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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长峨 | 致彼岸书:格拉诺夫斯基之死——读赫尔岑随记之二十四

发布者: wx_纤指素_ZwyZA | 发布时间: 2021-4-9 15:58| 查看数: 182824| 评论数: 0|帖子模式

格拉诺夫斯基,莫斯科大学历史教授。他有一种高尚和若有所思的外貌,有一种忧伤的眼神,而忧伤中总是透着慈祥的微笑。他留着长发,穿一件式样别致的柏林式藏青色大衣,翻领是丝绒的,扣子是呢子的,他的相貌、服装、深色的头发——这一切都赋予他这人一种温文尔雅和超凡脱俗的风度,他青春期刚过,已迈入年富力强的时期……。
格拉诺夫斯基具有一种天生的心灵美,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他从不自以为是,虚张声势,也从不摆架子,他总是那么纯洁,那么敞开胸怀,使人跟他在一起感到非常轻松。他不以友谊束缚人,不是硬要人同意他的观点,也不是对一切都采取无所谓的态度。
他那充满爱、正直、坦荡的品质,使他成为人们与之相处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他心灵的平静、宽容和柔软,使他同别人“没有剑拔弩张的纷争,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吼叫”。因此,“他常常使许多互相敌对的人和准备分道扬鏣的朋友,出于对他的好感而言归于好”。他在大家中间自然而然地成为许多事和许多人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他不像别林斯基那样是个战士,也不像巴枯宁那样是个雄辩家。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虽然从不妥协,但在表达时,有一种女性的温柔,形式的委婉,没有路德那样咄咄逼人、剑拔弩张,凡事都不嗔不怒,温文尔雅,绝不捶胸顿足,意气用事。
他又是那么重情重义,珍爱友谊,毫不嫉妒的敬重真理和才华。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理论上和其它问题,他同赫尔岑发生严重的分歧,一度友谊中断。可他始终割舍不掉,经常“伤心痛苦”。几年过去了,赫尔岑已逃亡国外,他还几经周折找到赫尔岑的地址,迢迢千里寄信痛诉自己的思念。他写道:“……我几乎绝望地发现,您已经牢牢地拴在我心上,要把它斩断而不触及我的血肉,那是不可能的……覆盖在我心头的那块黑布脱落了,你的形象重又光辉灿烂地在我心头复活了,我向在巴黎的你伸出手,就像我们生活在莫斯科的那些美好、神圣的日子那样向你伸手一样,既自在轻松,又充满了爱。不仅是你的才华使我折服……你整个的人都跃然纸上……”
他知识渊博,讲起课来旁征博引,游刃有余,又毫不造作。他用词十分严谨,非常严肃,又充满力量、勇气和诗意,总是能让听众受到强烈的震撼。赫尔岑记述:他每一次公开课结束都受到真正热烈的欢呼,“这在莫斯科大学是闻所未闻的。当他深受感动地结束讲课,向听众表示感谢,——所有的人都如痴如醉地一齐起立,女士们向他挥舞手帕,其他人则冲到讲台前,跟他握手,问他要照片。我亲眼看到一些年轻人,涨红了脸,含泪高呼‘太棒了!太棒了!’要走出教室是不可能的事,格拉诺夫斯基脸白如纸,他抱着胳臂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他还想说几句话,但是他说不出来。像炸了窝似的鼓掌声,欢呼声,发狂般的赞许声,有增无止,大学生们排在楼梯上——他们让出了教室,让来宾们在那里尽情欢呼……”
忽然一天,远在异国的赫尔岑接到一封信:格拉诺夫斯基永远地走了。看到这一噩耗的报告,赫尔岑怎么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他年富力强啊!赫尔岑双手颤抖,面目僵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格拉诺夫斯基没有直接受到过肉体的迫害,没有进过宪兵的刑讯室和兵营,没有被严刑拷打过。他为什么正处生命盛年带着他高尚的人品和横溢的才华突然离世了呢?
哈达叶夫在早些时候给国外的赫尔岑写的一封信中(1851年7月20日)已说:格拉诺夫斯基正在死去、衰老、快步走向生命的终点,——“倒不是因为那迫使人奋起反抗的压迫,而是因为那迫使人不得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势力,正因为此,它比前者更易致人以死命。”
格拉诺夫斯基在这种情形之中产生的要命的、蚀骨的悲伤,他先前给赫尔岑信的字里行间也流露过:
“我们的处境变得一天比一天难以忍受了”,他在1850年写道。“西方的每次运动都会在我们这里引起迫害的措施。告密的事儿层出不穷。三个月来调查我两次。但是与普通的受难和受压迫相比,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大学面临着关闭的危险,现在还仅限于下列被执行的措施:提高学费和减少学生的法定人数,根据此项规定,每所大学的法定人数不得超过三百人。莫斯科大学现有学生一千四百人,因此必须减少一千二百人,才允许招收一百名新生。贵族学校已被关闭,许多学校也面临同样的危险……专制制度在大声扬言,它与文明不能相容。他们还为士官学堂制定了新的教育大纲。对于制定这个大纲的军事教育家,连(伪善、狡诈、口密腹剑)耶稣会士也会自叹弗如。规定神父必须向士官生灌输,**的伟大主要是服从当权者。**被说成是服从命令和遵守纪律的典范。历史教员必须……”
“当一切都被打倒在地,只有那些官方的卑鄙下流之徒才能大声说话,文学停滞不前,课堂上讲授不是科学,而是奴才理论……”
“真能叫人发疯。幸亏别林斯基死得早。许多正派人陷入了绝望,用迟钝的、平静的目光望着所发生的事,——这世界什么时候才会崩溃呢?”
这是何等黑暗、专制、残酷、令人窒息、让人恐怖的社会!
关闭大学,这是怎样的荒唐,他们就是要让全民愚昧,永远愚昧,整个社会开历史倒车;公开宣称与文明为敌,他们就是要**裸、毫无顾忌地实行野蛮残酷的肉体和精神暴政;不断进行升级迫害,就是要通过肉体摧残和精神恐怖,让人们在行动上老老实实服从……
大肆宣扬奴才理论,把服从当权者当作不可侵犯的天条,就是要把成年人都改变成奴才,青年人都教育成奴才,让他们遇见绵羊即老百姓就立马变成豺狼,遇见虎豹即当权者、统治者立马变成绵羊,对上奴颜婢膝,对下凶神恶煞,成为专制制度的优秀卫士和打手。
一个正常的社会,告密者是被唾弃的,因为告密者是地狱里的魔鬼。而最适合在地狱生活的告密者能到人间进行猖獗活动,必定是专制者统治的社会,因为这种制度给他们提供了易于生存的乐土和天堂。想一想,告密者成为人群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告密者的幽灵在人群中不停地缠绕、徘徊,人们是什么滋味?!一个告密之风盛行的社会,人人自危,陷入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在这样的社会气候中,格拉诺夫斯基怎么能活下去?!而况关闭大学、公开与文明为敌、宣传奴才理论,让告密者横行……这一切首先是要限制和消灭“士”的。因为推翻专制制度,实行变革之风,总是思想家、学者、教授、作家、诗人和青年大学生最早掀起的,所以专制者最恨的是他们,要治服要打倒的首先是他们。作为有才华有思想有良心的格拉诺夫斯基就在列其中。你们不投降,就叫你们灭亡,不杀掉你们,就关押你们,你们不自杀,就把你们逼疯。格拉诺夫斯基没有被杀也没有被关,他自己也没有自杀,但是他们把他给逼疯了,直至逼死。在所有的折磨中,精神折磨是最痛苦最可怕的。物质大饥荒是活人吃死人,而精神大饥荒是活人吃活人,是一个一个一批一批地吃掉。格拉诺夫斯基就是这样被生生地吃掉的。像格拉诺夫斯基这样一个纯洁、宽容、与人为善、温文尔雅的人都不能容忍,这是一个怎样丑恶、残酷的社会?!连这样的人都活不下去,什么人还能活下去?!
所以,他给赫尔岑最后的一封信中无限悲愤、绝望又充满哀鸣地写道:“可以听到低沉的普遍的怨声载道,但是反抗的力量在哪里呢?对抗在哪里呢?沉闷啊,老伙计,——活人是没有出路的。”
不久,他就死了。
没有他,莫斯科就变得空了,莫斯科大学就变得空了,广大学生和青年就变得空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空了,又怎样呢!只要统治者的权力不空、极权制度不空、他们的江山继续存在,其他人都死光了,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的。这正好称了专制者的意呢!他们放心了,不用害怕,可以安稳地睡觉,继续地享受和作恶了。
只是辜负了他的满腹才华和一腔报效祖国的热情。格拉诺夫斯基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同几位年轻的教授一道,从德国留学回来的。是带着宝贵的理想,对学术、对人的热烈信念以及青年时代的全部热情回来的。“大学的讲台对于他们乃是神圣的讲经台,他们的使命就是从大学的讲台上向人们传播真理……”
然而,结果这些灿烂的群星,从他们中的佼佼者格拉诺夫斯基算起,到哪里去了呢?可爱的、杰出的克留科夫才活了三十五岁就死了;古希腊语文学家埃利尼斯特·佩切林在可怕的俄罗斯生活中拼命挣扎,终于忍无可忍,意志消沉,抱病在身,无目的、身无分文地只身流落国外,像无家可归的孤儿似的到处流浪;列德金则削发当了在家修士……
赫尔岑问:为什么俄罗斯不让格拉诺夫斯基呼吸空气活下去呢?他懂的,他是在问我们。

作者简介
梁长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散文家》副总编、《华夏散文》副主编、曾任宿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曾出版过《今日的灵魂》《无悔岁月》《爱的心路》等随笔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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