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走进一条河流

杨木华

在春天，走进一条河流
              　　杨木华
　　也许是尘世中有太多的束缚，于是，不少人喜欢到山野，给自己一段回味生活的时间。而我，正是这样的人，料峭早春，走进幽谧的苍山西坡金盏河。漫步河谷，偶尔在河岸的绝壁悬泉下痛饮，间或在遍地的巨石枯木上小坐，挣脱尘世的束缚，享受久违的清欢……
　　是错走的一段路，让我结识了一个独特的景观。入谷后在北岸第一个山箐边，顺北坡向上几十米遇水渠再向西几步，发现水渠之上十多米外的陡坡上，几个巨型岩石交错兀立，岩石夹缝里爬出的藤蔓缠绕交织后丝丝垂落，把岩石从交错搭成的空间自然装扮，最绝的是那绿蔓帘上，开了个一米多的浑圆空窗！那绿窗，圆润空灵，古韵氤氲。恍惚中，绿窗背后，一个发髻高挽眉黛轻挑的少女斜靠……这是金盏河的天然奇景。绿窗洞府，不似凡人可以染指，“仙窗迎客”的名，你觉得怎样？也许，不是所有的错误都那么伤感，几步之外，就是错失的美好。
　　沿水渠向河谷走，几十米后就见到金盏河第一景——拇指峰！拇指峰在北岸陡崖上，陡崖凹凸起伏，即将靠近顶部时，突然冒出孤零零一段石柱，突兀险峻，傲然独立。石柱下端粗壮，上段似乎只轻搁上去，每次来都担心突然掉落。沟边闲坐着一个牧羊老人，说起石峰，他笑了：“多少年都这样，哪会倒啊！”在他苍老的笑声中，我边走边想，伴了老人家一辈子的风景，风吹日晒雨淋，也许，某一天会轰然倒塌，消失不见。
　　河谷里，两边的悬崖绝壁渐渐靠拢，河中清流飞泻，潭水清幽，岸边树木荫翳，巨石平坦，不少游金盏河的人，都在此停驻，以拇指峰为背景，让金盏河之行，有一个固定的诠释。我刚参加工作时在金盏小学教书，间或到这里捕一种叫“黄辣丁”的美味小鱼，有时什么也不干，就捧本闲书睡半天，生活简单而充实！
　　向前，目力触及之处，总会有一朵云、两棵树、某块石、几眼泉，满足你探奇的目光。我被一座凸起的岩石迷住了。不，不是岩石，是绝壁上伸出来的石塔——万丈绝壁上，一座高高的岩石凸出三四米后，兀自向上生长，边向上边收束，一层一台棱角分明，长到二十多米高后，稍稍横向突出一层，成为顶部檐帽。石塔底部的岩石，分明有近年垮塌的痕迹，塔基垂直的支撑点消失，基座就从绝壁上平伸出来托住塔身。石塔三面凌空，一面紧贴在绝壁，震撼中更让人担忧——再来，或许只看到河谷中乱石一堆，哪里想象得出绝壁上的曾经！
　　悬崖绝壁间，一丛一丛的浓绿把眼眸吸引。仔细看去，原来是石斛。近年石斛价格飞涨，野生石斛开始绝迹，这里竟然还有自然的生长。多年前的一天，到金盏河闲走的我，嗅到一谷花香，抬头才发现绝壁上金黄乱缀。满谷花开的美好，以为永远定格在时光深处，哪料今天又见石斛！
　　再向前，河谷越来越窄。岸边，野芭蕉开始成林出现，谷中，小瀑布逐渐遍地开花。手脚并用地攀爬，小心翼翼地挪动。突然，一个河坎挡路了。好在早春的瀑布瘦得只剩骨络，溪水都集中到高坎一侧凹槽中，加上潭中露出水面一角的石底，可作跳跃支点，再顺斜卧的巨石，可以爬上高坎。在瀑潭边我停了下来——瀑潭南岸的崖壁上，分明有一个人脚印，深大约三寸，长不足一尺。岩壁光滑，青石坚硬，是谁踩出这一脚，又是谁能踩出这样的一脚！“神仙脚”，对，就叫神仙脚吧！想提脚去试，那脚印却在三米多高的岩壁上，只能望印兴叹……二十年前，我曾同朋友到此玩耍，没有发现脚印，却记得一根粗壮的古藤，在此垂下一圈形成秋千，我们坐上古藤，一推一荡快乐飞扬。如今再来，古藤踪迹不见！
　　过了神仙脚，向前几十米就到岔河——金盏河到此分岔，北向的叫三场局河，南向的是河底河。北河从一个巨石顶上滑下一米多，在一个小平台上停驻几秒后再次跌落，下面的瀑潭清幽深邃，激起的水花瞬间消散。南河，要走到瀑潭边才能发现。南河水，竟躲到岩石肚子里去了——那经年流淌的溪水，把坚硬的大青石冲出一个深沟，溪流退到半米宽一米多深的岩石内部，继续切割着时间的沧桑……
　　虽然许多熟识的风景早已不在，但从岔河回返，我还是找到了那个最怀念的地方——顶部平坦的一个大青石。二十多年前，我们十多人毕业实习时到金盏河游玩，在此打过一场痛快淋漓的水战。那些青春年华，似乎恍若昨天。闲坐好久，忍不住还是给当年泼水最多的女同学打电话，可很久都无人接听，只好默默离开……
　　也许，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这样一条岁月之河！
　　走进这样一条河，我们念念不忘的，是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时光，最温暖的过往！可永远不必彷徨——每个年龄段，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就像金盏河，这是一条活着的河流，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甚至每一秒都在变化，旧风景消逝，新景象诞生，美好始终生生不息！
　　在这个春天，走近金盏河，我坚信：只要生命不息，梦想，自然美好，春天，自然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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