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东：一座城市的表情

赵日超

   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座城市，一座富有表情、长满精神、安放灵魂的城市。而张家港就是那样一座站在我身后、融入我血液的城市。

   我最初是从位于扬舍西街的一个大杂院，开始熟悉这座城市的。35前的那个夏天，我参加高考，在地处扬舍西街的沙洲县政府职工宿舍住了三个晚上。——一位乡邻长辈在县政府食堂做厨师，我管他叫“二伯”。此后，大四那年，父亲因胃溃疡动手术，我陪他在中医院度过了19个日夜。那时，城市是矮小清瘦的，仅有几条短窄的街道，“一根烟抽完，一条街到头”，车辆稀稀落落，不见高楼大厦；城市里的人是憨厚朴实的，未褪去乡下人的本色。再往后，我从乡下调入城区，也成了“城里人”，至今30余年。

   闲暇时光，我喜欢四处随便走走，像逡巡自己的领地一样，足迹踏遍每一个角落，仔细打量这座城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时走时停的缓慢中，沉醉于谷渎港、青龙桥、慕葭桥、北横套、横河里、大菜巷、小河坝的地名传承和杨舍堡城墙砖里的往事；品味着陈家场、朱港巷、后巷里、营盘弄、钟鼓弄、道士巷、向阳弄兴盛更替的气息和痕印；捕捉着路人或喜悦、或漠然、或匆忙、或忧郁、或安详、或欢快的表情……

    时走时停，在马路的交叉口，目睹城管人的辛劳；在樟树的荫凉里，聆听劳动者的歌声；在小巷的旮旯处，咂摸烟火气的人间。如此，我便安享了这座城市的生动和鲜活，被一个个故事感动，被一缕缕温情抚慰，从而，升腾起对这座城市无限的热爱。

    倘若不出去走走，我喜欢伫立阳台或小书房，在15楼的高处，默默打望这座城市。视线所及，整座城市几乎一览无余，由下而上，由近及远，如影如画，如诗如歌。前赏湖光，则意溢于湖，水光潋滟晴方好；后观烟火，则情满人间，景色空蒙雨亦奇。由此，在我的心里，城市不再是一座由各类大小建筑堆砌的城市，而是由一个个灵动、奇异、多彩的线条组合的生命体。南北呼应的暨阳湖、沙洲湖，纵横城区的环城河、一干河、横套河、小城河、新沙河，是那么的清澈透明，那么的含情脉脉，饱含了悠长的史韵、纯美的诗韵和绵长的情韵。跨越河流的一座座桥梁，如拱、如虹、如鹰、如琴、如几……形状各异，仪态万千；闪烁的霓虹，冲天的光束，给这座城市笼上了一层神秘炫丽的面纱，让这座城市的夜空更显深邃。一串串奔流不息的车灯，让城市的数十条马路，如银河从天而降……根根线条，虚实变幻，交相辉映，织就了这座城市曼妙的身姿、丰盈的笑意以及诱人的魅力。

    如果眼光再远一点，我甚至能看见高铁，看见一列“复兴号”快车，宛如修长灵巧的潜龙，飞过原野，渡过江河，越过山岭，驶向远方，奔向希望，为这座城市插上腾飞的翅膀，让“日行千里”梦想成真，那些原本遥不可及的远方，不再遥远。

   对于大多数的年轻人来说，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这座曾被戏谑为“苏南的苏北”的城市，是如何在筚路蓝缕中完成华丽蜕变的。而像我这样上了些年纪的人，却能从这座城市由悲到苦、由苦到忧、由忧到喜、由喜到甜的表情变化中，从一个人静静欣赏这座城市的喜悦和激动中，读懂这座城市。她如一首澎湃激越的史诗，每一个音节都激荡着时代的旋律；她似一幅恢弘壮观的画卷，每一笔丹青都书写着江南的气韵；她像一位跋涉四季的行者，每一次出发都创造了城市的传奇。

    是啊！想当年，为了实现城市梦，勤劳而智慧的张家港人，不分昼夜劳作，夺取农业高产；不遗余力担土，贯通水网水系；不辞劳苦奔波，换回机声隆隆；不由分说筑路，实现四通八达；不留后路拼抢，建成保税港区；不等不靠争取，引进大批项目；不声不吭苦干，创成文明城市……让城市容光焕发，名扬天下。

    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张家港子裔、一位张家港建设的参与者，既为这座城市渊源悠久的历史而自豪，也为这座城市勇立时代的潮头而骄傲，更为这座城市每天发生的变化、蓬勃盎然的生机而欢欣鼓舞。

    在自豪、欢欣之余，其实，也有好几回，我像一位患得患失的主妇，茫茫然站在这个城市的十字路口发呆。我明白，我是害怕失去，我是想在这座城市的脸上，搜索她明天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欢快的表情——我心中渴望的确切答案。不仅是出于对故土热爱，更因为她早已把每一位港城人螺旋上升的追求，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聚焦在一个触手可及的点上。当下，这座长江下游南岸面积999平方公里的城市，必须承载150万人的梦想，容纳150万人的幸福。无论是老城改造，还是新城拓展；无论是人才集聚，还是创新突破；无论是生态保护，还是文明创建，无论……她没有选择，无路可退，必须以新时代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为导向，以每一位港城人舒心的笑脸为追求，再出发，再飞跃。这一路走下去，需要持续挖掘这座城市的精神潜能，永葆“奔跑者”的奋进姿态。因为，幸福从来都是奋斗出来的。

    我打算在步入老年的时候，在一页自己的诗经中，再次阅读这座城市，阅读漫长岁月滞留大地的背影，阅读时光车辙驶过人间的痕迹。在这座城市持重沉稳的表情中，在这座城市灼灼闪耀的光芒中，看到一个个宏伟的梦境，转化为一个个生动的现实。

   丁学东，笔名丁东，男，1967年出生，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长期从事教学、教研及教育管理工作，曾任江苏张家港市政府副市长，现任张家港市政协副主席。

灵动惠山0123

在这座城市持重沉稳的表情中，在这座城市灼灼闪耀的光芒中，看到一个个宏伟的梦境，转化为一个个生动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