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牧羊姑娘

叶馨

牧羊姑娘
丁 一

    总是让黑夜在这凄风中也放纵成蓝色，饱满地铺陈到远天的尽头。
    乍暖还寒的时令，见不到守口如瓶的山林，也见不到故作镇定的村庄，孤冢为伴、胡笳幽怨，那青翠无垠广袤如海的草原呢？
    那湛蓝高远无穷的天宇呢？那牧马人雪白的圆顶帐篷和炊烟呢？
    难怪苍鹰也不会飞过太阳休息的地方，野马、野驴和野驼早就没有了往日的踪影。
    放牧于这凄风月寒、大漠冷烟中的天边。听不到喘着粗气把春唤醒的微风“呼哧呼哧”，唯有两扇巨大的桔红色大门，把天空在揽在怀里；唯有戈壁滩岩壁前一群穿着厚厚冬服的灰白绵羊。
    被禁锢在冬天贪婪啃啮着荒草的羊群，面对广袤无垠的原野一往深情。在牧羊姑娘的哨声中，羊群那些温和的目光变得温驯无比。
    沐浴於天苍苍野茫茫，人和羊都显得那么安详，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
    不扇动翅膀的苍鹰，在远处的天空盘旋着，偶尔划过几声翱翱的翔声。
    一些时间一些路程，牧羊姑娘和羊群在岁月的邂逅中，等待黎明也等待落日。
    天籁的歌声由远及近，选择与牧野的羊群为伍、与雪莲为伴的牧羊姑娘总是唱着：
    对面山上的姑娘啊/你为谁放着群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为什么这样悲伤  你看看山上这样的荒凉/草儿是这样的枯黄/羊儿再没有食粮/主人的鞭儿举起了抽在我身上  那黄昏风吹得好凄凉啊/穿的是薄薄的衣裳/你为什么还不回村庄/冷冷的北风吹得我冰凉  我愿靠在羊儿身旁/也不愿回村庄/主人的屠刀闪亮了要宰我的羊……
    人类童话般的一切高速工具，令大地和草原向往却十分遥远。唯深蓝的天把羊拴在阴山下天然的羊圈内，没有一座山能够改变羊对草原的忠诚。
    羊儿的“咩咩”声是最美丽的歌唱，早春的脚步在羊群的脚下涌动着。
    习惯了沉默的牧羊姑娘既没有散发潇洒奔放的气场，更见不到飒爽英武的身姿，她的特质说明是那种扔在人堆，不仔细找就找不到的女人。
    牧羊姑娘并不随羊群的动向移动视线，从不凌驾和控制手中挥舞的羊鞭，总是凝神望着远方。而这时牧羊姑娘最爱唱的便是王若宾的那首：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每天看着那粉红的笑脸/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去年仲夏依偎在隐没于草丛中的小伙子怀中，心贴心的悄悄话儿说了一筐又一筐，徘徊在甜蜜的时光里，却转瞬即逝在北疆的风沙之中。
    黄沙和朔风不能吹走牧羊姑娘的思念，脚下踩着的四季，随着一声顿挫的抑扬，一年的辛劳随之烟消云散。
    秋天早已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她用至情睥睨一杆羊鞭划出的人生，羊群在她的带领下迎着抗衡的命运。
    回望笼盖四野的敕勒川，扳着手指数着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兰花花，牧羊姑娘解读着深邃、清晰而彻底的如练月华，高擎的心烛分外珍惜生命的赋予。
    说好了来年中秋这天，带着她到陈巴尔虎伊斯兰教堂。
    那时候穆斯林的清真寺内观看的人都会带上头纱，她的男人穿着洁白的服饰、戴着白色的头饰，彬彬有礼帅气十足，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甜蜜的微笑，挽着牧羊姑娘的手臂，走进伊斯兰白色场景下的教堂。
    她一如在寒冷的冬夜里分娩羊羔的母羊，需无微不至地小心呵护，怎敢掉以轻心呐？牧羊姑娘身着缥缈的婚纱，戴上洁白的头饰，气质优雅美丽高贵，手捧《古兰经》，亲吻并诵读经文，成为这个蒙古族男人深爱的妻子。
    而重要的是，他们依旧像过去一样，守候在人性最光辉的亮点，等待童话般的人生，没有变化。

    丁一，江南影视艺术学院暨清迈大学教授，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国际诗词协会顾问。
    摄影：左竹林，笔名竺灵，研究馆员。曾任甘肃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甘肃省金昌市文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