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作品//郝随穗：天空中海棠盛开

赵日超

天空中海棠盛开
郝随穗

     到了你的生日，你的春风就要赶赴一场北方的大雪，三月，我在陕北瓦窑堡的天空下仰望。雪花飘落，脚下的大地正在复苏，春天正从你的南国徐徐走来。
     我的爷爷记得你，我的父亲记得你，我记得你！这个春天的海棠花记得你！
     1936年的春天里，你在陕北瓦窑堡的下河滩种下一棵树，你说树长大了，就能长出红枣。你说枣树开花的时候最好看，那宛若小米一样金黄的碎花，就像天空中的星星点灯，照亮黑暗。那是一棵枣树，不是海棠树，那是一棵你深爱着的枣树，犹如你深爱的海棠树。
     我的爷爷说，你的胡子跟他的胡子一样长，你的个头跟他一样高，你是一个爱笑的人。爷爷说，见你穿着打满布丁的灰布衣服帮瓦窑堡的老乡推碾子拉磨，你爽朗的笑声好像瓦窑堡的唢呐声，热乎乎地暖了大伙的身子，干的活就是再累，也不觉得苦。
    我的父亲记得你啊，他说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在一场恶战开始之前的首长动员讲话中，总指挥彭德怀讲到毛主席和你。你说为了打赢这场战斗，想办法买了一头猪犒劳作战人员，给他们吃了一顿烩肉片蒸馒头的大餐。那场战斗胜利了，那顿飘香的猪肉菜至今成为瓦窑堡的一段佳话。
    一个下午，你在下河滩散步，遇见哮喘病发作的老王蹲在墙角不能动弹，你便快步上去扶他起来，让警卫员叫来医生医治。老王的病最终还是没有治好，过了几年，他死的时候说，能得到你的关照，自己这辈子没白活。老王死后，埋葬的那天，下雪了，送葬的人说，那是你捎来的话，你的话落在众人的身上，就像是给大家披上了棉袄。
    1936年6月23日，瓦窑堡的早晨十分宁静，你坐在几棵枣树下批阅文件和电报，突然，瓦窑堡城里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是**晋陕绥宁四省边区地方部队高双成的86师两个营800多人，突然从石湾方向袭击瓦窑堡。你急忙让警卫员叫醒正在熟睡的毛泽东。当时危急情况下，你拒绝了毛泽东要你跟他们一起撤离的的要求，直到目送毛泽东、张闻天安全出了南门，自己才撤退。这就是你和毛泽东张闻天三人在瓦窑堡经历的“瓦窑堡脱险”。惊心动魄的故事早已成历史，如今瓦窑堡的老人和山河依旧记得你的从容不迫，你的舍生取义。
    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中国共产党在陕北瓦窑堡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这次会议解决了遵义会议没有来得及解决的政治策略问题，确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会议期间，你在瓦窑堡的窑洞里认真思考发言认真做笔记，为国家的命运、为民族的统一殚精竭虑，夜以继日。“瓦窑堡会议”的召开，和你的存在，使得瓦窑堡这个弹丸小镇走进中国的辉煌史册。你在瓦窑堡曾说过，你爱瓦窑堡的山山沟沟，你说瓦窑堡的父老乡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多少年过去了，上个世纪的你似乎依旧住在瓦窑堡的窑洞里，下河滩的老乡来到你的窑洞前，擦了又擦青砖窗台，浇了又浇那棵枣树。
    我记得你。我的记忆来自我的爷爷和我的父亲。
    爷爷是我的一本书，书页上写满你的名字。受苦受难的爷爷见过几个大人物，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毛泽东。爷爷说，你们在瓦窑堡的时候都是好人哪，见了老百姓，就跟咱瓦窑堡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吃穿一样，做人做事一样。
    父亲说，周总理在那次战前动员会上捎来的话很情长啊，他们吃了这顿好饭，打仗的时候士气很高，满脑子想着的就是你对他们的挂念。战斗结束了，这份挂念还在，这一挂念啊就是两个世纪的岁月，海棠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每一次挂念，都是你瓦窑堡父老乡亲绵长的思念。
    我的记忆是碎片拼凑起来的一个凸显的你。
    你是江南水乡的美男子，九十年前你在陕北瓦窑堡——我的家乡的窑洞里住下，你就住下一个伟人的全部，你把理想与信念放在这孔窑洞里，你把智慧与勇敢放在这孔窑洞里。在瓦窑堡近一年的时间里，你和你的战友上米粮下黄河，去延安到安定，这里的山水养育过你，这里的乡亲念叨着你。海棠花开过、枣树花开过，你的理想与信念，你的智慧与勇敢，你的一切都在瓦窑堡的时光里得以滋养，得以壮大。
    已是春暖花开，我要过了秀延河大桥，再去下河滩你的故居走走，那里有你的足迹你的身影，也有你的气息。那里的枣树上早就挂满了果实，一年一次的枣红了，都是瓦窑堡人对你的无尽的思念。
    我仰望北方的天空，正是海棠盛开时。你在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中，你在大地和蓝天的的春风中。

    郝随穗，陕西子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9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曾获中国作协《诗刊社》中国诗会诗歌奖、孙犁散文奖、手稿散文奖、金剑文学奖、《延河》杂志年度奖等。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文艺报》《人民日报》《诗歌月刊》《星星》《诗选刊》《中国青年报》《青年文学》《散文选刊》《海外文摘》《读者》《延河》《美文》《西北军事文学》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出版了《今夜无雪》《费尽
凉》《黄昏以外》《旁观》《夜色安详》《素面》《天堂之路》《硬时光》《乡野之像》等13部文学专著。现居陕北。

江山

那里的枣树上早就挂满了果实，一年一次的枣红了，都是瓦窑堡人对你的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