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零感碎：尘世唠叨

蓝色枫叶

　　有一段日子，你可能必须逆风而行。凄风苦雨的路途，会让你一次次想要选择放弃，有两个声音不厌其烦在你耳畔时常交替。一个声音劝你调转回头，顺风顺水不遭罪；一个声音劝你就近停歇，寻一处安适的所在逍遥快乐。你的心没有被耳畔的喋喋不休打动，而是径直前去不曾犹疑，因为你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行程，也知道你笃定要抵达的是怎样的境界。你的名字叫信念。

　　天冷了加一件厚衣，天热了减一件外套。心情不妥时找个既有耐心倾听又深谙世故的朋友聊聊，将满腹的憋气倾与风中；春风得意时，不要张狂恣意，寻一片小树林独自漫步轻吟，或捡拾几枚枯叶几根枯枝，告诉自己有些沉浮不是一世而是一时。人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宠辱不惊、得失不忧，把每一天，都过得气定神闲。

　　有的人初次相遇让人眼前一亮，但久而久之却嚼之无味弃之可惜；有的人乍一邂逅没甚感觉，而厮磨许久才发现此君品性敦厚。无论情人、朋友或同事，还是兄弟姊妹，都有前述的几种感触。有的人就是值得相处，有的人总觉就是膈应。遭逢不适，网络交互可以删除，而现实际遇却只能敬谢不敏。此乃人伦无奈之一。

　　我答应了你，就会一直在海岸等待，不管天老地荒、潮来汐去。如果你某刻忽然忆起，且姗姗来迟，那么请沿着无垠的岸滩，捡回那个空空的壳，把它放在窗台一角。风起的日子，你可依坐于螺壳旁边，倾听我的留言——那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我用情感中最纯粹的部分，为你淬炼出的希愿：释然吧，以后的每一天。

　　从土地上走来，向城市走去，每一步都踩着留恋。那是一幅人类的行旅图，从山洞到平原，从高山到海岸，从洪荒之初到喧嚣的今天。世世代代的憧憬，世世代代的思念，世世代代的伶仃。乡愁哦，岂止是时间的流逝，岂止是情感的距离，岂止是天涯海角的迁徙。遥望星际，远眺山林，漫步街市，忍不住一次次地问：我们究竟来自哪里？我们最终会停驻何处，时空的延展中，我们可要紧紧牵住彼此，别被红尘的魅惑所蒙蔽，也不要在蜿蜒的光阴里迷失。

　　我一直在这里，远离你到无极，近贴你到无隙。你在我张望的尽头，你在我思念的心里。每当你无眠时，我在梦境总能眺见你朦胧的身影；每当我不寐时，你的呓语总是喊着我的名字。这就是人类终究无法破解的玄谜，也正是这种不可稀释的缘分，让尘世间延续了无比美妙的期冀，也缔造了不可言传的灵性交集。

　　近冬时节，这片海岸最是清旷。只有喜欢早起的人，才能目睹第一缕暖丽澄明的旭光。岁月一直留在这里，默默守望，姿态安详。每次与曙光相遇，你都能邂逅希望；每次挽晨曦徜徉，你都会忘却恼殇。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生无凭依，那就移步这里，倾听千古不变的潮汐，如何解读你的孤寂。

　　你可以慢慢淡略，可以很久不曾想起，但你终归无法忘记——那人、那事、那些日子。抬眼望远，你看这个世界，于你自己而言，只是那么多昼夜交替、冷暖交替。除了你自己，那些跟你有关、跟你无关的人，也都有自己的时日，有自己的忧喜。其实人生时光不多，如果感觉美好，或曾美好过，为何要为难自己？秋天之末，征象这样一个道理：删繁就简，才能找到主题。所谓人生，就是一个人自己的一生，其它的那一切，都是一个人自己经验的细节。

　　每次遇到眼前一亮、心弦一颤的摄影图片，情绪总忍不住疏忽驰远。在采撷敛藏的同时，也无法抑制对摄影者的敬意——是的，是她、是他，是他们，那些我们甚至不知他们姓氏名谁、高矮胖瘦的摄影人，用我们可能难以想象的辛劳、智慧、灵感和耐心，乃至冒着性命危险，为我们留存了真实的刹那，记录了自然风物和尘世人伦一瞬间的色泽与姿态。比绘画更能知天意、谙地理、解风情、近四季的，莫若一群挚爱摄影的行者，那是一程无人陪伴的执着，也是寻真求实、觉悟沧桑的审阅之旅。他们以心导航、以睛捕捉、以脚丈量，一次次抵达生命的追问，一次次破译性情的真相，一次次诠释自然的玄机。作为一个经常以读图为乐，并籍此领略三千大千的俗世懒庸之辈，每每在邂逅震撼之作的须臾，都会发乎内心地对摄影者深存感激。天涯不远，海角不寂，云天山水间，他们是先行者的旗。

　　当初我是十分反感“读图者”的，我认为那些眼睛里只盯着图画、耳朵里塞着听筒的人，是心浮气躁不谙文心的。然而出乎自己预料的是，我自己也成了读图人，且比一般略览客更痴迷，除了看图，我还藏图、转图，以至于后来又养成了“看图说话”的“坏习惯”，许许多多丝语短句都是被图画惹出来的。或许是身边的迹象太详熟、太惯见，才让我不甘寂寞的灵思驱动了目光毫无忌惮的寻觅，而那每一次的“遇见”，又总能引出一些情绪上的快感和遐思中的愉悦，这一发不可收拾的痴迷，如若说是心理的瘾患，不如说这或许是性情本质上的驿动。静心看图，不思忧愁，这本是张目眺远、放飞视界的初衷，至今我已不能确定，是景观惑动，还是我心境不宁？

　　越是完美的越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在时间与记忆达成的共识里，没有完美的东西。即使有，那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重构。

　　坐在厅堂一角，品半杯淡茶，看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形车影，仿若身在异乡，置身世外。等候是一种别样的静泊，仿佛一池秋泓的水塘，寂寞于熹微暮光里，只待一缕清风或一支木桨摇醒波纹、划开涟漪，一如我看见如约而至的人，脸上浮起的笑容。心灵与际遇离的如此之近，又距现实如此之远，从静到极致渡至情绪盈动，只需一个世俗的因由，即可还回恍惚的神情。

　　其实生活中，人们只能、只愿、只会让你看到、为你展示最美的那一个棱面。而有时，人们也大可不必去探寻那些被掩饰、被遮蔽、被敛藏的东西，因为有一个物种越进化越陌生，不管是相互识认还是自我辨析。之所以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样的古句，就是先人们早已看透了，反而不愿后人再去看透。

　　自然，一定不是被人们赋予人格化的那些景象。真正的自然界，已离人类越来越远。或者，正如有位学者兼作家的先生在一篇杂文里写到的那样，人间曾经就是天堂的旧址。由此我愿衍想，在自然行进的某个阶段，大概就是人类曾经的天堂。

　　秋渐远，疏净夜空，寂数星。梦里几回曾遇君，未曾问，君名姓。旧时一杯茶，不敢再忆，唯恐惹出酩酊，孑然无凭。西窗外，牵牛早已花谢，枯藤瘦影，挽不住，离去季风。

　　何必月下对影诉寂寞，不应镜前顾盼常自怜，尘世间，万般悲苦皆命缘；明知躲不开，莫如坦然神色，顺势经验。生如草木，盛衰恰似一刹那，疾风骤雨暮晚后，凋敝阑珊。晨曦再暖时，愿君笑迎醒生——都还在，不允一世荒空。

　　有一种懊憾，可一言蔽之，逝去的时空里，人人都有无法删改的往昔。最直白的例证就是我们自己的记忆，那所有记住都是往昔，那全部细节都不可修饰。在尚未赶到的前方，我们还要经验更多情形和事物，即使我们小心翼翼，或不假顾忌，也必然会在另一次回眸时，捡出一串串惋惜。人生终将是一场缺憾，此论绝非多愁善感者的悲语悯言，而是千百万年生灵衍化之旅上，不胜枚举的涤炼正观。即便如此，未竟长路上，我们不必每迈出一步之前，都要费尽思量，更不必慎忖犹豫——是先抬左脚，还是先探右足。

　　有些人你不管怎样忍恕和体谅，也无法与他走近或认同；有些情节你无论怎么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也难以理解与宽怀。别为此忧殇恼懑，那不怨你，因为你与他们不是一路，境遇和选择自然大不相同。乍一看，这尘世千红万紫、百态众生，都在其中，而其实各有轨道命程。南来北往的，未必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毫无保留寄于情思心念的山水，其实只是这颗星球上凹凸不平的自然形态。我们只是因为某种偶然衍生与此的生物，也得益于某种外因进化成了今天的状况。我们为自己能创建一个世界而感自豪，亦因对生命的来去而感迷茫。我们用无极无限等词汇概括未知、期待和恐惧，却又贪婪一时一事的满足。这就是人间。

　　心胸有多大，见识有多远，思想有多宽，决定了一个人生活的细枝末节，影响着一个人的判断与选择。盯一点而不及其余，瞭望穹空而无视脚下，都不是理性与遐想、宏观与微距、冷酷与善良的调试和平衡。现实只是现实的现实，历史却是无垠的迁徙。伫立海岸望断天涯与彼岸的人，他的心境一定比视界更辽遥，可惜他只能目睹一个角度、一个侧面、一段时间。人生，注定是一种局限。

　　总有一个季节，让你欣喜若狂；总有一个场景，让你记忆深刻；总有一次邂逅，让你无法错过；总有一份缘遇，让你心暖情热。时光匆忙，你只需抓住欢乐；人伦湍急，你只要握紧喜悦；世道炎凉，你要学会闪躲；命运难料，你应洞察曲折。春华秋实，若是一切自然之因果；夏雨冬雪，仿佛全部思绪之阡陌。给自己一个支点，此生从容度过；看红尘万丈惊愕，不为坎坷沦落。你是你的唯一，你是你的特别，渺遥穹空之上，你将是那个最亮的星座。

　　看了一眼，江苏卫视正在播放不知什么剧名的电视剧。一个片段引出感慨。忽然觉得的，在女人面前，多情或痴情的男人，永远都举手无措——你拿她当回事吧，她却觉得你犯贱，常对你不屑一顾，把你当作一种情绪的消遣。你对她不当一回事吧，她又觉得不甘心，感到被轻视被伤害。而反过来一想，男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人世攘攘，在某些人群的情缘境界，相互之间真是一种折磨。

　　从稠密的人伦，到悠远的群山；从青葱的花叶，到皎洁的玄月；从柔顺的溪流，到凶唳的鹰隼。万物自然中，唯一的自由是孤独，就像无依无靠的风、无牵无挂的云、无来无往的雨、无情无义的人。在呱呱坠地之前，以及剪断脐带脱离母体的瞬间、被包裹于襁褓的刹那，我们已失去了真正的孤独。我们尽心尽情尽力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放弃一些自由，寻得某种境界的自在。

　　有人问，什么是放下？什么是禅悟？什么是爱？什么是超脱？人为何生？人从何处生来？人为何死？人死到何处？这些玄妙、宏大又空虚的问题，看似无法解答，其实无须解答，因为每个回答者都有自己的“私心”和“觉悟的差异”。禅意的本质就是蝉翼，动，静，意图明确。没有答案的问题，其实本身就是答案。

　　每天能让自己内心安宁、清净、本真，是难得的智慧。做到这点很是不易，除了要抵御环境、际遇的叨扰，还要劝诫许多意外——人并不能够完全驾驭自己，有一些突兀的念头、诧异的意识、陌生的欲望，时常不以自己理性意志为转移。人们经常活于半梦半醒间——也就是摇曳于基因记忆、潜意识和个人主观认知里。

　　有女自恋，常言蓝颜不少，知心不多，烦不胜烦；有男风流，自觉红粉群围，可意寥寥，时感落寞。经年岁逝，光阴更迁，女容老色衰，男倜傥不再，孑然孤影，朝夕无伴。人世大多如此，珍而不惜，若黄粱一梦，空留惆怅。自恋的人，别放大幻觉，自得的人，别夸张优越。谁也不是谁的谁。山水不交，安然昼夜。

　　某好旅者，远行遇狐，对望半天，各向而去。夜梦，又见狐踪，其睛泛光，开口轻言：再逢，君已不识，料是缘散。请君梦醒后，面向西北，念一遍吾名，将再无期怨。萧嫣，就此别过。某君忽觉身体骤冷，随即悚醒。懵懂立起，行至窗边，喃喃而念：萧嫣，再见。转身离窗，挠一头乱鬓，自语：难不成萧嫣是个狐狸精？经年之后，此君婚后生女，其老父给女孩定出学名：晓妍。

　　智能手机日渐普及，网络存储业已简便，于是大家都成了拍客，分享那瞬间的姿态，无疑成了很时尚很乐趣的事儿。但据洒家观察，除了婚嫁、寿宴等极其郑重的场景，被拍照且洗印成册外，其它影像大多被以电子介质储存，刻成光盘敛藏的都很少。洒家窃以为这不是一种好习惯——忘却是岁月流逝的基本特征，而追忆却比年轮更执着，如果大家都只是随意拍拍、随意看看，不洗印、不装册、不收藏，将来或以后，老眼昏花的你，对着那盏青灯、那轮夕阳，如何查证那些真实的过往？如何抚摸那些挚爱的脸庞？如何触碰那些难忘的细节？经常梳理并遴选那些定格的刹那，把它们固化成书，当是最可操作的体己动作，何乐而不为之？

　　幸福有时就是幸福本身，或是在此以前的期待，或是在此以后的回忆。幸福是无法自证的感觉，也是能够目睹的表情，也是履历丰富的岁月。幸福当然可以奋而追求，但似乎不期而遇更有味道。感到幸福不必惊诧，因为相逢幸福和邂逅痛苦一样，都是生活——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去的绝然会去。

　　几丝寒意沁沁入心，人们已可料知冬季的峻冷。自然带来的体感，可以加厚的衣胄紧紧裹暖，但情绪的阴森怎么实施温存的调适？岁月从不惊诧，时空依旧徙变，人伦却无法躲避超越体能与智力的坎坷。顺遇而安只是无可奈何的怯意，深敛的憧憬也从没指望到达。刮掉胡子或换个发型，推门出户，或能遇见别样的澄明。

　　唯有涅槃，才入空门。其它的任何念行，皆是纠结。消极怠世，多为性情怯弱；乖张市俗，常因欲涨情澎；淡泊清欢，缘于曾经沧海。人世间不必渲禅弄玄，只是一次偶遇，让一宗物能聚集成命，一场耳闻目睹不会动撼星辰的自生自灭，一生思忖感验怎能阻滞光影的时过境迁？不必活的忐忑不安、惊恐愧惭，不过是赤条条来，自会以最初的逆向悄然解散。吃饱了不饿，困倦了寐眠，你不施予牵扯，一切都与你无关。

　　做个美丽女人并非难事，因为她们大多幸获天赋的姿容：肤色、肢体和容貌。其中，既得到了先天雕琢，亦得到了遗传优化。而养成富有知性之美的女子，恐怕远非一朝一夕的事，那除了大量的“阅读、模仿和修剪”，还需要超出常人的领悟和觉察。一夜可出富翁，三代可塑绅士，百年方造贵族，此谚确可鉴矣。

　　善待平凡，善待困苦，善待苍生，就是善我心。善待，不是居高临下、谋取道德优越感的施舍，也不是积攒福报、聚拢阴德的信仰，更不是换取心安、找寻存在感。善待是双向的修补、安抚与温暖。懂得善待，定然会心慈面祥、情绪盈实、人生和顺。不期大富贵，亦不鄙视弱残穷酸。尘世宿命是：我不恶，乃不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