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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毓方:回望富士山(好书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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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9-5 10: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回望富士山(好书一页)
卞毓方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08月31日   第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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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晚上,下榻静冈县的一家山间旅社。灯下,忽然又想起太宰治的《富岳百景》。那还是当年读研究生时,因为查找太宰治描写青年鲁迅的《惜别》,捎带浏览了这篇自传体的小说,这一看就喜欢上了,一读再读,有些段落几乎能背诵,想忘也忘不掉。太宰治写他某夜酒酣无眠,索性出门闲逛,是时月色清朗,富士山很美,他感到自己像被狐狸迷住了一般。

  太宰治写道:“富士山湛蓝欲滴,给人一种磷火般燃烧的幻觉。鬼火,狐火,萤火虫,芒草,葛藤,我感到自己飘飘然,径直穿行在它们当中。只有木屐的呱嗒、呱嗒声,在夜路久久回荡。那声音清脆得好像不是发自我的足底,而是发自其他的生物。我悄然回首,但见富士山悬于半空,泛着幽蓝的清辉。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就是维新志士,就是鞍马天狗(谜一样的神勇人物)。我把双手揣进怀里,大模大样地走着,体会自己宛然一个大角色。”

  多半受了太宰治的蛊惑,是夜,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出门,下到二楼的露天阳台。风生在腋,月映在池,虫鸣在野;抬头,富士山的魅影屏于北天,与我森然相对。一颗流星,自高空坠于山巅。

  瞬间又想起了太宰治。小说中,他是借住在山梨县南部的御坂岭,闭门写作。一段日子后,茶馆的老板娘看他有点慵懒,便出言相劝:“您是寂寞了吧。去爬爬山怎么样?”

  他回答:“即使爬上去,转瞬又得下来,多无聊。再说,无论从哪儿爬,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富士山,实在提不起精神。”

  当晚,临睡之前,他一边轻轻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眺望富士山,一边咀嚼自己的烦恼。他说:“我感到痛苦莫名。不是为写作——纯粹的动笔是我的乐趣——而是为我的世界观、所谓艺术、所谓将来的文学、所谓独辟蹊径,至今还没有确立而日夜萦怀,郁郁不乐。”

  就在这当口,恍若天启,月光下泛着诡蓝的富士山,使他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悟到:只有这样,把自己捕捉到的自然而又简洁、朴素而又鲜明的形象,直接铺写到纸上——这就是文学的出路。

  这么一想,道是无情却有情,往日眼中一成不变的富士山,陡然笼罩上一层哲学与美学的光晕。

  (摘自《日本人的“真面目”》,漓江出版社出版。这是一部艺术手法高妙的文化散文,信手而至、天花乱坠,文学描写、历史考证、哲学思考浑然一体,带读者感受历史、认识现实、回恋文化、体味差别。对日本民族的文化基因及特性,给出了全面深刻的勾勒和解析,被誉为“中国版的《菊与刀》”。)


一部能让你“飞起来”的“奇书”
――编辑遇见卞毓方《日本人的“真面目”》
卞毓方


      所谓奇书,既不可被事先规划,也不可被事后模仿,它是个人才华学养、历史和时间共同造就的独一无二。

      一部能让你“飞起来”的“奇书”
      ――编辑遇见卞毓方《日本人的“真面目”》

      漓江出版社·关士礼

      所谓文艺青年,意思就是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这是真理。
      兴奋,激情,热血涌入心脏。天地一体,物我两忘。
      这种极致的生命体验,多数来自与那些伟大灵魂对接的瞬间,借由思想和艺术的方式。
      明明身处斗室,却又能飞过高山,飞越重洋,领略无限风光。
人本来是没有翅膀的,是思想和艺术,给人插上了翅膀,使人的生命经验能够超越一时一地的牢笼,超越生理与物理的天限。
      作为一个70后老文艺青年,从小学4年级读《红楼梦》,到用海德格尔提领起20万字博士论文,在文学、哲学、电影、音乐的苍茫大海里乐而忘返30年,对于日本这个民族,对于中日两国斩不断、理还乱的文化渊源,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与迷惑。
     《黑客帝国》因其新颖与深刻风靡全球,但老文艺青年们却都知道,是日本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催生了它。
      那部神作里最神的那一笔,10分钟无情节,只用音乐和画面表达押井守对现代文明的独特观感,中国的文艺青年大概都和我一样目瞪口呆:当象征日本传统的傀儡谣响起,画面摇过的,为什么会是香港的街市?
      某年柏林森林音乐节上,在一大堆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经典中,突然杨松斯手里指挥棒一扬,一个极神秘、极悠远的笛声响起。
全体静场,换了个世界。
      那是日本音乐家外山雄三的交响音乐作品,题名为《幽玄》,这个段落,则叫《天人之舞》。
      在这些世界性的文化建构里,“日本”十分出色地代表了“东方”,可是这个“日本”,为什么又总是少不了“中国”?甚至直接就像是“中国”?
     滞留在心里多年的纠结迷惑,到作为编辑看到卞毓方老师《日本人的“真面目”》书稿为止。拿到书稿不久,漓江出版社副总编辑符红霞老师,迅速和我交换了意见,符老师是中国名编辑,我是骨灰级老读者,我们都认为,这样的书,只可遇,不可求。
      作为骨灰级读者,我首先是搞明白了,为什么这本书能够解答的迷惑,一直没有别的书和别的作家,能给得了。
      因为能给出答案的作者,其文化底蕴和知识储备,不光得跨学科、跨领域,而且得跨民族、跨文化、跨古今,才有能力发前人之所未发,完成中日两个文化子母国之间几千年的碰撞交会史。
       在北京国际图书版权交易会上,台湾同行问我,这本书是否像文章题目表现的那样是散点透视,我说:恰恰相反,虽然每篇文章都是从生活中一个有趣的点开始,但是整部书看下来,却是一个立体、深入、全方位的有机系统。
      仅此一点,也已经当得起“奇书”二字,但此书之奇,又绝不仅于此。
       对于骨灰级读者而言,值得欣赏品鉴的文字,有思想有智慧很重要,有个性、风格和气质,更重要。
       文字的思想智慧,可以来自于后天的阅历和学养,文字的个性和气质,却是天赋而成,也是作家和作品所以不朽的终级原因。
卞先生散文创作的文字风格,他自己说来是“有气场”,我觉得这说法太谦虚。作为骨灰级读者我觉得,这种文字气质,是一种“王霸之气”。
     常理来说,历史事实、文化渊源、民族性,这些话题变出来的文字,极容易变得刻板、僵化,让你睡过去。
     但是,在卞先生的文字表述下,一切都变得有情节、有故事、有画面、有表情,光彩照人,活色生香。而且,极具情绪含量,极具能量感,极具动态和速度感,是一种具有王霸之气的力与美。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能够让你“飞起来”的阅读体验。
     这不是“飞行”,飞行或许有方向和目的,这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完成的“飞翔”,它是灵魂的高空狂舞,是生命能量肆无忌惮的奔涌和绽放。
      所谓奇书,既不可被事先规划,也不可被事后模仿,它是个人才华学养、历史和时间共同造就的独一无二。人类文明金字塔尖上的这些思想艺术精华,是时间长河中的永恒发光体,也是纸质阅读方式中坚不可摧的堡垒。

       2016年9月2日

一篇被出版社上司淘汰出局的禁文


 恶 之 花
      卞毓方

     明治时代有个学者叫新渡户稻造,新渡户稻造有本代表作叫《武士道》,《武士道》中有个为荣誉而生、为荣誉而死的著名案例:

     左近和内记是兄弟,一个二十四岁,一个十七岁,为了报杀父之仇,决意行刺德川家康。不料,兄弟俩刚刚潜入德川家康的军营,便被发现,并逮捕。德川家康决定斩草除根,处死这一家所有的男性,包括年仅8岁的最小的弟弟八麿。行刑之日,德川家康赞赏左近和内记冒险行刺的勇气,准许他们仨选择最荣誉的死亡方式:切腹。
     兄弟仨并排坐在待死的席位上,左近对坐在中间的八麿说:“小弟弟,你先切腹吧,好让我看到你的动作对不对。”八麿回答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切腹,想看看哥哥是怎么做的,然后再照着动手。”哥哥含泪微笑地说:“你说得好,小家伙,不愧是父亲的好儿子!”左近将刀扎进左腹,说:“八麿,看明白了吗?不要切得太深,否则人就会向后倒。应该向前倾,尤其注意要跪好双膝。”左近完成后,内记接着动手,他一边切腹一边告诉八麿:“眼睛要睁开,不要像快要死的女人。如果刀无法移动了,或者力气不够了,一定要鼓足劲把刀拉回来。”八麿看着两个哥哥做完,他也镇静地脱去上衣,照着两个哥哥的样子,漂亮地完成了切腹。

      通篇宣扬的是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壮美。这哪儿是切腹,简直像是做游戏,又像是做功课,完成某项老师布置的作业。
新渡户稻造是在为武士道辩护,辩护也要遵循起码事实,事实是什么呢?
      就在同一本书,同一章,还有一个泷善三郎因下达向神户的外国人开枪的错误命令,而切腹谢罪的案例:

       郑重行礼之后,泷善三郎褪下上衣,裸露到腰。为不致仰倒,按照惯例,小心地将袖子掖在膝盖下面。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坚决地拿起面前的短刀,深深地刺入左腹,又慢慢拉回右腹,再拉回来,然后向上一划。在这非常痛苦的过程中,他的面部表情毫无变化。他拔出短刀,身体屈倒在前面,伸出了脖子。这时,痛苦的表情才浮现在他的脸上。但是,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时,一直蹲在他旁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整个过程的“介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高高举起大刀,随着刀光一闪,咔嚓一声,罪人便身首异处了。
      场地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断颈里咕嘟咕嘟冒出的流血声。多么可怕啊,这个尸体的主人,刚才还是一个那么勇猛的武士!         
      这是一个在场的外国人记录的,笔下不乏“非常痛苦的过程”、“痛苦的表情”、“从断颈里咕嘟咕嘟冒出的流血声”、“多么可怕啊”等描述,尤其提到“介错”(断头人)的存在,“高高举起大刀,随着刀光一闪,咔嚓一声,罪人便身首异处”。
      回过头想一想,老大切腹,肠子抛露,鲜血直流,痛苦呻吟,这时,若没有“介错”在背后砍头,人是一时半会咽不了气的(据说,切腹者最快也要六小时才会毙命,慢的甚至要拖延三天以上),老二对此,焉能心如止水,从容不迫?而若“介错”一挥刀,必然是人头滚落,血从断颈里往外喷溅,老二对此,又焉能慢条斯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老二如法炮制,再来一番血流满地,或脑袋搬家,老三,那最小的没经过大场面的弟弟,还能像进行艺术创作一样,恭敬而漂亮地完成全套切腹的工序吗?
显而易见,新渡户稻造是在粉饰,粉饰切腹,粉饰武士道,粉饰血淋淋的“荣誉与尊严”。
      既然只有脑袋搬家才能最终毙命,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砍脑壳,而要像上“前菜”那样,先来上一番残酷无比的切腹呢?
      既然切腹如此残酷,而又如此多余,为什么还要把它推崇为“最荣誉的死亡方式”呢?
      新渡户稻造自有其理由,他指出,切腹致死,样子虽然难看,但其中有“和悦、伟大、平静的精神在”,足以与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的瞬间相媲美。
     新渡户稻造进而指出,切腹自杀,不仅是武士崇高精神的再现,还与古代的解剖学观念有关。日语的“腹”字,其涵盖的生理范围,远远超出希腊人的认知。日本人认为,心脏不是感情中枢,肚腹才是灵魂寄居之所。选择切腹,等于“我已把我灵魂居住的地方剖开了,请您自己来看吧,里面是污浊的,还是清白的?! ”
     由是推导,在日本,切腹不单纯是一种自杀的手段,还涉及一种法律上和礼法上的惯例。作为封建时代的产物,它是武士用来抵罪、悔过、免耻、赎友,或者自证的方法。
      多么冠冕堂皇,又是多么血腥残暴。
     邪恶莫过于把杀人与自杀当成艺术的审美。
     我不想再往下引。
     冬日,窗外大雪纷飞。
     我合上书,久久无语。半晌,才从牙缝里呸地吐出三个字:“恶之花!”



发表于 2017-2-7 23:1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笔。北卞南余就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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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6 09:22:1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美文。问好卞老师
来自: 微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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