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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月 雪(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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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8 18:06: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冬天,情人约会似的准时而来。悄无声息的冬天,撒满梁子的沟沟坎坎,夹杂着一股“呼呼”强劲的冷风,胜过往年的冬天。
入冬天不久,梁子下起了第一场雪。细碎洁白的雪花,飘飘撒撒,纷纷扬扬,覆盖了梁子。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将花草树木村落染得洁白,铺上厚厚的冬被。
这是梁子多年来下的第一场雪。
生活在梁子的人们,对于这场雪,已期待或等待了多个年头。生活在梁子的人们,觉得等待这场雪,已等待了很长的时间。
在南方的西南方,在亚热带与温带交融的地方,要等待一场雪,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需要多大的耐性?多大的毅力?谁也说不清楚。
要下这么大的一场雪,不是一件很容易就做到的事情,也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生活在梁子的许多老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雪,哪怕只是几朵飘落。
于是,在下雪那天,梁子的男女老少,倾巢出动,走近山梁、沟壑、谷底和被雪花覆盖的花草树木,走在村落的旮旮旯旯里,出来享受洁白雪花飘飘带来的美丽。叫着,喊着,呼唤着,追逐着,嬉戏打闹着,欢快地奔跑着。在由洁白细碎的雪花堆积起来的雪地里,高兴地撒着野,彼此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全身心地享受着雪花飘飘带来的快乐。

2

梁子下雪那天,村民马国华的五年劳改期已满,被政府释放了。重获自由之身的马国华,换了一身衣服,走出监狱大门,见到了新的一轮太阳,呼吸到了新的空气,看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获得了重新做人的机会。
那天,马国华呼吸到了五年来最新鲜的空气,感受到了高原深情厚意阳光的厚爱,一切显得那么的新鲜,那么的令人陶醉。
那天,马国华从很远的劳改农场回到了梁子,回到了久违的,被洁白细碎雪花飘飘覆盖的梁子。
马国华被政府释放回到梁子,给梁子带来的震动不亚于发生五级地震。梁子的人因马国华的回来,而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宛如马国华就是梁子一吃人害人的瘟神。
五年前,马国华在梁子山上犯下了为梁子人们所不齿的流氓罪,强奸了梁子一个从外边娶进梁子来的媳妇,被主人家(主要是被害人)告到了县法院,县法院接手案子后,进行了充分的调查了解,在调查清楚事实根据的基础上,按照“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把马国华绳之与法,判了马国华三年的有期徒刑。判刑后,马国华被投放到了离县城不远的一个省属热带亚热带劳改农场里去劳动改造。马国华因为不适应亚热带劳改农场的气候和超强的劳动强度等原因,加之平时在梁子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惯了,投放到劳改农场后,马国华哪里承受得起一翻的折磨,哪里吃得了一翻的苦难?马国华入狱满半年,就在内心深处摸清了监狱的监区地形,此后就邀约狱友挖开监狱的墙脚,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大地沉睡得万籁寂静的夜晚逃出了劳改农场的监区。
马国华逃出劳改农场的监区,白天在树林里睡觉,夜晚走小道避开行人,悄悄地潜逃回到了梁子。可是,马国华还没等得上好好地在家里睡上一觉,就再次被蹲守的劳改农场的干警给抓回劳改农场去了。马国华逃狱后到再次被抓,县法院按照有关的法律规定,结合马国华脱逃的情节轻重,给马国华又加了两年的脱逃罪。马国华的劳动改造刑期一下子从原来的三年上升到了五年。马国华被加刑期后,没有能再回到原来的劳改农场去劳动改造,而是被送到了另外一个劳改农场去劳动改造去了。离家很远,大约有一天的乘车路程。
马国华在劳改农场里整整劳动改造了五年的时间,在劳改农场里呆了五年的时间。
梁子山上下雪的那天,地处热带亚热带的红河谷里没有下雪,依然花满枝头,花团锦簇,绿树成荫,根本不像是到了冬天。只是以往挂着火红太阳的天空里见不到了太阳,河谷里的天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阴沉,天阴得很冷,河谷里要比以往任何一年的冬天都要冷。天气冷得在河谷里过惯了温暖阳光日子的人们,享受足阳光的人们,不得不将放在衣柜里压箱子,已经压了很久很久的那些笨重的厚厚的衣服翻出来,一件件的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像笨重的大象,慢滕滕的没有了速度,也像企鹅,左右摇晃。所有在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的车辆,在屁股后边的排气管里冒青烟的地方,一下子都冒起了白雾似的白烟。
在梁子下雪的那天之前的一天里,马国华在劳改农场的劳动改造期限满了,已经在前一天里回到了自己家乡所在的县城里。在梁子下雪的前一天,马国华从劳改农场政委王永平的手中接过了劳改释放通知书,从劳改农场场长杨大名的手中接过了已经打包好的被褥行李和安家的一千元钱,在劳改农场两个管教干警的陪同下,和一起被释放的十三名劳动改造释放人员,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牛仔包,手中提着被褥行李,走出了劳改农场监区的大门,获得了自由之身。
马国华在走出监区大门的时候,故意落后在了劳改释放人员队伍的后面,“唰”地转过身子向送他们出来的两个劳改农场的干警深深地来了一个大鞠躬,又向在监区大门口站岗的两个武警战士,两个威风凛然、气质昂扬、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深深地来了一个大鞠躬。马国华在走出劳改农场监区大门的时候,和十三名被一起劳改释放的人员一样,再次听到了从劳改农场政委王永平和场长杨大名手中分别接过释放通知书、被褥行李以及释放安家费时听到的那句话:你们现在已经是被改造好了的新人,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能好好的珍惜机会,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之身,回去之后老老实实地做人,踏踏实实的劳动,扎扎实实的生活过日子。祝你们新的生活能够从今天重新开始。我们不再欢迎你们到我们这里来。
马国华等一干人向两个送他们出来的劳改农场的干警狠命地点了点头,算做是回答了。
狗日的劳改农场,再见了。你以为我还会再回来吗?
马国华在心里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国华从县城回到梁子的那天,梁子下雪了。马国华回到梁子的那天,马国华身上是背着一个巨大牛仔包的,肩头上抗着裹扎的很严实的被褥行李回到梁子的。马国华回到梁子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地从雪地里回到梁子的。
马国华在回到梁子的前一天,是马国华走出劳改农场监区大门的日子,是马国华重新走上社会的日子,是马国华重新获得新生的日子。
在马国华刑期满,走出劳改农场前二十多天前的日子里,马国华就已经给在家里的大哥马国权、二哥马国平以及父亲马有民马和母亲白啊妹去了信。马国华在信中说自己再过二十几天就可以刑满释放回家了。马国华希望能在他回去的时候,家里能够有人来劳改农场接他。
可是,当马国华走出劳改农场监区大门的时候,别的劳改释放人员都有家里人来接,而马国华自己除了看到别的劳改释放人员被家人或朋友接走之外,最后大门外边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来接马国华。马国华失望得有些孤独,有些无奈。
马国华在劳改农场监区大门外边的国防公路边上,站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看见大哥马国权或者是二哥马国平或者是父亲马有民来接自己。于是,马国华在等不急的情况下,就抬手在国防公路上拦截了一辆开往家乡县城方向的中巴车,在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家乡所在的县城里,回到县城之后,只可惜已经没有了开往梁子的班车。马国华只好不得不在县城住上一夜,在久别的县城里住上一夜。
县城开往梁子的班车还是同以前一样,开往梁子的班车一天只有两趟。一趟是早上的九点半钟发车,一趟是下午的一点半钟发车。马国乘坐的中巴车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半钟,开往梁子的班车最后一趟已经开走了好一阵子,马国华没有能够赶上开往梁子的最后一趟末班车。
马国华在回到梁子的前一天,也就是马国华走出劳改农场监区大门的那天,马国华回到了家乡梁子所在的县城里,因为没有赶上最后一趟开往梁子的末班车,马国华只好在县城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一夜。
那天,马国华在县城里特意去理发店里修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又去县综合加工厂的大众浴室里洗了一个热水澡,马国华像是重新换了一个人似的,重新充满了朝气,充满了青春与活力,毕竟马国华还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马国华在大众浴室里痛快地洗过澡之后,走出小旅馆随便在一家小食馆里炒了一碗鸡蛋炒饭,填饱肚子,就在县城里四处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圈。几年下来,县城在马国华的眼中没有多少的变化,县城还是和马国华五年以前离开时一样,还是那么的老模老样,只不过原来县城边上的土地已经被征用,正在平整准备建设新县城,外地外省人来县城经商做生意的人比以前多了一些罢了。
马国华从劳改农场回到县城,因为没有赶上最后一趟开往梁子的班车,就只得在县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马国华就早早地起床去了车站,坐上了开往梁子的第一趟班车。
马国华坐上开往梁子班车的时候,还不知道梁子已下雪了,也还没有听人说梁子已下雪了。马国华在县城里,只是听到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流在不停地抱怨天气突然变冷,快要冷死人了,嘴里叫骂鬼天气。所有人都穿上厚厚笨重的冬衣,与往昔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与往昔有了本质上的区别。马国华穿在身上的冬衣有些陈旧,与县城里的人穿着格格不入,开始反白。
马国华在自己的心里骂了一句:狗娘日的鬼天气。
开往梁子的班车出发不久,就随着哀牢山山势不断地盘旋而上的公路岌岌前行,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爬着。班车发动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使班车像一个得了哮喘病的垂暮老人,粗喘着蹒跚在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惊得那些不怕冷的鸟儿扑棱棱飞进树林里,消失在阴暗的天空里。
当开往梁子的班车行至半路,离梁子还有二十几公里路程,已可以看到洁白的雪铺满山野的时候,没有走出几步路,山上洁白的雪将通往梁子的路给封堵了,埋了去梁子的路。洁白的雪反射出强烈光线,亮得刺痛班车上的人。雪虽不是很厚,但公路已相当湿滑。司机试着往前开了一小段,班车在雪地上像喝醉酒的汉子,左右摇摆打滑。司机不敢再往前开,停下班车。停下班车,司机下车到前面去查看路面。
司机回来对乘客说:前边路已被雪给封盖了,没有了路,即使是有路也很湿滑,不敢再往前开了,路上积雪越来越厚,路面也越来越滑。各位老少爷们,对不起大家,大家都看到了,前边的路已被雪给封住了,班车是不能再往前开。如果想下车,请在此下车,本人一律奉还全部车费,如果不愿下车,也可以,可随我返回到县城,也照样全部返还车费,不收各位一分一文,算我白跑一趟。
马国华就这样下了班车,整辆班车上只有马国华一个人下车,其余人都跟着司机返回县城。马国华下车后,对正给自己找零钱退车费的司机说:兄弟,算了,大家都不容易,老天和你过不去,跟你作对,难道我还要乘人之危,也和你过不去吗?不用找钱退我车费了,就当我乘坐你的车到达了梁子,回到了家里。不过,你在返回县城路上要小心一点,要谨慎一点,小心开好车就行。
马国华从班车上下来,班车就掉头往县城的方向驶去。马国华独自一个人,岌岌行走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行在雪地上,像梁子走去。
狗娘日的鬼天气,连老天都跟老子我过不去,都这样来对待人,更何况是兄弟父母亲了。狗娘日的狗杂种。
马国华一路走,一路上骂狗娘日的鬼天气。
以前马国华走这么二十几公里的路程,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情。那时候,马国华只晓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走完这样的前程,就可以回到家里。就因为这鬼天气,这洁白洁白的耀眼的雪,马国华回到梁子的时候,已过去了六个多小时,到了下午,到了下午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马国华回到梁子的时候,梁子已开始有人家拉亮了电灯。昏黄的电灯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有些不伦不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感觉,使人感到懵懂。

3

梁子下雪,马国华独自一个人从县城里搭乘半路的班车,后来走路回到梁子家里的那天晚上,马国华的阿爸马有民随着洁白的雪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另外一个天堂,去和马国华的阿妈白啊妹报到去了。
马有民在走的那一刻,马国华已回到了梁子的家里。马国华是踩在阿爸马有民走前的几分钟回到梁子家里的。马有民看到了马国华回到家里,用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牵挂多年多日的儿子马国华,满眼泪花,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浑浊得不得了了。
几分钟之后,马国华伏在阿爸马有民逐渐冰凉的尸身上,痛哭淋漓。
三年前,马国华的阿妈白阿妹过世时,马家的人没有通知马国华,白阿妹在去世前一两分钟对马国权和马国平以及自己的老倌马有民说,不要把自己去世的消息告诉正在服刑的三儿子马国华,这样好让马国华安心地在劳改农场里好好劳动改造,争取重新做人。所以,马国华就没有知道阿妈白阿妹去世的任何消息。
马国华在回梁子的路上,即在回到梁子家里之前,一肚子里都充满了火药味,从走出劳改农场监区大门没有看到马国权和马国平的身影那一刻起,就装上了无名的火药,而且随着马国华不断靠梁子越来越近,心里装进的火药填充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家时已经填得鼓涨鼓涨的,满满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马国华在离梁子还有二十几公里之外的地方就下车,独自一个人孤单单地行走在洁白的雪地上,马国华身后留下的脚印,在梁子的洁白雪地上拉得老长老长,还在零星飘落的雪花慢慢地填补着由马国华脚踩出来的雪印,一点又一点地慢慢地吞噬着黑色的脚印。
马国华回到梁子家里的时候,大门外边飘洒的零星雪花还在漫不经心地飘洒着,飞舞着,荡漾着。马国华一身从头到脚,都被自己体温融化的雪水打了一个湿透。充分吸足了水分,沉甸甸的。
马国华进到屋里,屋里已挤满了许多梁子的男人和女人。屋里粱子的男人和女人看到马国华站在屋里,就将所有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了马国华。屋里刚才还喧闹嘈杂不已的声音瞬时停止了下来。人们张大了嘴巴,停止了呼吸,一时无法很快地将嘴合拢起来,眼里含有一丝惊恐,一丝稀慌,像是着了魔一般。
大哥马国权和二哥马国平看到弟弟马国华站在屋里的时候,两个人正站在火塘边阿爸马有民的病床边。于是,大哥马国权赶忙走过来,从马国华的手中接过了马国华手中的牛仔包和肩头上的被褥行李。
三弟,你怎么在这大雪天的就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你赶紧过去看一眼阿爸吧,看来阿爸可能是要着不行了,可能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他老人家从几天前生病之日起,就一直在昏昏叨叨中叨念着你。
马国权对三弟马国华说完话,自己就提着马国华的牛仔包和被褥行李进了阿爸马有民的卧室里,将马国华的行李放好。
马国华听大哥马国权对自己说阿爸马有民生病了,快要不行了,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并且一直在病床上叨念着自己,现在又恐怕要不行了,就三步并做两步走,分开梁子在马家的人群,一步跨到马有民设在火塘边上的病床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马有民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双手,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阿爸,阿爸,我是老三国华,我是老三国华,您听到了没有?我是老三国华,我已经回到了梁子,回到了家里,我回来了。阿爸,您老人家怎么样了,啊?阿爸,阿爸,您到是说一句话呀?阿爸,阿爸,你说话呀。我是老三国华,你说话呀。
马国华一边哭泣,一边用左手拉着阿爸马有民的手,用右手拍打着阿爸马有民的身体叫喊着阿爸马有民。
马有民听到了老三马国华的叫喊声,右手使劲用力的拽紧了马国华的手,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马有民很吃力地睁开了他那浑浊不堪的,深深下陷的两只眼睛,痴呆呆地看着三儿子马国华。不一会儿,眼角很吃力地淌出几滴浑浊的泪水,就是说不出话来。
马有民说不出话来,逐渐闭上了浑浊的双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一丝别人难以看到的满足的微笑。马有民那双松树皮似的紧紧拽住马国华的手,慢慢失去了劲道,失去了气力,也失去了温度。
在马国华的眼前,顿时天塌地陷。马国华放声地大哭起来。
马有民就这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去寻老伴白阿妹了。
马国华看到阿爸马国华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死去活来。不停的用手摇喊着阿爸马有民。仿佛想将阿爸马国民从睡梦中叫醒过来一般,撕心离肺。
马有民眼皮下浑浊的泪水,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结成了硬硬的冰凌,结成了两条含有褐红色的冰凌。
马国平哽咽着拉起了马国华,将马国华连拖带拽地拖进了阿爸马国民的卧室,在木柜里翻出自己买给阿爸马有民还没有穿过的衣服,让马国华换了身上的湿衣服。然后又找出一双阿妈白阿妹在世时给马国华做好的布鞋,让马国华也换了脚上那双湿了开始发硬的鞋。
马国华一边换衣服裤子,一边悲天抢地的哭。等换好了衣服裤子,又立马扑到阿爸马有民的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梁子在马家的所有站在马有民病床边上的人,一时性急就忘记了马家老三马国华的过去所作所为,都被马国华悲天抢地的哭声给感动了,都在默默地陪着马国华流泪。
梁子最老的最有权威的阿甫叔,在马有民闭上眼睛之后不久,就被儿子搀扶着触着拐杖来到了马家,阿甫叔来到马有民的床前,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马有民。阿甫叔确定马有民确实走了之后,就分别给梁子的人安排各自应该去做的工作。然后才将马国权和马国平以及刚刚回到梁子家里的马国华等三兄弟叫到自己身边,吩咐他们三兄弟赶紧去给马有民烧一锅热水洗澡。好让马有民洗澡后上路,一路上轻松自在。既然白阿妹已那边叫马有民,就要让他清清白白地去。
马国权的媳妇和两个女儿,从家里哭天哭地的赶过来,扑在马有民尸身上,拍打着大喊大叫马有民。
梁子的人,该来帮忙的都来帮忙了,一个没有落下。
梁子被雪封住的土地还没有来得及冻僵,几天之后就被梁子的人挖出一个大坑,为马有民建盖起一座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房子。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就入土为安吧!而还活在世上的人,却还要生活,还要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奔忙。
人生有无常,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既然是老死的,马有民的死对于梁子人来说,一切都是属于正常的范畴。
人生不可能永远不死,也不可能长生不老。人总有一天是要走到人生的尽头的。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切只好顺其自然,只好认命了。

4

在马有民被白阿妹叫去,刚刚入土下葬的那天,天气放晴起来。火红的太阳爬上梁子的山顶。冬日里的太阳,冬日里的梁子的太阳,暖暖的照射在梁子的大地上。
梁子的山、梁子的箐沟、梁子的沟壑、梁子的谷底以及梁子的花草树木上的雪白雪白的洁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虽然梁子的天空已放晴,天空里已有火红的暖暖的太阳,但梁子似乎还是那么的冷,太阳在天空里只是一个摆设,没有热量。梁子如俗话所说一样,处在了“下雪不到化雪冷”的境地。梁子的人翻出了沉睡了好几年的厚重的衣服,冒着火烟的霉味被穿在了身上。
马有民下葬的那天,马国权和马国华从坟地上回到家里之后,就开始争吵起来了。
事情由马国华引起。
梁子的人帮忙安葬了马有民后,都回马家洗三遍水,第一遍洗桃树叶水,打鬼去邪,第二遍洗黄泡刺煨水,撵走藏在人体身上各个夹逢里的鬼魂,第三遍洗清澈的温开水,表示以后的日子就像水一样清冽,没有被另一个世界的阴魂纠缠。
当人们洗完三遍水,叫马氏三兄弟去洗手时,马国华大声说他不洗,洗了有什么用?自己虽然见到了阿爸马有民最后一面,但没有能和阿爸马有民说上最后一句话。阿妈白阿妹去世的时候,马家没有通知他回来,一直到了他马国华回到家里才知道阿妈白阿妹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马国权对马国华说,你这话说的这是哪子份话,阿爸要走我们能拽得住他的脚不让他去吗?我们没有日天的本事。
马国华一听马国权说的话,就站起身子指着马国权,我说马国权你个到是好了,你会说话么?一个亲娘生下了三兄弟,阿妈白阿妹去世时我不在,阿爸去世我刚回来,连话都没有能说上一句就撵着阿妈白阿妹去了。你们说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行、行。不是人说的话,你赶紧过来,给我洗了这三遍水,然后你再说也不迟,我等着你和我说人话,我给你机会说人话。
洗、洗根鸡巴洗,要洗你自己洗,老子就是不洗,你要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还能把天给日啦?我就是不洗,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说马国华,你就是笨狗挣吃不到屎陀陀,反倒过来怪树桩头阻挡了你的路了,拌了你的脚,不是?你怎么这样跟大哥说话?
马国平看到马国华跟马国权抬杆起来了,就很生气地这样说了马国华。
你说哪个是笨狗?哪个是笨狗?你给我说清楚了。
马国华扭转头来问马国平。
你就是那只笨狗,十足的大笨狗。阿爸的尸身才下葬,你就这样不讲道理地横来,阿妈去世时我们没有告诉你是事实,那是因为我们遵从了阿妈生前的遗愿,才没有告诉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阿甫叔。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什么地方,不就是在你出监狱的时候,我和大哥以及阿爸没有去劳改农场去接你吗?我们确实是收到了你写给我们的信。但是,那时候阿爸已病入膏亡,已恹恹欲歇了,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而每次断断续续说话的时候,阿爸都要问你回来了没有?一直在病床上叨念着你的名字。要不是大哥将家里准备过年用的年猪给廉价卖了,掏出钱到乡上请来医生给阿爸看病打针吃药,用针水和药品养着阿爸,阿爸可能已等不得你回来,恐怕早走了,哪里还能等得你回来再见你最后一面,再让你见上阿爸一面?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别说了,马国平,我算是看透了马国华。当初他要是不对大树新的媳妇耍什么臭流氓,阿爸阿妈也不会去得这么早。马国华,当初你在干那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替阿爸阿妈想一想呢?现在你回头来日怪人了,你还是人吗?还能算是一个人吗?马国平,你别在那里和马国华浪费口舌了,你给我过来洗三遍水。
梁子的人,站在马有民家的火塘边,屋里,院子里劝着马氏兄弟息怒,有事好商量,不要吵得马有民入土的第一天就不得安宁。
马国平听从梁子人的话,从人逢中央挤出去洗三遍水去了,不再和马国华吵架顶杆。
马国华看到马国权和马国平走出堂屋大门,去院子里洗三道水,以为自己得理,越发的跳起来,呼天喊地地直骂马国权和马国平是狗娘养的。嘴里依然杂夹着那句狗娘日的口头禅。
梁子的人将马国华拉住,将其按在登子上坐下。经过一翻好言相劝后,才平静下来,坐在火塘边吸着老水烟筒,暂时闲下了他那张马嘴。
吃过晚饭,梁子的人看到马氏三兄弟不再吵闹,才纷纷离开马家,回各自家中。
马国权将梁子来帮忙的人全部送走进后,就同老婆和孩子一起也回去了。
马国权走出老宅子,将马国平和他媳妇叫到一边。马国权对马国平说,你们晚上要注意马国华的动静,不要让他乱来,等过了这几天,马国华心情平静下来了,自然也就会好了。到时候什么都好说好商量。但现在还是要小心为上,以防万一有什么不测。
马国平和媳妇对马国权说,大哥,这个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我们会防着。我们都知道在三兄弟中,马国华虽然是初中毕业生,比我们有文化,按道理应该说他是最懂道理最讲道理的,但偏偏不是这样,他反而是最浑最横最野蛮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去劳动改造这五年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多防备着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情,总之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防备着一点的好。要不这样,李淑英就先回你娘家住上几天?或者暂时住上一夜也行,到时候等我们三兄弟平息了再说。
没有事,没有事。我谅他马国华也不敢胆大包天,敢在我的面前乱来,敢在我的面前耍什么威风。如果他敢乱来的话,老子绝对要好好的收拾他一顿,看他的骨头有多硬,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这样的胡闹下去?大哥,你们就放心回去吧,马国华就交给我们看着,有我们看着就行。回去吧,回去吧。
马国华在堂屋里的火塘边上坐到了大半夜,直到鸡叫头遍才上到楼上去睡觉。
鸡叫三遍,天快要发亮之前的上半夜,没什么大的动静,和平是一样,没有差异,显得很平静。

5

梁子鸡叫三遍,天色已恢恢发白,梁子传出马国华在马国权家大门前的叫骂声。
马国权,马国权,你这个狗日的狗杂种,有本事你就给我出来,你不想活了你就给我出来,今天老子不废了你才日怪了。阿妈死的时候你不派人来告诉我,现在阿爸又在我回到梁子的当天就追随阿妈而去了,你给我滚出来,你滚出来给我说清楚,你要是说不清楚的话,就别怪我马国华对你不客气了,就别怪我马国华六亲不认,不认你这个亲大哥。你要是不滚出来的话,我就砍烂你们家的大门。
当梁子的男人们还在睡意朦胧地赶到马国权家门前时,马国华左手抬着斧头,用右手使劲地捶着马国权家的大门,捶得山一样的响,嘴里还不断地骂着马国权不是人。
哪些有这般的兄长为父?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你怕了是不是?不敢出来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就给我滚出来。
马国权一家人在屋里不敢开门出来。直到梁子的男人们都来到了马国权家门前,劝着马国华放下手中的斧头,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的时候,马国权才从里屋爬到晒台上去。
马国权对马国华说,三弟,你说话是要对得起你的良心的。你自己摸摸良心瞧瞧,我哪里对不起阿爸阿妈了?哪里又对不起你马国华了?要不是你当初无聊得去搞了人家大树新家的媳妇,被告到县法院,你就不会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后来你又狗改不了吃屎越狱逃跑,再次被抓进去,又加了两年的脱逃罪,要不是这样阿爸阿妈哪里会去得这么早?这么快?
马国权,你狗日到是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了,你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算到了老子的头上?你以为你是谁?啊!
马国华说着,就从地摸起半截砖头,扬手拼命地朝站在晒台上的马国权扔了过去。人到到是没有打着,只是将晒台背后主房的玻璃打了个稀巴烂,玻璃稀里哗啦地掉进了马国权家里,吓得马国权的老婆孩子大喊辣叫起来,然后就哭了起来,嘴里日骂起马国华来。
马国华你这个短命的背时儿子,一清早的就吵上门来了,老娘我也不活了,老娘这就开门跟你拼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马国权听到媳妇要开门出去和马国华拼命,急忙从晒台上下去。拽住媳妇不让开门。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开门出去不是找死吗?
马国权拽住媳妇的手对媳妇说。
嫂子,你别在里边给我演戏了,有本事就叫你男人马国权给我滚出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想为难你,这是我们马家的事情,不关你们外姓的事,你们老婆娘少给我掺和进来,掺合进来对你也没有好处。马国权,有本事你就给我滚出来,不要躲在屋里做缩头乌龟,缩在家里不敢出来,还是男人吗?
梁子前来劝导的男人看到马国华用砖头扔马国权,纷纷拥向马国华。
站住,你们给老子站住,谁要是过来我就砍谁,你们可别怪我的斧头不长眼睛。
马国华东抬起斧头,用手指着拥过来的梁子的男人说,眼睛血红血红的。
这是我们马家自己家庭内部的事情,是我与马国权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外人的什么事情,小心我的斧头不长眼睛伤了你们,到时候我可是不负责任的。
梁子的男人被马国华以及马国华手中的斧头给唬了回去,都站住了移动着的脚步。
马国华,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将手中的斧头给我扔了,或者是用斧头砍烂我家的门进来,我们两弟兄单独挑战,我才不怕你这个畜生似的小杂种。你以为我不敢出来?我只是怕你嫂子和你侄子侄女被你吓着。
马国权拽住了自己的媳妇,对门外的马国华说。
马国华听到马国权在大门里边骂自己,就不顾一切地抡起了手中的斧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朝马国权家的大门上砍去。只是几下的功夫,马国华就将马国权家的大门给砍了几个大窟窿,门框被砍得只剩下一寸左右的厚度,门板上的几个大窟窿象没有吃包饭的大嘴一般大张着。
马国权在里边将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推进到了里边的屋里,将门上了锁,也抬起了一把斧头站在了门边。
马国华,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有本事把我的大门给砍烂了,你就有本事进来,有本事你就进来,老子不一斧头把你砍了,我就不算是人,就不是马国权,我就不是马家的老大。别以为我马国权是那么好欺负的。
马国华,马国华,你给我住手,哪有你这样对待大哥的兄弟?哪有你这样对待大哥的道理?你老早早的将门从外边锁上了,将我们锁在了家里,你自己倒好,跑到大哥家里来发什么神颠?你把斧头给我扔到一边去。要不然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正当马国华和马国权在大门里和大门外,一边一个地舌战正酣的时候,马国平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马国权家的门前。马国平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指着马国华骂,一边要马国华将手中的斧头给扔掉,要求马国华停止手中的动作。
马国华听到了马国平的声音,心里一颤抖,手中挥舞着的斧头就停止下来,并掉在了大门外边的地上。马国华看了马国平一眼,秃废地坐到马国权家的门槛上,低头呜呜地哭起来。
马国华从小到大对马国权就是敬的多,而畏惧的少。以前马有民身体有病,下地去劳动不是那么的得力,马国华读书上学完全是得力于和依靠了马国权,马国华能够初中毕业完全得益于马国权。所以,马国华对马国权敬得多畏惧少。而对于马国平,则就反过来,敬的少,而畏惧的多。因为马国平平时都是用自己的拳头来教育马国华的,马国华对马国平畏惧的就在里,而对马国平就敬的少而畏惧的多。一般情况下,只要是马国平对马国华发了话,马国华就不敢不听,不得不听,马国华就大气都不敢喘了,就不敢出大气了。
你到大哥的家里来闹什么闹?阿爸的尸骨现在还未寒,你就这样闹上了大哥家的大门上,你给我当着梁子众乡亲的面,有本事的话,你就把大哥和我给杀了,宰了?你拿大哥家的门框和门板撒什么闷?出什么气?你以为你在劳改农场里呆了五年,你就长成龙了,不得了,你就成精了?现在你怎么不砍给我瞧瞧了,你有本事就别坐在地上低着头哭泣,你拿起斧头再砍呀?别以为梁子就你马国华一个人有本事,就你马国华一个人能横了,就你马国华一个人能狠了,就你马国华一个人野蛮了?
马国平说着话走到了马国华的身边,拾起马国华掉在地上的斧头,一边指着马国华骂,一边将斧头递给马国华,要马国华马上动手再砍马国权家的大门。
马国华低着头,连正眼都不敢看马国平一眼,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依然在哭泣抹眼泪。
梁子和马国华一起长大的那些小伙子,在马国平的授意下,走过去几个小伙子,将马国华架起来,送回到马家老宅子去了。
大哥、大嫂,马国华狗日的不是好东西,现在他已村里的人架回去了,你们可以打开大门出来了,这门叫那狗日的马国华,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砍得乱七八糟的了,你们出来看一看,等我回去之后,好好教训教训一下那个狗日的马国华,然后我一定叫马国华那个小杂种来给你们修理起来。
马国权从屋里打开大门,一家子走了出来。
谢谢大家的关心,谢谢大家的帮忙。我在这里代替在九泉之下的我阿爸和我阿妈谢谢大家了,我给大家鞠躬了。
马国权对梁子的人说,马国权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给梁子的人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家请回去吧,回去干各自的事情去。马国权又接着说。
梁子的人听了马国权的话,无声地散去,各自回各自的家去了。
马国权家门前,因为马国华被拉走,顿时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梁子的天完全放亮了。
太阳屁颠屁颠地升上了梁子。
事情基本上平静下来了。

6

几天之后,马国平两夫妻和马国华在阿甫叔的主持下,终于还是将马家老宅子的家给分开了,将田地也分开了。
马国平将马家的老宅子全部都让给了马国华,自己和媳妇只要了够吃一年外加一春的粮食,一些日常的生产工具以及生活用品,就搬到了梁子村头马家只盖起半拉子的新房子里去住。因为房子还没有建盖好,马国平和媳妇只好一边住人,一边请梁子的人帮忙,将余下没有建盖好的房子,在过年以前,以最快的速度给建盖起来了。
在马家三兄弟分家之前,在阿甫叔的见证之下,马家三兄弟将马有民过世时收到的人亲礼钱给划得清清楚楚的了。除了马国权和马国平在马有民过世时拿出来的归还给了他们的各种费用之外,其余剩下的钱物全部都归给了马国华。另外,还有马有民在生前平时里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八百多一点点的钱也全部分给了马国华。
马国华,我这辈子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弟弟马国华。我在此再次首先警告你,从今往后的日子里,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找我和大哥,你最好别再去骚扰大哥和大嫂他们一家,如若不然,你马国华就别怪我马国平对你不客气了,小心你脖子上的葫芦。以后我们将和你将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分家后,马国平就在马家老宅子里庄严对马国华说。
自从马家三兄弟完全分了家以后,马家三兄弟在梁子上就变成了三家马姓了。各家耕种各家的田地,各家开火做各家的饭吃。平时里,除了马国权和马国平两家日常来往一点以外,谁也不跟马国华来往。
由于是在冬天,梁子还没有进入农忙季节,马家分家之后,马国华叫上几个和他一起长大,并且感情比较好的小伙伴将自己分到的那份水田给犁翻了,之后把地里的麦子交给了李明祥代为管理。一把将军大锁锁在了马家老宅子的大门上,马国华独自一个人去了县城。
马国华去县城一直到快要过年了,都挨近了年边才之后,马国华才回到梁子,大约一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梁子的人正在忙着砍过年烧的柴火的时候,才从县城里又回到了梁子。
马国华从县城再次回到梁子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扬花抽穗,梁子四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马国华回到梁子的老宅子之后,首先将老宅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然后去给正在扬花抽穗的麦子放水印一遍地,灌饱了麦地的土地。麦子扬花抽穗的时候,正是麦子灌浆需要大量水分的时候。
马国华回到梁子,给麦子放水印了水,让麦地吸足了水分,马国华就提起了马有民生前时常提在身边的那把砍柴刀,上山为自己去砍过年烧的柴火去。
马国华去山上为自己砍过年烧的柴火,每天只砍一背的柴火背回家。马国华每次上山砍过年烧的柴火,在山上砍够了一背的柴火之后,马国华就提着柴刀像以前一样在山上四处溜达,满山的打转转。因为已经挨近年边,梁子的女人和姑娘们都上山忙着砍过年烧的柴火。马国华砍好了自己的一背柴火,在山上四处溜达,满山大转转,就是冲着那些去山上砍柴的女人和姑娘去的。
每当马国华去山上砍过年烧的柴火,提着柴刀在山上遇到女人或者是姑娘的时候,马国华就会走不动路,无话找话,和梁子的女人或者姑娘东拉西扯地说上一通话。当然,马国华是不会在意女人或者姑娘答话与不答话的。每当马国华和女人或者姑娘说话的时候,马国华就会眼睛色眯眯地看着人家说话。看得人家女人或者姑娘在马国华的面前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的,就不敢在再砍柴火了,只好在马国华的眼皮子底下,将已经砍下来的柴火随便用绳子一捆,急匆匆地离开马国华,离开马国华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没有几天的时间,闹得梁子人心惶惶的。梁子的女人或者姑娘上山去砍过年柴火时,就再也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山去了,总是要在村子里邀约上一个或是几个伙伴,最少也得邀约上一个,才敢上山去砍柴火。
五年前,马国华就是因为在山上砍柴火,提着柴到在山上打转转遇到了独自上山砍柴火的大树新媳妇杨艳丽,并在山上强奸了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才被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告到了县法院,马国华才被县法院以流氓罪给马国华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投到了劳改农场去劳动改造的。后来脱逃又给加了两年的脱逃罪,三年有期徒刑就变成了五年有期徒刑。
马国华刑满释放回到梁子的时候,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早因受不了大树新的窝囊气,和大树新闹了离婚,将一对女儿丢给了大树新,独自个儿提起腿就重新远嫁到了山东。
那时候,要是按照大树新的那个窝囊样,马国华根本就不可能去坐牢。可是,马国华遇到的偏偏是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那可是梁子的一个辣子头似的人物,辣人得很,是一个吃不得一点亏的人。
那天,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从山上回到家里,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大树新。大树新说算了,干了一次就算了,以后你上山砍柴火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就是了,你是知道马国华在梁子的所作所为的,我干与别人干都是一样的干,你身上又不会掉掉一根毫毛,身上的肉也不会少掉几斤,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算了。
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听了大树新的话,和大树新大干了一架,然后就将马国华告到了乡里和乡派出所,派出所派人来了解情况,调查事情的经过,但是乡里无法解决这种事情,空口无凭,调解又无法调解,事情只好拖着办不了。
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去乡里催了几次都没有结果。也不知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是从哪里打听到自诉的这档子事情的。于是,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在乡里和乡派出所得不到解决的情况下,到县城里请人写了一纸自诉状,一口气将马国华告到了县法院去。
结果,马国华就真的就被县法院给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投到了劳改农场去劳动改造去。
马国华去劳改农场劳动改造后,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就和大树新因为这件事情争吵了起来,弄得整个梁子的人都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弄得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无法再在梁子生活下去。
大树新就骂媳妇杨艳丽日浓。
杨艳丽说大树新,你才日浓呢,自己的媳妇被别人强奸了,干了,你没有能力没有本事保护好自己的媳妇不说,还说风凉话,你不是男人,大胯底下夹个鸡巴,顶个球用?还不如和尚。
后来,杨艳丽就和大树新闹离了婚。再后来。杨艳丽就远嫁了山东。
马国华从县城回到梁子后,每天上山去砍柴火,都要提着柴刀在山上四处溜达,漫山遍野地打转转,给梁子的女人和姑娘带来了无限的恐慌,也给梁子的男人带来了心惊肉跳的感觉和无限的牵挂。人们开始在背地里悄悄地谣传着马国华的种种谣传。
梁子的男人,特别是那些和马国华一起长大,又已娶上了媳妇的男人,逐渐地疏远了马国华,都防备着马国华。后来竟然发展到了只要马国华上山,就没有女人和姑娘敢上山去砍柴火,或者是女人或姑娘上山去砍柴火,必定要有自己的丈夫或者阿爸跟着一起去上山砍柴火的地步。特别是那些还没有找到婆家,还没有出嫁的姑娘,上山去砍柴火的时候,阿爸在女儿上山砍柴火的过程中,一定要跟着去,一步也不离开的地步。
梁子所有的人,只要见到了马国华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躲着让着避着马国华。
男人见到马国华就礼节性点点头,算做是打了招呼,而女人或者是姑娘见到了马国华,就老远地躲开让开避开马国华,如果是遇到实在是避不开让不开躲不掉马国华的时候,就自己低着头,加快自己的脚步,急匆匆地走过马国华的身边,迅速消失在马国华的视线里。

7

党生的媳妇洁雪,是党生在县职业中学读畜牧兽医专业时的同学,是县职业中学从外县招来的学生,和党生是同学,名字叫得很好听,叫做洁雪。
党生读书的那时候,县职业中学每年都有几个向本市其他外县区招收学生的名额。党生初中毕业考上县职业中学的那年。党生就在县职业中学里遇到了自己的媳妇洁雪。
洁雪就是那个为数不多的,县职业中学从外县招来的学生之一。县职业中学多年来就已养成了一个不成文不良好的习惯,那就是只要学生上到了职业高二,学生就必定开始谈恋爱了。因为毕业后,就很少有学生能够再升到更高一级的学校去读书,很少能够生到职业技术学院等大学去深造,有这个机会的人简直就是廖若星辰。绝大部分学生毕业后,面对的是广袤的社会大学,是进入广袤的社会大学去深造。
农村来的回农村,去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子承父业修理地球。县城来的回县城去待业,有能力有背景的进单位工作,没有能力没有背景的就没有了戏唱。农村来的回到农村去,还可以跟土地打交道,早起晚睡,朝九晚五和土地打交道。而县城里来的回县城,没有能力和背景的大部分学生,只好成为无业游民般的待业青年,呆在家里,东逛逛,西逛逛,无所事事。如果有机会了,就进到单位里上班,如果没有机会了,混长了一点时间,就去摆摊开商铺卖小百货。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帮别人打工。
所以,县职业中学的学生上到了高二,就开始谈恋爱,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们形象地将县职业中学称之为婚姻职业介绍所。只要平时学习成绩不错的,能够考上普通中学的学生,是绝对不会去上县职业中学的。
党生家在哀牢山的梁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能够读完高中就不错了。党生初中毕业那年,刚好县职业中学招收职业中专班,畜牧兽医专业,对于出生农村的党生来说,是相当实用的一门专业。于是,党生就毫无疑虑地上了县职业中学的职业中专班,上了畜牧兽医专业。
党生刚到县职业中学上学的那年,党生对县职业中学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在县职业中学的职业中专班里,能够学到学成对自己有用的一技之长。于是,党生就拼命地学习,努力地学习。
但是,大环境是会改变一个人的,而一个人的力量却是根本无法去改变大的环境,或是去影响大的环境。党生处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中,不变也会被环境给抹黑。
党生读到二年级时,职业中专班已经学完了所有的普通文化课程,开设了专业课程。所有职业中专班的学生,一开始对所开设的专业课程都感到很新鲜,很希奇。那时,从来没有学生故意迟到早退或者是逃学,这是职业中专班招收以来最好的表现。但是,随着时间不断往后推移,职业中专班的学生就逐渐对专业课程失去了新鲜感,失去了年轻人应该拥有的朝气,对专业课程失去了专心和专业治学的耐性,开始出现了恶意迟到早退或早退,更有甚者甚至达到了恶意逃学地步。
党生和洁雪是职业中专班里,几个为数不多,能够正常维持专心上课听讲的学生之一。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和大气候里生活和学习,个人力量是多么微弱,根本不可能去改变环境,是无法去影响环境的,单个人只有不断地去适应环境,适应气候,融入环境,不被大气候所淘汰。通过在教室里不断接触,党生和洁雪也随大流,相互摩擦产生了爱情的火花。
党生和洁雪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党生就知道和了解了洁雪的家里的一些情况。
洁雪的家在另外一个县,在比梁子海拔还要更高的高寒山区,穷得连拉屎都不会生蛆。洁雪来县职业中学读书,没有多大奢望,自己能够来到县职业中学读书,已是天大福分,只是想学得一技之长,能够找到一份好一点的工作,至于其他的就不敢去想了。那时洁雪很简单,很单纯,考虑的都是眼前利益和眼前的东西,简单得就像从来没有到过县城,没有进过学校,不识字的村姑。
其实,洁雪在没有来县职业中学读书之前,确实没有离开过山里,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乡政府所在地了。
来到县职业中学读职业中专班后,洁雪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单纯,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县城里现在到处都是从学校里毕业回来的大中专生,就业形势非常严峻,更何况是县职业中学这种非正规的职业中专班学生,根本无法沾上边。
假期里,党生去过洁雪的家几次,洁雪的家比起梁子来,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连魔鬼都不愿意在的地方,那里根本不是人类生存的地方,也不是魔鬼愿意生存的地方。
党生也带着洁雪从学校回到过梁子好几次。
党生带着洁雪从学校回到梁子,党生的阿妈专门亲自跑到了乡上集市,给洁雪买回几斤猪肉,连同家里饲养的几只鸡一起好生招待了洁雪。
党生和洁雪两个人从县职业中学毕业后,洁雪自己没有再回到回老家去。洁雪跟着党生的屁股回了梁子。
党生毕业回梁子之后,刚好村委会差一个兽医员,党生就到村委会当了兽医员,洁雪在家跟党生的阿爸阿妈下地去劳动。
后来,党生和洁雪到乡政府扯了结婚证书,结了婚,不论在法律意义上还是在事实意义上,都成为了合法的夫妻。再后来,洁雪为党生生下了一个儿子,为党生家延续了烟火。
党生一边在村委会工作,一边按照自己的设想,养起了猪、牛、羊等,搞起了自己的农村家庭养殖业。
随着时间的推移,党生家的日子逐渐红火起来。
正当党生家的日子正在翻身的时候,马国华从劳改农场劳动改造期限满,被政府释放之后回到了梁子。

8

那天,党生在家里接到了村委会主任打来的电话,党生接完电话就去了村委会。
那天,洁雪是自己独自一个人上山去砍过年烧的柴火的。
那天,马国华也如往常那样上山去砍柴火了。
那天,马国华去砍柴火的山,跟洁雪去的那座山是同一座山。
事情就是从那天开始起了变化。
马国华家的老宅子在梁子的村头,在村子的最上边。而党生家却在梁子的村脚,在村子的最下边。
站在马国华家的门前,就可以一清二楚的看到党生家所在的地方,包括可以看到党生家在门前的一举一动,所有的活动。
那天,党生去了村委会,马国华看到了。当时马国华正在门前的地楼上晒太阳吃饭。马国华看到了党生是向村委会的方向去的。
当党生去了村委会后,洁雪吃过早饭,提着柴刀一个人上对门山去砍柴火时,马国华还端着一大碗饭站在大门外边的地楼上吃。马国华看到了洁雪独自一个人上了对门山。马国华吃过早饭,也提着柴刀上了对门山。
马国华上到对门山半中腰,洁雪正在对门山的半山腰上砍着柴火,砍一棵剥了一截树皮枯死后,被砍倒在地上的松树柴火,一棵已经枯死,直径有些大的松树柴火。
马国华走到了洁雪的身边,洁雪正低头弯腰砍着松树柴火,砍得有些吃力。汗水顺着洁雪的脸盘子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洁雪一对玉兔似的乳房,跟着洁雪砍柴火的动作,夸张不停地闪动着,从洁雪的衣服领口暴露出来,暴露在马国华的眼皮子底下,在马国华的眼睛里不断的跳跃,逗引着马国华的欲火。
砍柴火呀?
马国华无话找话,并在洁雪身边停止了脚步。
嗯。
洁雪一边砍着柴火,一边“嗯”了一声。
洁雪的声音似有似无,似轻飘飘从眼前飘过的云朵,似温柔的从耳边吹过的春天的风儿一样。洁雪已砍下了那些主干以外的松枝,一截一截的松枝柴火堆放在洁雪的脚边上。汗水不停地从洁雪的身上的各个部位涔涔地冒出来。
洁雪“嗯”的时候没有抬头看马国华,一直低头出力的用柴刀砍着松树的主干,显得有些吃力。
要不要我帮助你砍?
马国华在洁雪的身边站住后,看到洁雪砍柴火有些吃力,就问洁雪要不要帮忙。
洁雪说不用,自己能够砍。
洁雪抬起头来擦顺着脸盘子流下来汗水,才发现和自己说话的人原是马国华,是梁子男女老少都躲着让着避着的马国华。洁雪的脸色瞬时绯红起来,洁雪赶忙低头去砍柴火。
马国华看出了洁雪的心思,知道自己在梁子人的心目中的形象并不好,梁子的人就像躲避瘟神似的躲避着他。于是,马国华就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当他看到洁雪砍柴火时吃力的样子,就忍不住还是将洁雪拉开到一边,不管洁雪愿意不愿意,自顾的帮洁雪砍起了柴火来。
洁雪惊恐地站到一边,手中的柴刀不由自主抬到了胸口前边,直楞楞地看着马国华帮助自己砍柴火。
你不是梁子的人吧?你是哪里人?你是哪家的媳妇?以前我怎么没有在梁子见过你呢?不过话说回来,我离开好几年了,在我离开梁子的这几年时间里,梁子的小孩子长大了好些,也增多了好些,我看着就眼生,大多数都不认识了。还有,就是梁子的男人从外边娶回来了好多媳妇,我看着还是眼生,都不认识。梁子的人都将我当作瘟神一般看待,躲着让着避着我。特别是上次我从劳改农场回来之后,我阿爸过世被我阿妈叫去了,我和马国权吵架干架,我将马国权家的门板及门框给砍烂了后,我就真正的成为了梁子的瘟神了,梁子就没有人再愿意理我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出去打工的。其实,我并不象梁子的人想象中的那么坏,那么横,那么的不讲道理,那么的野蛮。说句实话,我砍马国权家的门板及门框,我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藏了多年的怒火,释放一下自己而已。那么多年来,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积聚深积聚多了,那么多年的心火逼在心里,那是什么样的怒火呀!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没有人愿意用正眼看我马国华一眼,你说我窝火不窝火?
马国华一边帮助洁雪砍柴火,一边不管洁雪听与不听,自己独自说起了话来。
洁雪很认真地听马国华说话,没有搭茬说话。当洁雪听了一段话,心就“扑哧”的一声落到了地上,落到了心房里面,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洁雪已经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回到了心房里,但洁雪还是没有和马国华搭话。
洁雪在家里曾经听党生说过马国华的事情。那时候,洁雪听过有关马国华的事情,也和梁子所以的人一样,将马国华当作梁子的瘟神看待,心里认为马国华真的是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家伙。洁雪站在一边看着马国华帮助自己出力地砍着柴火,一句话也没有说。
算了,我跟你说也是白说,反正在梁子是没有人会将我当人一样看待的。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大树新的媳妇杨艳丽就是一个又臭又硬人,是一泡又臭又硬的屎。那年我只是在山上拉扯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但在梁子坏了我的名声,还将我以自诉的形势告到了县法院,让我去做了多年的牢狱。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再多说了,梁子的人依然也不会再将我按照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了,是不会再原谅我的,我依然还是梁子的一个巨大的瘟神。
马国华说着说着,就停止了嘴里说着的话,专心出力地帮助洁雪砍起了柴火。马国华帮助洁雪把柴火砍完后,一句话也不说了,提着柴刀又向更高的山上走去。
洁雪看着马国华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声连自己都听不到的“谢谢”。
马国华走后,洁雪呆呆地坐在地上,慢腾腾地理捆着地上的柴火。洁雪的眼中不时出现马国华帮自己砍柴火,说话时有些忧郁的眼神,也出现了党生说马国华时卑弃的话语和眼神。
洁雪的心里不是那么的舒坦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胸口。

9

党生这一去村委会,就是五六天的时间。当然,中间党生是回到过梁子的。不过,党生只是回来拿药和换洗衣服裤子的。
党生回到梁子来拿药和换洗衣服裤子时的当天晚上,党生就对洁雪说梁子脚的猪得了猪瘟,情况很不容乐观,几十家人的上百头猪,都在同一天里得了猪瘟,恐怕要在梁子脚住十好几天也说不定。
党生在第二次去村委会的时候还对洁雪说,他不在家的日子上山去砍柴火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最好邀约一个伴一起去。如果实在邀约不到伴的话,就别上山去砍柴火了。当然,邀约到伴上山砍柴火的时候,最好还是别在山上遇上马国华,如果在山上遇上了马国华,就马上走开,不要和马国华说话,里得越远越好。
洁雪没有将党生走的第一天就遇上马国华,并且马国华帮助自己砍了柴火的事情告诉党生。洁雪听了党生的话后,只是“嗯”了一声。
党生回到梁子拿药和换洗衣服裤子的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村委会,梁子脚的猪瘟高发峰的到来,让乡、村两级的干部全部都集中到了梁子脚,并将情况向县里做了汇报,县畜牧局的专家也正赶往梁子脚。而做为村委会兽医员的党生又怎么可以呆在家里呢?当然不能缺席梁子脚的猪瘟战役了。
洁雪在党生急匆匆的走后,和公公婆婆以及孩子一起吃过早饭,又独自一个人提着柴刀上对门山去砍柴火去了。
洁雪完全没有把党生的话当作一回事情。
马国华吃过早饭之后也提着柴刀上了对门山。
洁雪在对门山的山腰上的一块不大的草坪上做了下来。洁雪是在等待马国华的。
洁雪自己不知是怎么搞的,自从昨日马国华帮助洁雪砍了柴火,听了马国华的诉说之后,洁雪就在心里对马国华不再是那么的戒备了,洁雪觉得马国华其实是一个很悲哀,很值得人同情的男人,需要女人来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洁雪很听马国华讲他的经历。
于是,洁雪上对门山去砍柴火的时候,就在意起了马国华是否也上对门山来砍柴火。洁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马国华会这样的在心,洁雪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思意的女人,无缘无故的会在意起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来,并且还是一个被梁子所以的人当作瘟神看待的男人,只和他说过一句“谢谢”话的人。
马国华真的来了。不过马国华没有在洁雪的身边坐下,马国华看到洁雪坐在草坪上,只是向洁雪微微的点了点头,从洁雪的身边向更高的山上走去。
洁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对门山去砍柴火的时候,总是会在半山腰的那块不大的草坪上坐下来。马国华这几天上山去砍柴火,总是到对门山。洁雪是在等马国华和自己打招呼的。洁雪觉得总是这样遇上马国华,似有意或无意,似天为或是人为,更多的是自己在在为。反正洁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起先的第一天,洁雪还对马国华心存芥蒂,满警惕的提防范着马国华。只是后来洁雪每次与马国华相遇,马国华都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和表示,不但没有象梁子人说的那样可怕,而且还帮助洁雪砍柴火,一片很真诚的样子。
马国华在帮助洁雪砍柴火的时候,似有意或无意地将自己的遭遇与心里的想法和痛苦告诉了洁雪听。
洁雪在后来的几天里发觉,马国华并真的不象梁子的人说的那样那么的瘟神似的难缠。洁雪就试着和马国华说话。最后,洁雪将自己是哪里人氏,是哪家的媳妇,以及为什么会嫁到梁子等一切情况,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马国华。
后来,马国华对洁雪说,要不你就在你们老家那边也给我说上一个媳妇?我在梁子这边恐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了,只有一辈子都打光棍的份了。在梁子这边,谁家敢把自己家的闺女嫁给梁子最大的瘟神我马国华?谁家愿意把自己家的闺女送给梁子最大的瘟神我马国华做媳妇?
洁雪对马国华说,你别这样的糟蹋自己,你不要这样看不起自己,其实你是梁子的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是在梁子没有人能够听你的心声,没有人愿意听你的诉苦而已,于是就没有人能够理解和了解你罢了。
马国华对洁雪说,在梁子这块地方,现在只有你能够听完我的讲诉了,能够认真专心的听完我的痛苦、彷徨以及想法了。谢谢你。
洁雪问马国华,等过完了年,你还要在梁子盘田种地吗?还出不出去打工?
马国华说,我在梁子呆不下去,等过完了年,我就要出去到县城里打工,等到梁子播种的时候再回来,至于麦子和秧苗那好说,还叫别人帮助照管,收回的麦子一家一半,秧苗由别人给自己育苗。
马国华没有说出具体交给谁来管理自己的麦子,没有说明另一半麦子将给谁,秧苗由谁来帮忙育出来。
洁雪说,其实自己也很想出去打工,见见世面,看看外边的世界到底变化得怎么样了。
洁雪还说,她自己也曾在很久以前就和党生提出过要出去打工的要求了,但是,只可惜党生不让出去,党生说家里需要洁雪照顾,田地里少不得洁雪,另外最关键的是孩子还小,更需要洁雪的照顾。所以,洁雪就一直没有出去打过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梁子的女人一个个跟着自己的丈夫出去外面见世面,看世界。洁雪自己跟着党生在家,党生还可以到村委会去逛逛,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洁雪自己所学到的兽医知识,却无法派上用场。
后来的事情,既简单又落如俗套了,不晓我说出来,大家也会心知肚明,都可以猜想得到了。
马国华跟洁雪就这样有了一腿扯不断扯不清楚说不明白的关系了。
只是他们之间的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公开,还没有被梁子的人发现而已,也包括没有被洁雪的丈夫党生察觉而已。

10

日子终于压到了年边。阳历早已经跨过了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月。
从农历腊月二十几日开始,梁子的人家就开始在陆陆续续杀年猪了。梁子的孩子们也在陆陆续续的零星的放着鞭炮,零星的鞭炮声,伴随着年猪的吼叫声,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山林里,然后又传回到梁子。一点一点的拉近年与梁子之间的距离。
马国华过年不杀年猪,也没有年猪可以杀。马国华不杀年猪,就去买猪肉来晾晒腊肉。
马国华没有到乡上去买猪肉,而是在梁子买的猪肉。马国华去了好多家梁子的人家,人家都对马国华说自己家的猪肉连自己家都不够吃,哪里有卖的?不卖。
最后,马国华在党生家杀年猪的那天,只好去了党生家。党生杀的年猪比梁子任何一家的年猪都要大,是梁子所杀年猪之中最大的一头年猪,大约有五六百斤左右重的样子。梁子人自己杀年猪一般不过称,所有就没有了一个具体的准确的数据可以准确地说明党生家的年猪到底有多大。
马国华到党生家的时候,党生正在割猪肉。
马国华就对党生说,兄弟,你家杀的年猪全村最大,自家吃不完那么多的猪肉,能不能分一份给我?价钱上好商量,绝对不会给党生兄弟你吃亏的。
党生对马国华说,国华哥,不是我党生小气,舍不得把猪肉分给你,我的年猪虽然是大了一点,但我们家人多不够吃,这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我家的猪肉真的象你说的那样,真的是吃不完的话,我可以把猪肉送给你,谈什么价钱不价钱的?我家其实是不够吃的。要不,你到乡上去买,那里的猪肉多而且便宜,什么样的猪肉都有卖的,你要什么地方的人家就给你割什么地方的。而我这里是没有办法分给你的。
马国华对党生说,党生兄弟,你说乡上有卖的我知道,但是,乡上卖的猪肉说不定是老母猪肉也说不定,还说不定会买到饲料喂养出来的饲料猪更是说不定了。哪里会有你们家用玉米麦子喂养出来的猪肉吃?你就分一份给我吧!我只是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要不了多少的。
正当党生不分给马国华猪肉的时候,洁雪从家里面出来,听了马国华说明来意之后,就对党生说,党生我们家确实是吃不完这么大的一头猪的猪肉的,等我们吃完了,早就哈到了那边天去了。不如就乘现在分一份给国华哥算了,省得到时候得吃哈腊肉。再说人家国华哥也没有说白要我们家的猪肉,人家是给我们钱的。难道你还怕钱多了烫手,怕钱拽在手里会长出翅膀飞了不成?再说,如今这个年头,只要你手中有了钱,就可以随时到乡上去买新鲜猪肉回来吃,还怕你买不到猪肉吃,是不是?
还是洁雪说得对,会体谅你国华哥我。党生兄弟,你就按照洁雪说的一样,将猪肉分给我一小份,让我也能够过好这个年吧!
党生用眼睛狠狠地瞅了洁雪一眼。党生怪洁雪鬼多话多,怪洁雪多嘴多舌。党生只好很无奈的听从了洁雪的话,分了一份猪肉给马国华。
党生将从猪身上割下来的猪肉拿到自己家的板称上一过称,按照市场价格计算,合人民币二百八十五元钱。
马国华爽快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搭百元大钞,随手撵出三张递给洁雪。
洁雪接过钱后,进屋里要给马国华找补零钱的时候,马国华故意对党生说,谢谢党生兄弟,多余的不用找钱了,多余部分就算是我给侄儿的一点压岁钱吧。
党生对马国华说,这哪里能行呢!那能成呀!
马国华说多亏党生兄弟你看得起我,将猪肉分给了我一分,要不然我就没有过年吃的好肉了,你真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只有你兄弟在梁子还将我当作人看待。
马国华说完话,提着肉往回走了。
党生对着马国华的背影说,国华哥,你等等,我不能凭白无故的占你的便宜,是多少就是多少,既然多余的钱你不要了,那么这块肉不管值不值那么多的钱,要是你还把我党生当作兄弟的话,你就一起拿去吃,好好的过个年。还有就是下午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我这儿和我一起喝酒,早上人多就不留你吃饭。
党生追着马国华,将一块肉塞到了马国华的手中。
好,好,好。还是党生兄弟你够意思,还看得起我,下午我一定来,一定来。
马国华说完话,提着猪肉哼着小曲,转过墙角的阴沟,向村头的马家老宅子走去。
洁雪刚好从里屋走出来。
洁雪,以后男人的事情你少给我参合。刚才你为什么要我把肉卖给马国华一份?马国华是个瘟神,是梁子最大的瘟神,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你少给我装成好人的样子同情马国华,听到了没有?
党生看到马国华已经拐进了远处的房子背后的阴沟,爬上了房子背后的坡地,就一边割肉一边说洁雪。
我这怎么就算是参合了?我这怎么就算是装好人了同情人了?事实就是明摆着的,我们家的猪肉吃不完,我们家吃不完那么大的一头猪肉,想要卖都还卖不出去,人家找到门上来买了,你还不乐意?你这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洁雪听了党生的话,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出的话硬邦邦的,象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平常日子里,党生是最害怕媳妇洁雪了。此时被洁雪这么一说一问,就给问住了。
党生无话可说,只好低下头去继续专心的割猪肉。
洁雪也没有再往下说党生什么。洁雪不想让马上就要到来的年变成战场,不想影响一家人过年的喜庆。
洁雪接过党生割下后递过来的猪肉,提着进了里屋,狠命地扔到了阉肉用的瓦缸里去,放上盐巴搓揉起来。
洁雪一句话不说。

11

在年后的日子里,天气逐渐转得暖和起来。大地上的冻土开始解冻了,树木开始复苏了,花草开始发芽了。越过了冬天的昆虫开始四处寻找伴侣,开始无条件地交尾了。各种鸟兽鱼虫的鸣叫声冲刺着梁子。
梁子的人,又开始把已睡了一个冬天的水田犁了又耙,耙了又犁,然后又耙下去反沤着。
梁子的麦地里的麦子已经开始反黄了,是青黄色的那种,预示着丰收即将到来。
梁子的人已经在年前就停止了上山砍柴火的行动。梁子的人开始挑着已经发酵好,并晾晒好的猪粪牛屎上地下田去了。
年后的日子,农村就有干不完的农活。
马国华过完年后,没有马上离开梁子出去到县城里去打工,而是也跟梁子的人一样,挑了一些马有民生前留下来的干猪粪牛屎,放到了自己的水田里。只是马国华在遇到马国权时,不再是那么仇恨地看着马国权了,遇到马国权媳妇的时候,还会很不好意思地绕道走过去。马国权也不和马国华计较,但也不和马国华说话答腔,只是脸色不再那么的紧绑绑的,马国权看马国华时的眼神有了一丝内在的微笑。
只有马国华在遇到马国平的时候,心里还会那么的紧张,嘴里说出的话也还不是那么的流利,马国华的眼睛从来不敢正眼看马国平一眼。
马国华每当遇到马国平,马国平就会对马国华说,国华,你要老老实实地在梁子在家里给我捂好自己的庄稼,不要再做出哪些“人哄地皮,地皮哄人”的荒诞事情来了。
每当这时,马国华就会在嘴上“嗯”上一声,而在内心里却在骂马国平娘日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天,马国华去地里看麦子的时候,把事情给弄大了,闹得梁子沸沸扬扬的,不得安宁。
那天,马国华去地理看麦子的时候,马国华顺着地边去了党生家的麦地。党生家麦地边上的豌豆、蚕豆已经可以用手剥出青豆米来吃了。马国华就在党生家的麦地边上的豌豆、蚕豆地里蹲下,剥吃起党生家的青豌豆和青蚕豆来。
瘟神,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去拔你麦子地里的的燕麦,却跑到了我家的地里来,偷偷地剥我家的青豌豆和青蚕豆米吃。
不知道是马国华在来党生家的麦地的时候,是没有注意到洁雪有没有在麦地里,还是洁雪原先几根本没有在麦地里拔燕麦。反正就是当马国华正在偷偷地剥吃党生家的青豌豆和青蚕豆米吃的时候,洁雪从麦地里出来跟马国华说话。
马国华被洁雪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手中剥好的豌豆米和蚕豆米还没有来得及放进嘴里,就蹦跳到了草棵里去了。
你这个小妖,什么时候躲在了麦子地里的?吓了我一大跳,魂都给你吓出去了,被你吓到了天上去了。
马国华说着就站起身子,瞄腰向站在麦子地沟里的洁雪逼近过去了。
洁雪看到马国华过来了,就顺着麦沟往里进去,向麦子地的深处进去。
马国华追上洁雪,一把抱住了洁雪的腰。
你这小妖,过年的这段日子叫老子好想,老子真的是想死你了。这个年你过得怎么样?是还可以呢?还是没滋没味了?你想我不想?
别乱,别乱,你别乱,我要和你说正经的事情。
洁雪打开了马国华伸向自己胸脯上的手,在地上的麦沟里做下了。
马国华也跟着洁雪坐下来。
马国华和洁雪两个人屁股下的马豆草以及马豆果,被压得“吱吱”直叫,“嘤嘤”地哭了起来。而正在反黄的麦浪却在“咕咕”的随风浪笑。
拿着,这是过年前你到我们家跟党生买猪肉时给的钱,我怕拿在手里会烫手,现在还给你好了。
洁雪从胸前的乳罩里,拿出了还带有洁雪体温和乳香的三张百元大钞,扔给身边坐着的马国华。
你以为你用钱就什么都能够买得到了?
洁雪说。
马国华没有理会洁雪,也没有接洁雪扔过来的三张百元大钞,更没有和洁雪说话,而是一下子就将洁雪按倒在麦地沟里,将洁雪压在了自己的身子下的麦地沟里。
你这个瘟神杀的,急什么急呀?我现在有话要问你,你给我起来。
洁雪一边使劲地推马国华,一边说有话要问马国华。
马国华不得不停止手中的动作,压在洁雪的身子上,眼睛带火似的看着洁雪,仿佛要把洁雪一口给吞下去一般。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快要等不及了。
洁雪将马国华推下了自己的身子,随手拉了拉衣服,让马国华在自己旁边的麦地沟里也躺下,两个人昂着头看碧蓝的天空,看着眼前一浪一浪起伏不停的麦浪,闻着随风阵阵扑鼻而来的麦子的清香味道,青黄色的麦穗在频频向两个人点头致意。
你不是说好,等过完了年就去县城里打工的吗?什么时候去?可不可以带着我去?是不是又不去了?
洁雪躺在麦地沟里问马国华。
谁说我不去了?我不是在等你来问我吗?你个小妖舍得离开党生和你的孩子吗?舍得离开吗?
马国华将洁雪拉到自己的怀里,马国华问洁雪。
跟你说正经的事情,你偏偏要翻出其他的事情来,你烦不烦?
洁雪拍打着马国华的胸口说。
我早就烦党生了,他那样的人,要激情没有激情,要个子没有个子,要人样没有人样,要本事没有本事,当初我怎么就会瞎了眼,会这么没有水准的看上他并嫁给了他呢?他哪里象你,叫人欲死欲仙的,尝过一次就忘不了,那才是女人要的活。
党生不是村委会的兽医员吗?每月还拿着公家的九十元钱的工资,在梁子还有谁比党生更有能耐的?你说说看,你在梁子找出一个来给我看看?
马国华对洁雪说起了党生在梁子的能耐来。
去他妈的能耐,只会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家的屁股后边闻人家的屁,一副窝囊的样子还有本事了?在别人的眼睛里简直根本就不象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在家里又是什么事情都听我的,看我的,一切事情都由我说了算,都要我出主意给他。你说恶心不恶心?再说了,我嫁给他是嫁汉穿衣吃饭,不是来给他当军师的,不是来给他当管家的。我嫁给他捞到了什么?柴火要砍,田地要下,饭要做,鸡猪鹅鸭要养,牛羊要放,孩子要生要养,还要给他出主意想办法,完全是一个军师,一个管家,样样事情都要操心,跟没有男人有什么区别呢?做那事还不得好好享受,没有你一半的本事。你说我恋他干什么?舍不得他什么,至于孩子,他阿爸阿妈会照顾好的。
你真的想出去县城打工?你真的舍得党生?你真的舍得孩子?我已经决定,如果今天你不来问我,我明天一早就走。如果你真的是想跟我走的话,明天一早天不亮我们就离开梁子,我就带你走。不过今天晚上你还有一天晚上考虑的时间。考虑好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马国华说完,将洁雪压到了身子低下的麦地沟里。
青黄色的麦浪,随风摇曳。麦浪的歌声压过了洁雪的尖叫声,也压过了马国华的粗喘声。
麦地沟里的马豆草和马豆果终于唱起了无限欢跃的歌儿来了。

12

马国华和党生的媳妇洁雪,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里,在梁子上消失了,消失得无声无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党生在梁子找洁雪找了好多天,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什么都没有找到。
党生又去了洁雪的娘家,依然没有找到洁雪,没有洁雪的任何消息。
党生也到县城找过洁雪,还是毫无结果。
梁子因为马国华和洁雪的同时消失,一下子就象是炸开了的热锅,很是热闹。
三月的天气,当然是阳历的三月了,梁子的天气突然就阴了下来,一下子转凉了下来。
在党生无法找到洁雪的日子里,天气又起了变化。
在“二月八冷死老母鸭”的农历二月里,梁子又下了一场不大的雪,一场不大的春雪。
梁子下的还是三十多年来的第一场春雪。
梁子下春雪的那天,党生按照别人提供的线索,在县集贸市场的菜市场里找到了洁雪。
党生在县集贸市场的菜市场里找到洁雪的时候,洁雪正在和马国华一起贩卖从县城周边的农民手中倒来的各种各样的蔬菜。
那天,党生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少,被突降的天气冷成了一小陀,越发显得窝囊。双手相互插带了对方的袖子里取暖。
党生在县集贸市场的菜市场里找到了洁雪,党生对洁雪说,洁雪,你跟我回梁子去吧,家里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家里的孩子更不能没有你,你就还是跟我回梁子去吧!
洁雪将头扭朝另外一边,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不说话的马国华,一言不发。
国华哥,你就让洁雪跟我回梁子去吧,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算了。我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你让洁雪跟我回去就行了。你离开洁雪,还可以找到一个比洁雪还更好的姑娘的。你就放过我,将洁雪还给我,让洁雪跟我回梁子去吧。
党生看到洁雪不理自己,就转过头去求马国华。
党生,你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别在这里影响别人做买卖,别在我的眼前老是这样晃来晃去的戳我的眼睛。洁雪跟不跟你回梁子,那是洁雪自己决定的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要不这样,你晚上八点钟到我们租住的地方,你再跟洁雪谈,现在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也别影响别人做买卖。到时候你我都听听洁雪是怎么说的,看看洁雪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等我们都听明白了,看清楚了,我们再做决定,你看这样怎么样?
党生无言地离开了菜市场,在县城里很艰难地熬到了晚上八点钟。党生按照马国华说给他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马国华和洁雪租住的房子。
党生对洁雪说,洁雪你就跟我回梁子去吧。
洁雪说,我现在已经跟你玩完了,家里的孩子给你,梁子的家产也给你,我什么都不要,等过一阵子,我将离婚协议书带回到梁子给你,你去乡上把离婚手续给办了,你再重新找一个。如果你不去办,等我有时间了,我自己会回梁子去办的。
洁雪说完,出门串门子去了。
党生对马国华说,国华哥,你帮我劝导劝导洁雪吧,你让她跟我回梁子去吧,只要洁雪跟着我回了梁子去了,我给你钱,让你重新找一个比洁雪更好的姑娘做媳妇。
马国华说,党生,你也是自己亲自听到了洁雪刚才说的话了,看到了洁雪对你是怎么样的一个的态度了。如果洁雪自己愿意跟你回梁子去的话,早就回去了,我不阻拦。现在要是洁雪能跟着你回梁子去了,我马国华今生就不回梁子,可是洁雪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你她的态度,现在洁雪是不会跟你回梁子去了。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要你的钱,我只好让你自己一个人回梁子了。
马国华说完话,也出门去了。
党生孤单单地走在了县城的街道上,许多孤独和落寞。
第二天,党生孤单单的一个人走在了回梁子的路上,半疯不疯。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8 18: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拍砖,我正缺少专头建房子,呵呵.... [s:1]  [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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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8 19:52:54 | 显示全部楼层
和义兄弟,这篇小说应该是你早期的作品,不知感觉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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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8 20: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2楼蒙山2006-11-18 19:52发表的:
和义兄弟,这篇小说应该是你早期的作品,不知感觉对否?
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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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8 20: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和义,恕我直言,这个我没看完,是没有耐心了。就看过的篇幅看,有两点感觉:一是觉得情节推进太慢,让人阅读起来产生了疲倦感。二是语言拖沓啰嗦,重复的地方太多。不定对,探讨,勿怪啊,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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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8 20:1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4楼妙高台2006-11-18 20:11发表的:
和义,恕我直言,这个我没看完,是没有耐心了。就看过的篇幅看,有两点感觉:一是觉得情节推进太慢,让人阅读起来产生了疲倦感。二是语言拖沓啰嗦,重复的地方太多。不定对,探讨,勿怪啊,握手!!!
谢谢,这是我早写的,拿出来晒晒太阳,大家指点之后,准备修改。 [s:1]  [s:2]  [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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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3 15: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吕老师,感觉语言还可以再简洁、干净些。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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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5 16:0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第6楼宋以柱2006-11-23 15:15发表的:
吕老师,感觉语言还可以再简洁、干净些。握手。
谢谢哈,这是我早些时候学习写的,拿上来就是要大家的砖,谢谢指点哈。 [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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