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身后抱住我(组章)
文/张敏华 岷山 秋雨潇潇,金黄的树叶抓不住鹰远去的踪影。 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世界,静候这片渺茫之域── 树在山上,山在树上。 袅袅云雾,缭绕山峦。 苍穹之下,莽莽雪原,银光万顷。 千年雪峰把野性的孤独留给自己。 经幡牵引,雪山让路,生死越过天涯。 诺日朗瀑布 扑面而来的瀑布,闪着银光。潺潺水声,让一颗心安静下来。 深呼吸,翕动饥馑的双唇,默诵心经,吐气如兰,弥散慈悲。 天籁触手可及。 生与死,爱与恨,失落与庆幸,仿佛眼前这些大大小小蜂拥而落的水珠。 坐禅成石,灵魂洗尘── 这是定数,上苍的安抚。 五彩池 顺时针沿着五彩池潜行,仿佛胸前佩带一只巨大的怀表,在滴答滴答声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夕阳将晚霞燃成烛火,雪山俯首在黄龙额下。 一池洗净了黎明。一池洗净了黄昏。一池洗净了繁星。一池洗净了前生。一池洗净了今世。 雪山空寂。莲花打坐。三界倒影重生。 在乎,或者不在乎,只在一次转身。 已知的,未知的,都轻轻放下。 昆仑山口:风从身后抱住我 在海拔4768米的昆仑山口停下来,不需要理由。 来到这儿的人,都值得我信赖──牵手,搀扶,拥抱,倾诉。望着随风舞动的经幡,我想飞。 风从身后抱住我,我仿佛披上了卑微的袈裟。 午后的蓝天白云,雪山玉珠峰被阳光洗濯得晶莹剔透,空旷的尘世,我不想说出心中的惊疑。 迤逦的雪线划开我的来世之路,一位藏人竖起大拇指,指向可可西里── 想起余生 上午我从山上往下走,蝉声不绝于耳,我的童年,像那只不见踪影的蝉。 下午我从山下往上爬,看着陡坡边饱经风霜的柳杉,气喘吁吁的我已人到中年。 无论上山还是下山,我都在赶路。 鞋子快磨破了底,这是我与尘世摩擦的方式。 草木葳蕤,溪水潺潺。我穿过太子庵,走到了大王树下。 想起自己的余生,我握紧手中的拐杖。 我累了,怀抱双膝坐在台阶上,等候一个说话的人,一个牵手的人。 连日的雨,停了── 虚生万象 “选择一条人迹稀少的路上山,溪水边看见一条晒太阳的青蛇。” 这是另一个世界,斑驳的阳光,真实,恣意,像草木上持久的露珠。 天籁般的鸟声,隐约的虫鸣,相逢,像山腰间变幻莫测的云雾。 山石内敛,我像蚂蚁一样卑微,隐忍。委身一座山,爱山上的草木,草木里的生灵。 只因一座山,我爬上另一座山,上山的路,在我的梦境中反复出现。 我,一介书生,或一个打柴人,释怀,忘了自我── “虚生万象,一座山把我掩埋,又让我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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