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洪泽湖里的蛐蛐

江山

        中秋前夕，应友人之约，去了一趟洪泽湖。洪泽湖与洪湖、鄱阳湖、洞庭湖并称为我国四大淡水湖。以前，去过淮阴几次，曾到过洪泽湖边采风。此番，来到的是与安徽毗邻的泗洪。泗洪的名气对我而言，并不是因为洪泽湖的面积其占有百分之四十，更主要的是那大名鼎鼎的双沟大曲酒。七八十年代，我们北京郊区的人家请客送礼，如果送酒，首选的就是江西的四特和江苏的双沟大曲。双沟大曲我是喝过多次的，印象中甘冽，清爽，即使多贪几杯也不上头。不像陕西的西凤、山西的汾酒，只要喝上两三盅就会头昏脑胀的。我这样说，并没有说西凤和汾酒有多不好，我只是说我的一点个人感受。就像北京人大都喜欢喝二锅头。对二锅头我就不怎么看好。记得有次同学聚会，我拿出存放多时的茅台和五粮液，让大家品尝。不料，有个同学并不赏脸，非要换二锅头不可。我说二锅头大家经常喝，今天换换口味儿，可我那同学就是认死理儿，非要二锅头。无奈，我们一桌人只好分成两拨，一拨喝茅台，一拨喝二锅头。事后，一个喝二锅头的同学悄悄对我说，其实我那个认死理儿的同学也想喝茅台，只是死要面子而已。

      从北京到徐州坐高铁，再坐两个多小时的小车，到达泗洪已是暮色茫茫。走在从县城到洪泽湖湿地公园的路上，虽然只有二三十公里，却很少看到过往的车辆。或许是公路刚修不久，一盏路灯也没有。我在车里想，说不定此刻我们正驰骋在环湖的公路上哩!我轻轻摇下挡风玻璃，让湖里的风好吹进车里。哪想，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夹裹有浓浓的湿气，使我不得不对洪泽湖产生一种疑惑。这里难道就是我要到的洪泽湖吗?
      汽车终于停在了一所叫做洪泽湖湿地金水山庄的度假村门前，远处有些许的灯火似乎在告示着什么。果然，热情的泗洪朋友们不等我们到客房休息片刻，就直接将我们带向刚才灯火闪烁的地方。他们说，那里是酒店，建在湖里，走过去需要走上一二百米的栈道。我去过很多湿地，也走过很多的栈道，我虽有血压高，但不曾恐惧过。我最担心的是湿地的蚊子，大且狠毒的那种。我问泗洪的朋友，洪泽湖的蚊子可怕不可怕？他们说，我们说了不算，那得看蚊子咬过以后您自己的感受。
       因为是夜色，湖里漆黑一片，尽管晚宴主人准备了丰盛的“百鱼宴”，也使我的胃口很难大开。饭罢重走栈道，由于空气的湿重，感觉胸口憋闷的很，不得不拿出出门常备的丹参滴丸塞进嘴里数粒，凭栏仰望天空，不知在期待隐没的星星还是在猜测今晚将是如何度过？
      度假村几栋客房都是建在湖上的。客房的四周没有人家，也没有驳船，更没有渔家儿女的歌唱。有的除了是寂静还是寂静。看来，这里真是休闲养生的好去处。入夜，窗外飘起了小雨。屋里逐渐凉爽起来。正当酣睡之时，忽然从浴室方向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啊，蛐蛐，已经多时没有见到的精明之物，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莫非，它是嫌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太过于寂寞了？我打开灯光，走到浴室四下寻找，在推拉门的过道处，这个小东西正在震动着复翅向我张望呢？那情景好像再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洪泽湖干什么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来洪泽湖干什么来了。来之前，朋友只是说，秋天到了，洪泽湖的螃蟹熟了，你来尝尝鲜吧。对于螃蟹，我过去是不拒绝的。近些年，全国有很多湖泊、湿地都繁养了各种名目繁多的螃蟹，每到秋季成熟的季节，在电视、报纸上抡圆了做广告。譬如我知道的就有江苏阳澄湖大闸蟹、太湖大闸蟹、辽宁盘锦大闸蟹、天津七里海大闸蟹等等。不管哪一家，都说自己的质量是全国第一。当然，比起其他的地方，阳澄湖大闸蟹的名气肯定要响亮得多。就我所知，仅北京的阳澄湖大闸蟹专卖店就有上百家之多。对此，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正像如今商家所卖的柴鸡蛋，充斥着大小商场。我过去学过几年的畜牧水产养殖，我知道什么叫柴鸡，什么叫蛋鸡。螃蟹养殖我虽没有专门学过，但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大量的李鬼冒充李逵的假象。
      果然，在次日与泗洪县委宣传部侯志娟部长的交流中，她就说，洪泽湖的生态保护非常好，可以达到国家二级水标准，非常适合养殖螃蟹。前几年，有很多做螃蟹生意的人动了鬼点子，把快成熟的洪泽湖螃蟹运到阳澄湖，养个十天半月“洗个澡，戴个金戒指”就以阳澄湖大闸蟹粉墨登场了。事实上，洪泽湖的螃蟹一点不比阳澄湖的差，甚至比阳澄湖的还干净。可是，阳澄湖大闸蟹的名气太大了。好在从去年开始，到洪泽湖买螃蟹的人越来越多，洪泽湖的螃蟹再也不用戴阳澄湖的金戒指了。
     我与蛐蛐对视着。或许我的样子让它有点恐惧，它一动不动地呆立着，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于是，我回到床上重新熄灯睡觉。夜梦中，我又回到了儿时的一段往事。大约八九岁时，我到农场的池塘里游泳，不知是我的皮肤好，还是螃蟹淘气，在我上岸的时候，发现一只螃蟹紧紧的贴在我的小腿上，我用手去扒拉它，哪料它贴的更紧，两只前腿如同一对钳子，死死的往肉里咬，疼的我在地上直蹦高。后来，在同伴的帮助下，才一点点把那两只钳子掰开。从此，我的小腿上就永远的留下了两个疤痕。
      “唧唧！唧唧！”我的梦境再一次被蛐蛐清脆的叫声惊醒。我有心起床去把这个小精灵捉住，然后把它放到窗外去。可此时，窗外已经雷鸣电闪，雨水宛如天河倒泻般把个洪泽湖谱写成沸腾的交响曲。这时，我倒觉得蛐蛐的叫声仿佛是交响乐中的首席小提琴。我不知道，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有谁会像我有着如此的快乐呢？


      有的。这享受快乐的人就是今日生活在洪泽湖畔的泗洪人。在洪泽湖湿地采风的有限时间里，我不止一次听到泗洪人跟我自豪地说起他们的“大湖湿地，水韵泗洪”。虽然现在很流行大数据时代的说法，可我总认为用数字去代替作家的眼睛是最为拙劣的写作。正像著名女作家范小青在第二天见面时跟我们所说的那句充满哲理的话：下雨的夜晚特别好睡。
      而我自知，在真正的特别是充满激情的生活面前，我们的作家是无法安睡的。我注意到，在我所见到的泗洪县各级领导干部的胸前，每个人都佩带着红色的胸卡，上面贴着本人的照片，旁边印着单位、职务、联系电话。在文字的最上方印有统一的泗洪精神：点燃激情，追求卓越。侯志娟部长见我对胸牌很感兴趣，她解释说，这是县委的统一规定，从县委书记、县长到委办、乡村的三级干部都要佩带胸牌上岗，同时还要公开任职承诺，公示每天要做的事情，这个做法已经坚持了几年，得到省委领导的高度认可。
       “你们这才是真正的‘金戒指’，要是全国各级领导干部都能像泗洪学习，我看群众路线教育就真的落实到实处了。”我感慨地对侯部长说。对于我的感慨，一位同行的作家朋友不无调侃地说道：“你讲话就跟大干部似的。”我一听，很严肃地回答：“对不起，本人不是什么大干部，是民主党派，我有向贵党进行表扬和监督的权利。”听罢我的话，一旁相随的人都忍不住的笑了。透过这爽朗的笑声，我看到远处洪泽湖上空的白鹭、丹顶鹤们正在尽情的自由飞翔着，它们的身影与眼前的荷花、岸边的水杉交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美丽的乡村画卷。
       只可惜，我在洪泽湖上只匆匆睡了一晚。好在，有一只蛐蛐相陪。  

作者简介
       红孩，是中国散文的一个鲜明符号。他是散文的创作者、编辑者、研究者，也是散文活动的组织者、推介者、信息发布者，从这里你可以看到中国散文的发展态势，你也可以了解到红孩对于散文的最新发声。红孩说：散文是说我的世界，小说是我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