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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怀玉:《红楼梦》与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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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6 16:2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红楼梦》与淮安
刘怀玉


《红楼梦》是清代作家曹雪芹创作的长篇小说,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又名《石头记》《金玉缘》。《红楼梦》新版通行本前80回据脂本汇校,后40回据程本汇校,署名“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红楼梦》是一部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人情小说作品,作者“真事隐去,假语村言”“大旨谈情,实录其事”,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兴衰为背景,以富贵公子贾宝玉为视角,描绘了一批妇女的人生百态,展现了有情人的人性美和悲剧美,成为不朽的艺术典型,可以说是一部从各个角度展现女性美的史诗。《红楼梦》从问世以来,一直受到各界人士的喜爱和研究,形成了一门显学——红学。
淮安早期研究《红楼梦》的学者
一般学者认为,《红楼梦》成书于乾隆五十年(1785)左右。此后不久,淮安就出现一批热心阅读者和研究者,主要代表人物是潘德舆(1785—1867)。他写了《读红楼梦题后一》《读红楼梦题后二》和《红楼梦题词》十二绝,收在他的《金壶浪墨》一书中。《金壶浪墨》有嘉庆十六年自序,最后一篇《灯花颂》作于嘉庆二十五年,文末有是年秋月的跋。书末另有道光七年的跋。可知他的“题后”“题词”作于嘉庆初年,离《红楼梦》流行时间很近。他对《红楼梦》进行深入研究分析,并给予高度评价。
《红楼梦》作者说《红楼梦》“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楼梦》第一回脂批亦云:“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常哭芹,泪亦待尽。”俞平伯认为,《红楼梦》是善写人情。细细看去,凡写书中人没有一个不适如其分。潘德舆也是用“情”来理解《红楼梦》的。他的《读红楼梦题后一》记载了他与他的好友的读后感慨,以致“心怦怦三日不定”。文章开头即云:
余始读《红楼梦》而泣,继而疑,终而叹。夫谓《红楼梦》之恃铺写盛衰兴替以感人,并或爱其诗歌词采者,皆浅者也。吾谓作是书者,殆实有奇苦极郁在于文字之外者,而假是书以明之,故吾读其书之所以言情者,必泪涔涔下,而心怦怦三日不定也。
可见潘先生被《红楼梦》吸引,深深感动。与潘先生一起读《红楼梦》的还有邱琴沚、郭芋田。邱琴沚名邱广业(1771—1834),字勤子,淮安河下人。潘德舆曾作《邱君家传》,说他嘉庆十三年举本省乡试,大挑二等,选安徽凤阳临淮乡训导,为训导六年,引疾归,未一载殇。他的女儿邱心如是长篇弹词《笔生花》的作者。他家有阅读和创作通俗文学的氛围。郭芋田名郭瑗(1773—1823),字景蘧,号蘧蘧、芋田,嘉庆五年诸生,亦淮安车桥人,与潘“衡宇相望,亦最契密”。读书游庠,意致甚高,时鼓琵琶。邱、郭与潘皆儿女亲家,他们志趣相投,好像是一个《红楼梦》读书小组。他们被《红楼梦》深深感动,为之流泪,为之长叹。文章接着说:
抑非独余如是,余闻邱琴沚、郭芋田皆然。琴沚曰:“是书善言情者欤?”余曰:“善。虽然,犹未也。夫吾读是书而吾之哀乐为之动矣,方吾哀之至极,虽泪渍书数寸,而终不能舍书而不读,则其言情何深也!乃返而求其哀乐之故,则亦非吾天性激烈之必不可已者,而特宛转屈曲,使吾徒有此哀乐而已耳。实而要之,吾未知其所施何地也,所用何故也,愈往愈深,而使人几流宕而不知所返焉。吾至是不能不疑夫作书者之哀乐殆未免过当而失其正,而以嗜欲之故,汩乱而缭绍之,而后至于此也。以妄起,斯以妄感。作者哀乐之当不当,于读者之哀乐见之矣。然乎?不然乎?”琴沚怃然不能语也。余呼琴沚曰:“使作者之情之非失其当,奈何其终也以仙佛之无情为归乎?彼其人万不能为仙佛者,特奇苦极郁至于无所聊生,遂幡然羡仙佛之无情为不可及,是其情必非立乎不得已之分而顺其大常者也。呜呼!以极善言情之文,求之于今,殆亦罕矣,止以用情之不能审其当否而过之,于是终不得不以仙佛为大乐,而将持是以救天下人,人妄于情者之弊,此仙佛之所以横行于世,而富贵儿女之场,皆仙佛之所以收其穷也。”言毕,余与琴沚长叹不能已。余又呼琴沚曰:“作书而善言情,使天下人皆得其情而不过,此其人其徒作《红楼梦》者哉!”因抚几击节,与琴沚歌《关雎》三章而罢。
由此可见,潘德舆对待《红楼梦》是极为认真的,他对这部小说生发了很深的感想。他认为作者是“奇苦极郁”之人,因而善于“言情”。“使作者之情之非失其当,奈何其终也以仙佛之无情为归乎?彼其人万不能为仙佛者,特奇苦极郁至于无所聊生,遂幡然羡仙佛之无情为不可及,是其情必非立乎不得已之分而顺其大常者也。”所以读后竟要“歌《关雎》三章”。
《读红楼梦题后二》云:
今之人无不知《红楼梦》者也,其读之者,无一人推论至于此。吾非不知《红楼梦》为小说之卑者也,而为是迂论者,非论此书也,将以论余之情而知其当否焉。抑读其书而不识其受病之所在,即其妙亦不出也。或曰:作是书者有所指斥欤?余曰:否,其人自言情耳。专意指斥者,其文不能代为叙述而惨怛若此。
他认为作者没有“指斥”什么,就是“言情”而已。又对作者的身份和处境作了一些推测:
或曰:传闻作是书者少习华膴,老而落魄,无衣食,寄食亲友家,每晚挑灯作此书,苦无纸,以日历纸背写书,未卒业而弃之,末十数卷他人续之耳。余曰苟如是,是良可悲也!吾故曰其人有奇苦至郁者也,偶抒其哀,故作之不必成。
他的这段记载,极有价值,提供了关于曹雪芹的异常宝贵的历史资料。首先说作者富贵人家:“少习华膴,老而落魄”,写作条件极差:“苦无纸,以日历纸背写书”。这与今天研究曹雪芹的专家的说法完全一致。又说“末十数卷他人续之耳”,也是符合事实,后40回为高鹗所续。但他对续书并不看好:
续之者非佳手,富贵俗人耳!并儿女之情彼并不如其沉且笃者也。若续之后又有续者,且屡续不一其书,吾皆见之,殆至愚极薄之人所为。彼其人读《红楼》无所用其泣,而况能疑且叹乎?如是而续,值不值一大噱,而况敢取《红楼》者演为传奇,授之梨园乎哉?不为鸡口而为牛后,此辈接踵于天下久矣。吾每曰无情者不可妄读书,亦不可妄作书。郭芋田曰:愿日持此语,以告天下之妄读书且妄作书者。
他说续书者是“富贵俗人耳”,是很有见地的,抉出了程伟元、高鹗的灵魂,一箭中的,既深刻,又痛快!自有《红楼梦》评论以来,具有如此识力,从思想意识根本问题上来揭批伪续的,实在是首屈一指。潘德舆用“情”之标准来衡量,指出续书不如原著“沉且笃”。潘德舆等不但读过程、高所续的《红楼梦》,还读过其他种种《红楼梦》续书。他说“续之后又有续者”,他都“见之”,可见他读《红楼梦》不是一鳞半爪,连续书都读了,是一位全面了解《红楼梦》的红学家。他认为这些续书“殆至愚极薄之人所为”,非常中肯,道尽了那些“续梦”“后梦”“圆梦”之类的丑态。他对这些东西下了“至愚极薄”四字的评价。续书者读《红楼梦》既未“泣”,又未“疑且叹”。他奉劝天下人“无情者不可妄读书,亦不可妄作书。”他的好友郭芋田也说:“愿日持此语,以告天下之妄读书且妄作书者。”
题咏《红楼梦》的诗词,到嘉、道间就逐渐多起来了。潘德舆有《红楼梦题词》十二绝句,大约作于嘉庆初年。
第一首云:“朱门回睇不成春,花月楼台总怆神。酒冷灯残拈秃管,可怜金穴旧时人。”此诗讲的是小说作者曹雪芹。这与潘氏的《读红楼梦题后二》中的一段话相合。
他的“传闻”来自何人?大约来自钟昌。钟昌满洲正白旗人,字汝毓,号仰山,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入翰林,后官仓场侍郎、参赞大臣。道光八年(1828),钟昌、黄爵滋主江南试,潘德舆考中解元,后又六次参加会试,未能考取进士。1830年春应座师钟仰山之聘,赴京馆于钟氏家塾,教其子宗贻、宗佑近二年。有关曹雪芹的一些传闻,可能来自这位满洲“东家”。钟昌又是正白旗人,他们和曹雪芹同旗,关系较为切近,因此其上辈亲友,往往传下了若干口碑,这些口碑,现在看来,都具有相当的可靠性。但潘德舆作《红楼梦》题词、题诗在前,与钟昌**在后,潘氏获得传闻当另有渠道。不过这段传闻真实性尤大,值得十分重视研究。“酒冷灯残拈禿管”,勾勒出了曹雪芹在贫困中创作小说的生动情景。
《红楼梦》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他们各自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在中国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上永远放射着奇光异彩。此十二绝句重点就是歌咏了书中的人物。
第二首云:“不关箫管不诗词,别有生成一等痴。踏碎江南红豆子,劝人何苦种相思。”第三首云:“片玉镌成作小名,恨天居处爱河生。阿侬痴得顽如石,才有温柔入骨情。”这两首是歌咏贾宝玉的。
第四首云:“潇湘流恨似银河,嗔恼其如爱惜何。手裂题诗双锦帕,一生方悔泪珠多。”这是歌咏林黛玉的,林黛玉动不动就哭,流泪最多。
第五首云:“金钗十五大家才,花解乔妆怕蝶猜。我爱无心云一片,落红随意上身来。”这是咏史湘云的,史湘云性情开朗,无忧无虑。
第六首云:“姊妹群仙聚画堂,妖鬟百媚解添香。园花吹尽东风泠,愁煞啼鹃泣吊场。”这是歌咏紫鹃的。
第七首云:“海棠分雨菊分晴,斑管银笺咏雪清。只有寒塘度鹤影,论诗五字是长城。”第八首云:“宫扇葳蕤降紫楼,分筵题额斗风流。大观园里湖山景,留与园丁话白头。”
这两首是歌咏联吟诗社之事。
第九首云:“花会相思柳会颠,为谁憔悴仗谁怜?评量一剑鸳鸯血,此是情坑自在天。”这是歌咏尤三姐的。
第十首云:“痛哭颦卿绝命时,续貂词笔恨支离!琅琊公子情中死,忍倚兰窗再画眉?”这是讲续书的,诗末有自注云:“谓续末十数卷者,写怡红娶蘅芜以后事。”按潘德舆当时并不清楚程、高伪续是从第八十一回开始,还以为是从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之后才是续笔。但是,他所说的虽不精确,而在嘉庆初年《红楼梦》刊本行世不久之时,即能肯定此书后尾为“续貂”,而且看出其文笔的“支离”,实不能不佩服他的见识,是一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人。这为后来的红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文献资料。
最后二首云:“万古情痴唤不醒,良宵休唱《牡丹亭》。怜余木石吴儿性,也向残编泪雨零。”“莫憎儿女十分愚,佛国仙山总幻途。参透情门无一是,情田请细用工夫。”这是讲潘氏等读《红楼梦》的感受。他没有想到这部小说所反映的重大社会问题。却单在“用情”的“正”不“正”上绕了一回大圈子。不过有一点还是很重要的,即他明白指出,作者是一个有“奇苦极郁”的人,其创作小说绝不同于消闲解闷,有它的深刻用意,并且指出像这样的一位作家,是万万不能成仙作佛的,其所以羡仙佛,不过是他的奇苦极郁的曲折反映而已。在一个嘉庆初年的读者能从上述方面提出一些稍有深度的见解,终是难能可贵。
根据现有资料,当时淮安阅读《红楼梦》除了潘德舆“读书小组”以外,还大有人在。段朝端《淮著收藏记》云:“《红楼新咏》一卷,周澍著。澍字雪坪,岁贡生。《红楼梦》小说甚有称于时,雪坪取书中之人可哭可笑者,分为二项,共得廿九人,人系以诗,末以自笑止,解嘲也。前有杨笏山明经序。”周澍,字雪坪,外号小歇脚道人,嘉庆十四年(1809)诸生,道光间岁贡生,著《唾余诗存》、《松荫轩稿》。有《红楼新咏》一本刊行于世,诗笔清雅,词律研细。可惜此书今已失传,无法知道其内容,歌咏的是哪些人物。淮安杨庆之(1806—1868)字云五,号笏山,道光十年(1830)府学诸生,咸丰中岁贡生。文才出众,学识渊博。他的《一草亭忆逝诗·周雪坪澍明经》诗云:“小样风情别样才,词余诗唾一齐来。《红楼新咏》多韶秀,艳体何曾逊玉台。”他是同时代人,曾为他作序,肯定读过这个刻本《红楼新咏》,他的评价是“韶秀”“艳体”。
《红楼梦》中的十番
《十番》是我国古老的乐曲,明末清初,《十番》在宫廷中有演奏,并得到宫廷乐师们的提升和完善。后来又传到宫外,许多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人家,蓄家乐,玩十番。《红楼梦》第11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中,有贾府玩十番的记载:“先是贾琏,贾蔷到来,先看了各处的座位,并问:‘有什么玩意儿没有?’家人答道:‘我们爷原算计请太爷今日来家来,所以未敢预备玩意儿。前日听见太爷又不来了,现叫奴才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凤姐儿立起身来望楼下一看,说:‘爷们都往那里去了?’旁边一个婆子道‘爷们才到凝曦轩,去打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第76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又写道:“贾母因见月至中天,比先越发精彩可爱,因说:‘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因命人将十番上女孩子传来。贾母道:‘音乐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远远地吹起来就够了。’说毕,方才去吹。”
淮安是大运河沿线城市,特别是在盐商聚居的河下,《十番》一直有所流传,且出现不同的演奏风格,异彩纷呈。盐商文人程嗣立(1688—1744),字风衣,号水南,喜声色,蓄有家乐,经常在家演剧,邀客同赏。客人邱谨有诗记其事,题为《风衣招听十番》。诗云:“法鼓初敲众乐宣,满堂丝管沸华筵。”可见十番锣鼓等打击乐器与《红楼梦》所写的“吹笛”情况一致。现在淮安“十番锣鼓”已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红楼梦》英文翻译者是淮安人
英文版《红楼梦》1978年由中国外文出版社出版。翻译者为杨宪益和夫人戴乃迭。两人都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英语水平极高,因此他们的译本最为严谨,最为接近原貌,在中国拥有权威的地位,国际汉学界、红学界对杨戴本也十分推崇。2009年9月,中国翻译协会授予杨宪益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杨宪益的高祖杨殿邦本盱眙人,咸丰同治年间在淮安任漕运总督,任满后即定居淮安,四祖父杨士骧官至直隶总督。他们的故居皆在淮安。
刘怀玉,淮安区人,淮安区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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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英文翻译者是淮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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