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吃糊糊了。偶尔想起来,竟然馋得慌。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吃糊糊长大的。这倒不是我天生的爱吃糊糊,而是我为生计所迫。那年头,大多数人家粮食不够吃,如果偶尔有谁家煮大米饭或面条,定能香飘满村,让别人家的孩子个个跟着流口水。我记得我家日常除了稀粥之外,吃的次数最多的就要数糊糊了。一开始,我也曾用“绝食”表达抗议,可是一点儿也不管用,因为抗争的结果是肚子向我提抗议。俗话说,习惯成自然。我逐渐地适应了吃糊糊,而且日久生情地爱上了这种美食。 糊糊的种类很多。以主粮划分,有大米粉糊糊,小麦面粉糊糊,荞麦面糊糊,棒头面糊糊,稻糠糊糊等。以搭配物划分,有茨菰糊糊,青菜糊糊,野菜糊糊,胡萝卜糊糊等。味道最佳的糊糊是青黄不接时新小麦做成的糊糊,这时的小麦浆还没有干,尤其说吃的是面粉,不如说是在喝浆,这样的糊糊喝在嘴里香在心头。可是大人们每喝到这种糊糊就会唉声叹气。我听妈妈说过,这是在吃命。长大了才知道这是被逼无奈之举,是荒年的象征。我也喜欢茨菰糊糊,因为可以在喝干糊糊之后,把茨菰用线穿起来,先当着项链挂在脖子上。馋了,就摘下一颗往嘴里一撂,便成了呱呱叫的零食。最难吃的当然是糠糊糊了,但这个也要区别对待。米皮糠做成的糊糊不但香喷喷的,而且营养价值极高,我特别爱吃。而粗糙的稻糠非但难吃,且吃了以后会给食用者带来排便难的痛苦。经过艰苦斗争排出的粪便是什么样子呢?大家可以到猪圈里提取样本。不瞒大家说,当年我曾经为解大便哭过,喊过,用手在肛门里抠过。回想起来,那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好在吃糠的日子毕竟是少的,除了糠糊糊,其它的我都能接受。 我听过这么一段相声,叫《珍珠翡翠白玉汤》,讲的是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后,到处张皇榜寻找会做珍珠翡翠白玉汤之人。其实,这样的汤就是泔水,当年的落魄之人吃着香,如今再吃还能咽得下去吗?不怕大伙儿笑话,我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几天前听说有一家小吃店有卖糊糊的,我闻风而动赶去品尝,前后换了好几种花样,却再也品不出当年糊糊的美味。事后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不好吃的责任不在于厨师,而在于此一时彼一时也。用“饥不择食”与“食饱无味”来注解,真是恰如其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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