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锅子

古塔上的风玲

                                                                        踏锅子

                                                                        柏文革

                                               【一】


    踏锅子一条腿细，走路不得力，一瘸一拐的，正儿八经的残疾。

    在踏锅子之前，他妈妈生养过几个，但一个也没抓住。生下他的时候，怕他难领，在他满周那天，抱起弱小的他，在扣在地上的黑锅底上踏了一下，这么做，说是为了避邪，此后便有了这个乳名，踏锅子。

    踏锅子算是活下来了，但在四五岁的时候还是得了一场大病。见好后，左胳膊开始发育不良，僵硬，不见长。左腿向外弯，脚往里抠。连他的嘴也是半边歪，说话窝着，好歹能听清一大部分。他自己残了还不算，还先后克走了疼他的父母。

    踏锅子命苦，小小年纪，成了孤儿。

    按说，他无人照管，处处艰难，说不定哪一天，自个儿寻了短见。可他偏偏够着了百家饭，幸运地存活了下来。每到饭点，弱小的踏锅子拿着碗筷，跛到邻居的家门口。邻居舍不得他，把他的碗里盛得满满的，上面还搛几筷子菜。

    踏锅子也懂事，一到忙季，就帮邻里看孩子，而且特有耐心。

    但也不是所有的邻居都这么舍得，像顺子，抠得很，每回见踏锅子来了，他都不理不睬，包括他家里的人。踏锅子心里灰灰的，哼，真是什么茄子作什么种，一窝货！

   一天，顺子家的猪圈里，两条小猪不明不白地挺在地上。顺子找到踏锅子，问，是你药死的吗？

   对，是我。踏锅子头一昂。

   踏锅子到底是个孩子，做傻事。他被送到派出所。


                                                 【二】


   这还了得，指不定哪天还药人呢！所长把桌子捶得咚咚响。

   他小气。踏锅子把头一仄。

   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这是你的理由吗？所长哭笑不得，上去踢了他一脚，生产队没给你粮草吗？

   踏锅子给踢疼了，拿眼瞪他，你干嘛踢我？

   踢你是轻的，所长掏出手枪，“咔”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还要送你去坐牢呢！

   踏锅子这下子不说了，他慢慢地低了头。

   这个时候，有人把所长喊出门，咬耳朵，小声说事。

   一会工夫，所长回来了。他突然发现桌子上的手枪不见了，一下子慌了神。这个时间段，也没有人进来呀。他蓦地想到了墙角里的踏锅子，大声吼斥，是你小杂种拿的吧，快交出来。说着，就上去搜身。

   见没搜着，所长急红了脸，也暴了筋，声音更是走了腔，你个小杂种的，拿不拿出来？

   给你可以，你得送我回家，踏锅子说。

   你这个时候还跟我谈条件，妈的，我找出来，你就死定了。说着，召集几个干事，在院子里到处乱翻。有人提醒，踏锅子好像上过一趟厕所。于是一窝蜂地聚到厕所那里，里里外外地找。找遍了，还是没找着。

   踏锅子说，你们是找不到的，送我回家，我就告诉你们。

   一个年轻的干事恼了，扬起手臂要揍他。所长拦下了，摆摆手说，不要把事情弄大，妈的，照他的办。

   踏锅子终于得以回家。

   所长的枪也找到了，在厕所的后山，上面第二排瓦里面。子弹还是上了膛的，所长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事情还是给上面知道了，所长给调离到邻近的乡镇派出所。

   敢藏所长的枪，谁有这个胆？踏锅子有。踏锅子成了远近的名人。



                                             【三】



   后来有人问，你咋敢的呀？

   这有啥不敢的。踏锅子说，他踢我，我就吓唬吓唬他，大不了坐牢，反正是光棍子一条。

   大家见他的傻样，笑了，你是棍子，是个弯棍子。

   踏锅子也傻傻的笑。

   有人跟他开玩笑，你怕不怕黑皮？

   黑皮是全镇有名气的大痞子。脸皮黑，块头大，曾经砍伤过人，坐过几年大牢。人们见了怕他，不敢惹他。踏锅子说，怕他个鸟，所长有枪我也没怕。

   一句玩笑，风也似的刮到黑皮耳朵里。

   黑皮听了，脸上挂不住，便纠集几个哥们，在村口把踏锅子拦住了。黑皮下了车，直冲踏锅子走过去，就是一脚，把踏锅子踢倒在地。踏锅子爬将起来，又给踹倒。

   黑皮说，你不是很牛逼的吗？来呀，继续——！

   你敢踢我！踏锅子爬起来，所长有枪，我也没怕，我怕你个鸟。

   黑皮又要踢。几个弟兄怕踢出事来，就拦着。 黑皮卷衣挠袖的，退后几步，指着踏锅子，我今天就打你个，小杂种！

   踏锅子虽然人小，但不买账，你有种就打死我，不打死我，你就是个杂种。

   黑皮大拇指一翘，好，你有种，就冲你这句话，老子就打你小杂种，看你以后还敢嘴硬？

   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有人上来劝，踏锅子连站都站不稳，哪有这个能耐呀，说着把黑皮往旁边劝，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也有人朝踏锅子使眼神，你也不好，就喜欢吹牛逼，还不赶快赔不是。

   踏锅子咬紧牙，站得已经不是个样子，嘴里还发着狠，妈的逼，哪天我弄死你。然而，狠刚发完，又重重的跌到在地上。这回他没能爬起来。



                                              【四】


   踏锅子瘫在了家里的床上。

   这事情算是过去了，然而年后的一天，黑皮突然死了，是开摩托车掉进河里淹死的。不过，他头上好像挨了一棒子。

   消息传到踏锅子耳里，踏锅子说，活该！

   有人想到了踏锅子，说是踏锅子为民除害，便拍手称快。

   可是上面不这么认为，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办案人员到踏锅子家里，见踏锅子瘫痪在家，不具备作案能力，只好以黑皮得罪的人多，不了了之。

   两天后，踏锅子下床行走。

青山多妩媚

沙发上学习了。

昭阳千垛

有小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