,算照顾残疾人吧,老娘走了。”说着,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出门走了。留下丁白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直觉得像做梦一样。等到回过神来,就想,这世道也不知怎么都疯了,住这样旅店的穷鬼竟然也会碰到这种事。于是赶紧下床扣紧了门,关了灯和电视,躺在床上心里还直发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丁白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翻来覆去的一宿也没睡着。第二天早早便起来结了帐,直奔车站坐早车赶回了县城。

     丁白回到了县城,因为事情比较紧急,家也没回就直接赶到了单位。到了单位却听到一件惊人的事,王乐辞职了。                                                                                                  
       王乐不安分,平时常跟几个朋友倒腾些买卖,上班经常迟到早退,老马局长早就看不惯了。昨天中午,老马局长陪客人喝完酒,回到单位看到王乐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满屋子乱窜,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着许多人的面把王乐批评了,谁想王乐却不买他的帐,两人在走廊里就吵了起来。老马局长说到激动处,就对王乐说了滚蛋的话,王乐当时二话没说,回办公室写了一份辞职报告摔到老马局长的脸上就扬长而去了。丁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禁一阵唏嘘,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有个性,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他拿着市里发的文件走进老马局长的办公室时,看到老马局长阴沉着脸坐在那里。见他进来,连招呼也没打。丁白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市里的精神向他作了汇报。
     老马局长听完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对丁白说:“市里要求八月底完成,时间紧了点,老丁,你就抓紧办吧。”
     丁白中午回到家里,看老婆李桂香心情还好,就小心地把想要李桂香摆小吃摊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李桂香不仅没有埋怨他,还说:“你以为我不急呀,儿女大了,都需要钱。咱家又困难,不想点办法怎么行。既然有了办法,我苦点、累点倒没什么。”
     丁白听她这么说,感动得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心想,李桂香这人其实不错,别看嘴冷点,可心里还是有我和这个家的。嘴上就有些轻狂,说:“我说你是个好人吧,只是......”看到李桂香又瞪起了眼,丁白赶紧闭上了嘴巴。
     上了班,丁白马上组织各单位主管政工的同志开了会,把市里精神传达了下去,并且把调查摸底工作布置了下去。工作安排了下去,这几天正好有些空闲。丁白就开始跑小吃摊的事。想想很简单的事,可丁白跑起来才知道有多难。只是摆这么个小吃摊,就牵扯工商、税务、卫生和物价等七、八个部门。丁白一个个部门跑,一连跑了四、五天,把脸笑麻了,嘴也说大了,好歹算把营业执照办了下来。择了个吉日,李桂香的小吃摊总算开张了。女儿丁佳丽刚刚考完初中毕业试,放假在家,正好帮李桂香张罗,全家人一有空也都跟着忙活,就连小芬有时也到小吃摊帮忙。小吃摊每天的收入都在三、四十元,虽然更忙了,但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家里气氛好了,丁白干起工作来也格外有劲。这几天,基层单位的调查摸底表陆续都报了上来,丁白需要认真地把关,这些都是他一个人来做,工作量非常大。谁想,就在这个时候,家里又出了烂事。女儿丁佳丽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初中升高中本来没问题,可谁想,偏偏这次没有发挥好,离录取分数线只差三分。可差这三分要念高中就得花五千元钱,五千元对丁白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婆李桂香整天哭丧着脸训斥女儿,女儿丁佳丽天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丁白一边得安慰女儿,怕女儿想不开出事,一边又得劝老婆李桂香。他对李桂香说:“虽然咱家困难点,但现在你干上了小吃摊,日子会逐渐好起来的。小丽底子这么好,不念书会耽误孩子一辈子的,所以书还是要念的。”
     老婆李桂香听丁白这么说,就没好气地说:“你说得好听,可五千块钱哪来,小雨马上要结婚,也需要钱。就你那个窝囊样,能挣出来呀。”倒把丁白骂了个狗血喷头。儿子丁佳雨很懂事,他对李桂香说:“妈,我和小芬的婚事可以晚点办,可小丽不能不念书啊。我求你了,妈。”说着就要给李桂香下跪。李桂香哭了,说:“就你们好,你们以为小丽就不是我的女儿呀......”直哭得丁白眼泪也在眼圈里转。最后李桂香还是同意拿钱给丁佳丽上学。
     虽然在家里上火,可工作该干还得干。评定职称的事到了节骨眼上,每天都有好多人找丁白说情,不符合条件的丁白一个也没答应。可有一天,老婆李桂香在家里却接待了一个人。当时,李桂香从小吃摊回家,看见家门口站着个人,便问他找谁。那人问:“丁主任是不是住在这里?”
     李桂香说:“哪个丁主任?”
     那人说:“就是人事局的丁白主任。”
     李桂香说:“是这里。你找他有什么事?”
     那人就说:“我叫胡伟,在县医院工作,今年评中级职称,想请丁主任给照顾照顾。”接着拿出个信封说:“这是一点小意思,您别嫌少。”说着,把信封放到李桂香手里就走了。李桂香打开信封看看,里面竟然装了一千元钱,心里就有些发毛。心说丁白到底在单位干什么工作,还有人给他送礼。
     丁白忙了一天回家,见李桂香没有去出小吃摊,而是把菜做好了等他。吃饭时还一个劲地给他夹菜。见李桂香对他这么热情,丁白感到有些纳闷,心想平时这个女人对他那么刻薄,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好呢?又想,管他呢,反正她对自己好也是好事。可到了晚上睡觉,听了李桂香的话,丁白终于明白了李桂香的动机。在炕上,李桂香问丁白在单位到底做什么工作?丁白说:“平时你从来不管我的事,今天怎么突然关心了呢?”
     李桂香说:“那怎么地,不能关心呀?
     丁白便说:“管评职称。”
     李桂香问:“评职称有什么用呀?”
     丁白知道跟她说不清楚,就应付说:“评上了职称给涨工资。”
     李桂香听他这么说,就说:“噢,我明白了。”
     丁白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李桂香就把收礼的事说了一遍,还对丁白说:“反正给他们评上职称也涨钱,让他们拿点给咱也不多。”丁白一听,头都大了,从炕上爬起来对李桂香大喊:“你做的好事,生是在害我呀。”
     李桂香听他这么说,也火了,说:“我做得有什么不对,你想过没有,小丽念书刚拿出了五千块钱,小雨结婚又要用钱。如今这钱送上门来凭啥不要。”
     丁白说:“那也不能拿这个钱呀,这明明是把我往笆篱子送啊。”
     李桂香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感到有些害怕,但还嘴硬说:“我不管,反正钱不咬手。”
     丁白两眼冒火地说:“你放屁,快把钱拿出来。”
     李桂香起来从箱子里把钱拿出来,气哼哼地扔给丁白说:“好,你革命,看你什么时候能革出钱来。”
     钱拿出来了,可丁白却犯了愁,那个叫胡伟的人他本来就不认识,又怕直接拿到他单位还不回去造成影响。于是,想来想去只好把那一千块钱拿到单位,交给了老马局长。老马局长拿到钱,开始很惊讶,后来看丁白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在心里说:丁白啊丁白,你他妈的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可嘴上还是说:“对,你做得对,我一定跟上级反映,要他们给你表扬。”
     丁白摇头说:“我不要什么表扬,只要心里没愧就行。”
     老马局长第二天就把那一千块钱交到了纪检部门。通过调查,很快便查明了真相,给了胡伟一个警告处分。丁白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谁想,一天晚上丁白在加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当时天很黑,丁白骑着车子突然就被人打倒在地,他只听见一句:“让你他妈害老子......”就昏了过去。等醒过来时,人已经住到了医院。
     第二天,儿子丁佳雨到派出所去报了案。警察很快就来向丁白了解情况。当时没有证人在场,丁白又提供不出有价值的东西,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就把胡伟的事原原本本跟警察说了一遍,只说怀疑是胡伟干的。警察听了,心中暗想,弄了半天,这是个傻×。于是就说:“办案重证据,随便猜疑是不行的。”又说:“你安心养伤,我们再查查。”就走了。
     丁白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就再也住不下去了。因为单位评定职称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别人又插不上手。这样丁白只好白天上班,晚上到医院打吊针。幸好他的腿脚没什么问题,只是头上缠着绷带不好看,大热的天只好扣上一顶帽子。
     打人的凶手一直没找到,派出所又忙得很,再说,这样的案子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就被搁在了一边。这边丁白的日子却不好过了,医院的人都知道了丁白和胡伟的事,上上下下没有一个给丁白好脸色的。丁白伤还没完全治好,就灰溜溜地出了院。算算光医药费就花了两千多,报销了以后,丁白自己还搭上了五百多块。老婆李桂香为这事一直不跟丁白说话,丁白心里也觉得窝囊,直抱怨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
     值得欣慰的是,全县评定职称工作在八月底按时完成,市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在总结表彰会上,老马局长还代表县里领回了一面锦旗。

     多事的夏秋季节很快过去了,转眼到了冬天。丁白生活刚刚平静下来,谁知烦恼紧跟着就来了。本来说好儿子丁佳雨和小芬的婚事来年办的,可来年正赶上小芬的本命年,小芬的妈妈不知听谁说本命年结婚会折寿。就一再坚持要在年前把女儿的婚事办了。亲家提出了要求,丁白和老婆没什么话好讲,就应承了下来。可应承归应承,钱的问题却像个天一样地压了下来。虽说新房小芬家已准备好了,可彩礼和布置新房的花销还是不能少的,加起来得一万块钱,丁白和老婆李桂香把家底全部翻出来也不过六千块钱,还有四千块钱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于是老婆李桂香又发起了火,她对丁白说:“跟着你算倒大霉了,没有不上火的时候。”又说:“都什么年月了,别人都往家搂钱,你倒好,白送的钱你不要。现在怎么办吧。”
     丁白见她又说起那档子窝心事,也觉得气短。女儿丁佳丽听爹妈又为钱的事吵了起来,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就躲到里屋哭了起来。儿子丁佳雨则唬着脸,没好气地说:“吵什么吵,没钱这婚就不结,我去跟小芬说。”说着就要往外走。丁白和李桂香又连忙转过来劝他。最后,丁白把脚一跺,对他们发狠说:“谁也别说了,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可说是这么说,丁白心里却没有半点底儿。开始他想跟单位说说借点钱,可又一想万万不行。单位经费紧张,平时出差借二百块钱都难,何况前一阵丁白住院借的钱还没还上,局长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丁白忽然想起表弟,他和表弟从小在一起长大,各自成家后一直走动,感情很好,跟他借钱肯定没问题。丁白回家跟老婆李桂香一说,李桂香当即就催丁白快点到表弟那里借钱。
第二天,丁白跟局长请了假,就坐上客车回乡下老家红石砬子。丁白的老家红石砬子地处山区,四面环山,是个小盆地,气候温暖,非常适宜果树生长。表弟头脑活络,承包了村里的果树园,规模越来越大,生活早已进入了小康。丁白坐在客车里,看着车窗外被雪染白的层层山峦,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老家一次,不仅没为亲戚们做什么事,反倒要给他们添麻烦,心情便越发沉重。
     到了老家,丁白看到表弟正指挥着几台车在自家的果窖出果,直等到表弟忙完,丁白才招呼表弟。表弟看他来了非常高兴,忙拉他到家吃饭。表弟媳妇也很热情,准备了好多下酒菜。丁白推辞不过,便和表弟喝了几杯。当丁白不好意思地说出来意以后,表弟爽快地答应了,还说“这有什么难,自家兄弟本来就要互相帮忙吗。这钱只管拿去用。”当丁白要打借条时,他不高兴地说:“哥,你这不是瞧不起我吗?”丁白坚持要打借条,他说:“亲兄弟,明算帐,这钱是借你的,我一定要还。”表弟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了。丁白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条,然后又拿出自己的印章,小心地盖在了上面。
     吃完饭,丁白要赶回县里去,表弟怎么留也没留住。正好有一台拉果的车要回县城,就顺便把丁白拉上了。开车司机是个饶舌的人,一路上不停地和丁白唠喀。丁白中午喝了酒有些困倦,闭着眼应付着。可谁想,当车行驶到一个转弯处,司机有些分神,没看到对面来车,转眼车便被撞到山下。丁白没等明白过来,就被弹出车外,那车也重重地压在了身上,只一会儿人便没了气息。

     丁白死了,由于级别不够,没有开追悼会,只是在火葬厂的大厅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老马局长讲了话,对丁白评价很高。他讲得很动情,中间有好几次被人们的哭声打断。老马局长讲完话,人们开始告别遗容,只见丁白静静地躺在那里,脸已经被整过容,竟然泛出了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过的红晕来,显得非常生动。人们瞻仰完毕,丁白就被火葬车缓缓地送入火炉中,随着“叭”地一声,丁白整个人就落在了火焰中。丁佳雨、丁佳丽随即便号啕大哭起来,旁边许多人也都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人们站在火葬厂的空地上,就看到高高的大烟囱里冒出青烟来。这时王乐得到消息也来了,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穿着俄罗斯银狐领皮衣,背着一个很大的皮包,一付大款的模样。他站在那里仰头默默地注视着大烟囱,若有所思。随后转身过去主动和老马局长握手说:“真谢谢你啦,没有你,我哪有今天呀!”老马局长翻翻眼皮不知说什么好。
     丁白火化后的一天,丁佳雨和丁佳丽到人事局来清理丁白的遗物。当丁佳丽清理丁白的抽屉时,赫然看到了那张广告画,丁佳丽赶紧把它装进包里。收拾完丁白的遗物,丁白跟单位的联系也就彻底结束了,用不了几年,丁白就会被人们忘却,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
     腊月初五是丁白烧三七的日子。这天丁白被安葬在县城西山上,墓地请人选过,风水很好,正好俯瞰县城。丁佳雨、丁佳丽兄妹俩正给丁白烧纸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刮了过来,几片纸灰飘了起来,打着旋向远处飞去了,好像丁白解脱的灵魂正在飘向天国。
发表于 2006-10-21 16: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妙高台朋友,你是咱们小说版的老朋友了,因为今天好小说实在是很多,而且都比较长,我一时无法读过来,更别说进行评点了,相信你能理解我对每位作者的小说都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请你别介意,我先下载下来,慢慢读完以后,我再将个人意见跟你交流,希望你能谅解。
我虽然大致看了一下,不是客气,这篇我到是感觉比较好,似乎比那篇较长的《如歌》要好,因为没能细读,还是不要随便说,以免造成误读。
先提给其他版主和朋友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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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1 23:4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通过小人物--丁白,折射出社会现象的一个缩影,无论怎样,总要面对现实生活.这是一篇比较成功的小说,生活的捉襟见肘及家庭的状况,还有处世原则为丁白的命运埋下伏笔.
  该篇一气呵成,读来简洁顺畅.提一下,让众文友点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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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2 09: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邱版和蒙山版主,你们的热心和责任感是对我创作莫大的鼓励,表达最诚挚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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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6 16: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自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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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6 21:4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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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9 10: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高台,总体上来说,小说是不错的小说,但第一章前半部分的交待好像不太妙,就像我以前一样犯同样的错误,把握不住,把介绍性的东西搞多了。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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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0-29 10:30:4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和义,意见中肯,你是行家里手,以后多关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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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9 13:4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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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29 14:47:33 | 显示全部楼层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细细看完。这是一篇很值得人深思的文字。
看完后一声叹息。作者通过丁白这个角色从生到死的描述,反映出了社会上一些弊端,我想这就是作者最想表达的。
这文字我是一口气看完的。作者在小说的收尾处,通过王乐的生来对称丁白的死,很具有讽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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