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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咏梅:追赶彩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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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09:37:0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唐咏梅 于 2021-11-27 11: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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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赶彩虹的孩子

文/唐咏梅

一道道亘古延绵的山梁包裹着贫薄土地,一拔拔沉默寡言的山里人日出日落不停不歇,一年年收获着微薄的希望。没人看管的山里娃,孤单的童年追随呼啸山风,追逐天边彩虹,放肆地奔跪,自由地奔跑。

总在盛夏,夕阳偏西时,西北面三蕉山上忽起千堆墨色层云,狂风搅动黑云翻涌,“天要塌了!”奶奶抬手盖在脑门上,眯眼望向西边天角灰蒙蒙的山巅,烈日炎炎中踮着小脚,急急忙忙将门前晒谷坪上的柴禾衣物拾掇回屋。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幕,山尖闷雷轰隆惊天炸响,暴雨如注倾泄,狂风掀起灰白雨雾,浩大无垠的雨瀑从天上垂直跌落下来,似万马欢腾,奔流不息。流动的雨幕妖魅似的随风狂扭,离村庄近了,更近了!倾盆大雨一霎间覆盖了整个山村,房屋,田垅,阡陌,被暴雨打懵了的鸭群、牛羊,都被裹进漫空翻腾的雨雾中,从眼前消失了。山上,田间,没来得及跑回家避雨的人,披蓑衣,戴斗箕,在原地纹丝不动,任凭狂风暴雨侵袭,双臂环抱胸前全身缩紧,尽量让冒出热汗的身子少打着冷雨。食草的牛儿也低一低头闪避,当雨水汇聚成无数道细流蚀进眼眶、漫浸腹部时,它就使劲儿甩甩头,摇摇耳朵,抖抖身子,四溅的水花飞散出满身温热腥味。牛儿看着你,你看着牛儿,彼此哀悯着被这雨打风吹,一忽儿,你看不见我了,我也看不见你,对面千里……恰如魔术师手上的一道幕布,把一切有轮廓的物都藏进了雨瀑中,把眼睛蒙住了!

雨来得急,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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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雾散,雨后初晴,西斜的阳光分外清明。被雨水呛着了的蝉,懒洋洋趴在湿哒哒柳叶间,可劲儿叫喧喧;稻田里的青蛙经不住湿热憋闷,争先恐后地跳出田坎空地乘凉,鼓起腮帮子呼吸吐纳,尽享雨后清凉空气。青蛙们心情大好,放松了警惕,农家娃子提着钓鱼竿,鱼钩上穿着新挖的蚯蚓诱饵,一竿一个准把它们扔进蛇皮口袋,田塍上走一圈就收获了一顿美味晚餐。

骤雨在哪停住脚步,真没个准儿!隔山望望,雨点踩着风就到了跟前,陡然一个急刹车,激情行进的乐曲戛然而止,半边黑沉沉遮天雨幕,半边明晃晃大太阳!左侧身子湿透,右侧滴水不沾,奔跑着躲雨的人恰好立在了雨幕分界处,有这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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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天边出来一道美丽霓虹!瞧,优美弧线搭作天桥,七夕鹊桥哪有这般轻盈飘逸!七彩的华光,色彩斑斓和谐柔美,任你看得眸子发酸,难把七色彩纹不着痕迹地过渡细辨分明,人间妙手丹青怎描画!定是天宫住着的仙女巧手,扯着一片片晚霞,用云锦彩线织就!云中的美丽仙女呀,愿把这柔美无痕渐变的彩带,扯来束于细软腰间,为洁白飘逸的长裙添上最美的装饰!

靠近村庄的金溪河岸畔,男娃娃,女娃娃,都站在浑圆的东山脚下,脸皮上粘着残留的雨雾,细丝挠着毛毛痒,抬手便可触到天空七彩的虹!伸手,差一点点,没够着!跳起来,还没够着……男娃子泄气地掉头跑了。爱美的女娃子,一个,两个,三个……都聚拢来,满心欢喜,站在山岩,立起脚尖,小手伸向彩虹!倏地更远了,急了!追着彩虹跑呀!

河边洗衣的奶奶笑了:妹子,天上彩虹啊,是梁山伯祝英台变的,在天宫里住腻了,大雨过后,趁王母娘娘睡着了,双双人间走一遭。瞧,他俩就在山脚下的古井里喝水哩!快追呀,梁山伯祝英台喝完水,就要回到天上了!


一群女娃儿更带劲儿高声唱着,喊着:梁山伯,祝英台!梁山伯,祝英台!慢慢饮,别走开,等一等,我就来……切切祈望一对美好人儿垂怜,在人间多停留一会儿,等我们来井台边,仔仔细细看一看,这天上人间不老的美丽容颜!

急急忙忙赶来呀,往井底伸长脖颈,探寻美的影踪,只是一潭空明的清泉水!仰头又望天,坏了,霓虹变淡了,变短了,明明瞧见依稀低垂井台的一头,这会儿却收起饮水的半圆长弧,高高地悬挂在了河对岸山顶上!女娃儿不歇气,蹚过小溪,跨过田野,抄近路奔向山岗,河中石头青苔溜滑,踩空跌倒,顾不得拧干身上衣裳;田埂又细又长,眼睛紧盯着彩虹,顾不上看脚下泥路,生怕下一秒他们就消失在天边……深一脚浅一脚落在烂泥里,跌倒又爬起来,不停下追赶的脚步!气喘吁吁扑到眼睛刚认准的山尖,抬头一看,彩虹早没了踪影,只剩一抹碧蓝的天,还有那丝丝缕缕白云……

满眼落寞的女娃儿回到母亲怀里,沮丧极了,忍不住问:“阿妈,梁山伯祝英台在哪儿?为啥不让人看见?为什么要去天上住?”

阿妈抚弄着女娃儿的头发,温柔地笑:“他俩啊,太美了,怕人家嫉妒,更怕恶人捉住逼着她们分开,再不能相亲相爱……天上多么自由!”

女娃子不甘心:“他们来时,为什么总在雨天?站在天上的云里,看一眼就走?怕也是想念阿妈了?”

“是啊是啊,一下雨啊,王母娘娘打瞌睡了,他俩就偷偷溜出来,回到人间,远远地看一看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太阳光一出来扎眼,王母娘娘醒了,没赶回去就要遭天条惩罚!下一次啊,看见彩虹,你们别喊,别追,就站在那儿,静静悄悄地,远远看着,他们或许愿意多停留一会儿。大声叫嚷,可把梁山伯祝英台吓着了,他俩原是文静书生,十分害羞的呀!”阿妈体谅地揉着女娃儿肩背,擦干她小脸上委屈的泪花。

“千万别学那些粗野的男娃儿,一根长竹竿子使劲儿敲打,那你就永远见不着他俩了!——天上彩虹啊,神仙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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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一句“对雌霓挂雨”(柳永《竹马子》)触动心扉,——词中释义 “虹双出,色鲜艳者为雄,色暗淡者为雌,雄曰‘虹’,雌曰‘霓’”,心有所动。方知家乡老妇人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梁祝化虹”美丽神话,并非空穴来风。相较于民间广为传诵、流行于吴越大地 的“梁祝化蝶”千古传奇,我自然偏爱从小煨在火炉边,伏在母亲怀里听了千百遍的赣中大地孕育的“梁祝”爱情完美结局——青春如花的生命双双化作“霓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来去无影踪,相生相伴相拥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远离人世是非沧桑,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一丝尘埃,乘风浴雨飘然来去,永结同心遨游天上人间……双飞蝶尚依恋草木啜饮朝露流连人间,我的“梁祝”啊,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断得更绝决,爱得更彻底,美得更浪漫,在人们美好的愿望里,千古绝恋幻化一对神仙眷侣!

当我们渐渐长大,离开夜夜枕着童谣入梦的故乡,辛苦挣得生活的日子,也曾奋力奔跑,追逐人间最真最美的情爱!却原来,千万年来痴心绝恋,情梦苦难圆,徒留多少伤心事!恰如童年看到的美丽彩虹,绚丽多彩只似梦幻!

任你用尽全力奔跑着,追逐着,总在触手可及时,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徒留梦中苦苦寻觅,心心念念无尽期……

有些累了,乏了,或许不该再任性追逐、奔跑,越用力,越远离……

莫名想起当年阿妈的叮咛:天上的人啊,她那么害羞,怕被你捉住,只许你隔着遥远云端,静静地看一看啊,想一想…

除了守候,谁能挽留?

(首届“羡林杯”生态散文获奖作品,《勃海文学》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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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咏梅,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生70年代,江西遂川县人。作品发表于《短篇小说(原创版)》《师道》《生态文化》《健康与心理》《井冈山报》等报刊。有作品入选《江西新世纪女作家作品选》《红豆》文学杂志2015年度选本,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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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30 15:32:3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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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丑我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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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9 16:29: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是前两年写的了,那时梦中总回到童年,回到山村,在山上不停地追赶彩虹,其实好多年没看到山里的彩虹了。
写完之后,就不会老是做同样一个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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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8 12:41:2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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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寺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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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7 23:03: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梁祝”啊,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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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27 13:53: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乔忠延老师评论:很好!由生活之美到艺术之美的转化,自然而浪漫,散文的优长发挥得极好!飘逸感,与彩虹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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