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妈 的 话

杨培德

妈 妈 的 话

文/宋北莱

前两天侄子一家到我家吃火锅，我拿出了封存多年的韭花酱，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叫人难忘。侄子尝了一口，直夸味道正宗，我爆料是他奶奶做的。空气一刹那仿佛凝滞了，我们此刻都不自觉的想起来远去的至亲—我的妈妈。在第三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里，写下点关于妈妈的只言片语，聊作纪念吧。

妈妈是山东人，少小没妈，跟着外祖父生活。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迫于生计随着闯关东的大潮，远嫁到东北砟子煤矿来。那时，她与父亲并未谋面，靠着手中的一面红旗在车站会合了。现在说起来是笑谈，可当时却是平常之事，不足为奇。

刚来煤矿那会儿，妈妈不会劈柴生火，挨了奶奶不少责骂，在异乡，她举目无亲受了不少委屈。后来，有了我们兄妹三人，生活才有所改观。最起码，妈妈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她有了生命的延续，年幼的我们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可生活依然清苦，由于妈妈是盲流，没户口，供应粮不够吃，妈妈总是让我们先吃，而她只吃些剩菜稀饭。常年的营养不良使妈妈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她也坚忍不说，直到胃切除了三分之二，她才躺下歇歇。那些年，我记得最清的一句话就是妈妈常说的：“你们吃吧，我不饿”！

文革期间，因为爸爸是地主成分有海外关系，受了连累，常常下了班还要接受再教育，不定时回家成了一家人的心病。那时的等待对妈妈而言是一种牵挂，更是煎熬。每天傍晚时分，妈妈便站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翘首企盼，昏黄的灯光映着妈妈焦灼苍白的脸，齐耳的短发被冷风吹起，却不影响妈妈遥望路口的专注目光，直到远处闪现出爸爸纤长瘦弱的身影，妈妈才长舒一口气，拢一下凌乱的头发，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一声轻轻地：“你回来了”？至今想起还会心存感动。

我上初中时，家里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观，大哥参加工作了，妈妈也早落了户口。可妈妈还是不改抠门的毛病，不舍得吃喝。我住校时曾偷偷积攒了45元零花钱给妈妈，想让她买点水果吃。可她偏偏藏起来不花，直到她又一次病重吐血。危急时，她用尽力气指着衣柜的一角说不出话，我循着找去，竟是用手帕包裹着的45元钱。最可气的是，当我上医院去看望妈妈时，她拿出营养品示意她的大胖姑娘吃，自己却说：“我不爱吃”。当时把我气得顶了一句：“你这不吃，那不吃，流了那么多血，真把自己当铁人了？我都这么胖了，还补啥”？冲口而出的这些话声音又大又急，把妈妈给震住了，从此，她再也不敢让我吃补品了。那一仗我胜了，可至今想起，还是觉得当初没体会妈妈的心，想必是伤她很深吧。

我上高中时，爸爸退休后在八宝买了四间平房，那时两个哥哥都已成家另过，家里就剩我们三人。房前屋后有两亩多地，还养着200多只下蛋鸡和40只羊，繁重的农活压得爸妈喘不过气来。买饲料喂鸡，上市场卖鸡蛋，上山放羊，周而复始，不得清闲。要命的是没有自来水，人吃马喂的用水一天需要7担，得到一里之外的山泉井挑。无疑，这挑水的重任便落到了我的身上。妈妈心疼我，总是在撂下农活不休息小跑着去中途接我换换肩，快50岁的人了，竟然总说：“我不累”！如今我也是快到50了，却没有妈妈当年的气力，想想妈妈当年也许是硬撑着了。想到此，总觉愧疚不安。

我上班后每天通勤，早出晚归的。妈妈天不亮就起来为我准备早餐，她怕姑娘大了走夜路不安全，总是接送我上下班，。每次的单程是3里地，她每天都要行走12里地，只为女儿的安全。就这样，无数个被露珠打湿的黎明和星星作伴的夜晚，在八宝站台边总会有一个影子，那就是妈妈。这样的接送一直持续到我出嫁。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对她摸黑独自往返的事，妈妈总是大咧咧地说：“我不怕黑”！

我结婚时，正赶上发大水，妈妈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我抱着妈妈久久不愿离开，生平第一次亲吻她的脸颊说“妈妈，我爱你”。妈妈的眼角含着泪，拍拍我说：“没事，别惦记我”！妈妈生养了我26年，一朝为人妻，却只要求我别惦记她，这比山高，比海深的母爱啊，让我如何承受？此情悠悠哪堪摧，此爱绵绵无绝期！

爸爸去世后，我们兄妹怕她孤单，把妈妈接到白山。离我们近了，她总是不知疲倦地为我们干这弄那，特别是到了年节，妈妈会使出浑身解数蒸豆包，烙火烧，炸丸子，忙个不亦乐乎，看到儿女们吃得高兴，她更是满眼的笑。临走还得大包小裹的带回家，念叨着：“我大胖姑娘爱吃，多拿点”。

我生儿子后，为贴补家用开了一家小超市，妈妈帮我照看孩子，把外孙驮在背上来回送奶。六十多岁的人了，步履蹒跚非常吃力，妈妈总说：“看大山，我高兴”！如今那个伏在姥姥背上长大的儿子已经12岁了，相信他会把爱传承下去，直到永远。

五年前，妈妈被诊断为肝癌，我们一直瞒着她，不知是妈妈真不知道实情还是装不知道，她总叮嘱我家里的蝴蝶兰要开花了，别忘了浇水，还说出院后要给花换换土等等。可怜的妈妈在弥留之际喊的最后一句话是：“娘，带我走吧”！这句话如刺在喉，扎得我心疼不已，原来在妈妈的内心深处，也渴望久违的母爱！做您的女儿那么久，竟然不知道您眷恋故土，想念双亲的痛！

哦，妈妈，您一生言语不多，却给我留下了那么多故事，巾短情长，难以尽数！您走的时候正是冬季。谁说十二月不是开花的季节，白山漫天的飞雪是何其晶莹又温婉的花啊！它飘落在我心头，告诉我天堂里没有病痛，您找到了妈妈，一切都好。妈妈，如果真有来生，我愿换过来做你的妈妈，疼爱您，要您幸福！

《政务风景》2017.2期

纤纤月

赏读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