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路

天汉阿文

山 路 （外二章）

                                                                                           

       六十里风尘，父亲背来新收的稻香；六十里泥泞，母亲提来刚积攒下的温情。被绵长、厚重的亲情所感动，一程程山路渐渐生动。

       光着脚丫的童年，蹦跳在村庄与村庄之间。村庄的小树和小花，那时，我们不懂山路的寂寞和艰难，不懂山路边自生自灭的草木的寓言。牧笛儿轻吹，山歌儿没遮没拦，把朝霞从这个山崖撵到那个山崖；驮回一牛背山那边的夕阳，寻来一篮又一篮云的衣裳、泉的清唱。山路，唱响村庄甜蜜的梦想。山路，渡来村庄的温情和欢畅。

       牛羊的童话滋养着山路，滋养了村庄；山路上，旋转着村庄望月、逐星的目光。

       一条条山路如桥似虹，将一个又一个村庄连接，又将一个又一个村庄的旅程缩短，将村庄的童年缩短，将幸福缩短。

       站在魂牵梦萦的山颠，山脚下的路蜿蜒成一根扁担，将村庄的沉重默默地挑起。父亲的身影，被山路拉长，他负重的喘息，将山路扭曲。一声声吆喝，扬起山路上的烽烟。一阵阵叹息，沿阴雨中的山路盘桓……不经意间，谁的脚步踩湿山路边的月光？汲水的母亲，挑回两桶失眠的星。山路隐没的地方，那些女性的剪影，散落在坡上，她们要从没有路的地方，拾回散失的五谷，她们要从悬崖上，挽回轻生的白云。

       在一座山与另一座山之间，一条条山路，像河流、山泉，默默地流淌，日复一日，流淌成山村悠长的历史。

       山路弯弯。这不是矫情、讹传，而是一个写照和隐喻，一个山村生存状况的写照，一个有助于抵达山村的隐喻。山路、山村，这对孪生的兄弟，只有山路，才能抵达村庄的内心，只有山路，才能抵达村庄内心的隐痛。多少次骤雨来临，奔跑的村庄却不能撂下身边的牛羊、肩头的担子和心头的责任，一任雨水冲淡汗水，最终，一碗姜汤水去慢慢抚平村庄日积月累 的风寒，直至多年以后全身或其部件的猝然零散。

       或弯，或直；或隐，或显。随着山势、地形，山路，纯朴自然，没有雕饰。不像城市的街道和马路，千篇一律之中，将人类的欲望延伸；经意不经意之间，将玄机、陷阱暗藏。那些瓷砖、井盖遮掩了的，是下水道、光缆口、曲径回廊等已经和将要出现的埋伏。由是，从山路走出的人，多清纯、豁达。奔波于城市的大马路，则需谨慎、设防，以防摔倒、跌跟头。

  

                                                             磨镰石

       远去了，女娲补天的电光石火；隐去了，精卫填海的惊涛骇浪。磨镰石，遗落民间的星，将深深的无言藏在心中，两耳山风、泉流，满眼明月、松影。

       若隐若现的纹理，是页岩，是波涛，是尚未远去的时光缩影。磨镰石，将传说和往事装在胸中，不开花，不结果，更不沉沦。

       都市的喧嚣渐去渐远，丰收的热闹隐作心中默默的祝愿。磨镰石，就像勤劳而沉默的父亲，静静地驻扎在场院或灶房一隅，守望者简陋的山村。 镰刀除不尽的草木，还有斧子，磨镰石，在对荒芜的恶战中，是兵器的兵器。锋利的光芒，割倒一茬茬扑向庄稼的荒草，在季节的守望中，磨亮山村丰收的憧憬。

       当村庄陶醉在丰收的喜庆中，有谁记得，磨镰石??这幕后的英雄？

       炊烟升起。菜刀静心揣摩磨镰石。低矮的村庄在五谷的蒸腾中欢唱。

  

                                                                          篱 笆

       越过一圈古老的歌谣，故乡在篱笆中丰厚。

       牵牛花手牵着手，高昂着头，歌唱着一个微小生命的顽强信念。沿着牵牛花的指引，春天在篱笆上奔跑。那跑藤的豌豆，就要越过篱笆的柴门；扯不断的苕蔓，把对泥土的感激，开成几朵不起眼的青紫，搭上了篱笆。篱笆外，荒草盯着季节的缝隙；篱笆里，豆苗、瓜秧争相传唱永不荒芜的歌谣。成群结队的蜜蜂，把勤劳和甜蜜，从一个篱园传播的另一个篱园，从童年传播到中年。直到多年后，对故乡的感念仍在梦中篱笆上奔跑；对寡言的父亲的感激，还是他进城时为我悄悄捎回的那双苕蔓花颜色的塑料凉鞋……

       割倒篱笆外大片的麦子，父亲走进篱园。为丝瓜牵线，为扁豆搭桥。在葫芦篷的凉阴里，父亲听不见聒噪的蝉鸣。他攀爬于篱笆，用双手，跟这些不起眼的五谷攀谈。将紊乱的思绪梳理、修剪，为实实在在的乡村生活打点葱茏的细节。篱笆上，一簇簇紫色的扁豆花让父亲在平实中憧憬一季季的收成。一朵朵金黄的丝瓜花撩起父亲播种的自豪。看着铃铛般的洁白的葫芦花，父亲想起心爱的女儿……母亲来了，她把篱笆里的殷实和喜悦摘回家。让红辣椒点燃岁月的激情，让四季豆、冬瓜、北瓜……把简朴、平淡的日子调理，为它添佐内容和滋味。

      “麻屋子，红帐子，里头坐个白胖子。”______是花生。“一间房，窄又窄，里头住着四家客。”______核桃。识字不多的母亲用慧心和耐心，拨亮孩子们内心的灯盏。这些篱笆内结出的农谚，丰富着五谷丰收后空落的篱园，改变着贫瘠山村一群孩子的心灵结构。篱笆，圈出一方童年的乐园；篱笆，圈出一片智慧与美的圣地。越过篱笆，我们容易抵达乡村，抵达果实和果实上结出的事理，抵达一些事物的内核。

       把最后一抹秋阳收藏，篱笆，在乡村的守望中，堆起春天的童话。

  

  

（723308 陕西省洋县江坝中学 刘宝文 qq:498054316 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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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

欣赏第一章节，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问好了。

天汉阿文

引用第1楼娟子于2007-01-11 21:23发表的:
欣赏第一章节，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问好了。

谢谢。问好。

西情

平实，贴近生活，仿佛嗅到村落中飘散的炊烟！问好，多多交流！！

棠棣

质朴,自然.语言凝练.浓浓的田园气息.欣赏,问好阿文

芊芊

清新、生动、流畅、细腻的一组山村物记，反映了作者敏锐的观察力，用词也精炼，欣赏。

蓝海儿

第一篇很不错，喜欢！

吕和义

我也喜欢第一个。很平实业很生活

天汉阿文

引用第3楼西情于2007-01-12 09:20发表的:
平实，贴近生活，仿佛嗅到村落中飘散的炊烟！问好，多多交流！！

问好西情兄。多交流、多批。

天汉阿文

感谢棠棣、芊芊、蓝海儿、和义诸位编辑的厚爱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