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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山河 ——杨如风《小龙三背》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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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7 15:46: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汉语山河
——杨如风《小龙三背》书评
彭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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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谁敢这样取名,恐怕只有杨如风。

     带着好奇走进诗集《毕摩经》,首先就被第一首《土》征服。那些看似平淡的陈述句型,被有意识地在一个个名词那里截断,铸成诗行。瞬间,名词的张力突然擢升。这些孤立的句子,既有口语式的松和,又有箴言般的紧致,渲染着一种由静而动的美的意境,让原本寻常叙述的场景变得光芒四射。

     杨如风的《金木水火土》组诗,有天地万象皆为我的豪迈,倾荡磊落。全诗由物及人,字里行间勃发出无尽的清风烈概,令人肃然起敬。我比较喜欢《木》中的一节:“我说的是尘封历史的古籍/游侠腰上的剑柄/老情人温存过的手杖/红瓦青砖之间的/百年栋梁”。这抓住灵魂的诗句,像山中的云雾,慢慢往上升腾,像云间的仙子,让我浮想联翩。是做栋梁还是做手杖,这不是木头所能决定的。决定做什么,适合做什么,是材质,是人。人,难道不也是如此吗?诗歌的伟大之处也许就在这里,它在塑造意象的同时,也为我们塑造一个顿悟的空间,一个未知的精神世界,让我们在阅读的过程中彼此接纳,有所启发。

     一首好诗像行驶的船,是需要动力来源的。而推动一首好诗的动力来源是不同的,有时是一组意象,有时是内容或节奏。以乡愁开端的《三背河九首》,在民俗、民族的视野里,呈现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内容。其中《山顶的老人》,写得行云流水无拘无束。从近处可触摸的大雪,到远在山上的神仙,从山上到山下,从生到死,寥寥数笔,把时间拉长,把空间拓宽。诗中一句“我行路难/你望断群山”的特写,就让浓浓爱意破门而出,让人深深感动。《母亲的嫁奁》和《两条木鱼》,传递一个人无法超越他的时代,唯一能做的是为他所生活的时代作证。读《小名儿》,似宝玉初见黛玉:“虽然没有见过,心里倒像是旧相认识,恍若远别重逢的一般。”让人觌面倾心,一见如故。我比较喜欢《小儿回乡》,这是一首冲击灵魂的歌谣,写得平淡清新,触景生情——

    小风,我带你回到桃花渡

     就是要带你回到大树根部


     族谱上

     那些发黄的名字

    你并不认识

    但这里的一草一木

    每个苕和洋芋

     都会指引你

     找到血脉之亲

     西方哲学接近生命的是文学与生物学。文学的进路是感性的、浪漫的,生物学的进路是科学的、自然主义的,都没有进入生命问题的中心。中国乡村接近生命的,是族谱、家乘。那些发黄的名字,小时候,我们虽然不认识,却像一根蔓藤,迟早要攀爬上去。这就是诗眼所说的“带你回到大树根部”。诗人把主题藏在静静的叙述中,不靠抒情而是靠语言内部的生命力打动读者,有“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之妙。

    “文无第一”。说谁的诗歌写得好是有风险的。好在文学作品的欣赏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从不同的角度解释,似乎又有一定的道理。就拿唐代诗人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这两句为例。诗人写好后,发现“推”不如“敲”,又感到“推”字有它的妙处,犹豫不决,无法定夺。巧遇韩愈,判定:“敲字佳矣!”从此,《题李凝幽居》的诗,一“敲”定音。“推敲”二字也成为文坛佳话,传诵千古。哪想到了近代,杨树达、郭沫若、朱光潜开始论战“推”和“敲”。杨树达认为“‘敲’字响,‘推’字哑,故敲字优也”。郭沫若认可“敲”,他说:“寺门掩闭,恐怕敲的可能性多些。”杨树达是文字学家,他从语言角度考察;郭沫若是作家,他从情理上分析;朱光潜是美学家,他深入地探究原诗特定的境界:

     “他需自掩自推,足见寺里只有他孤孤零零的一个和尚。比较起来,敲没有推的那样冷寂。就上句来看,“推”似乎比“敲”要调合些。“推”可以无声,“敲”就不免剥啄有声,惊动了宿鸟,打破了沉寂,也似乎平添了搅扰。所以问题不在推字和敲字哪一个比较恰当,而是在于哪一种境界是当时所要说的而且与全诗调和的。”

     诗歌上的字义,是极其细微的创造活动。这推敲两个字从贾岛、韩愈、杨树达、郭沫若、朱光潜历经一千多年,仍有异议,看来每个人的学养、境界、见识不一样,对作品理解的认识也不相同。

     我崇尚文章无义,读来无趣。佛罗贝说:“思想与形式分开,全无意义。譬如物体,去其颜色形模,所余不过一场空。”杨如风的《岁月》将深邃的意境和哲理高度统一。其思想境界比苏轼的《定风波》、秦观的《踏莎行》都要高。

     大地空空如也

     所有的记忆都已覆盖积雪


     我平生不会等待

     害怕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害怕岁月带我去的是墓地

      不是花开


      知道吗

      爱你,我有朝圣一样的信念

      “大地空空如也/所有的记忆都已覆盖积雪。”诗人在这里表达的是遗憾。《踏莎行》是秦少游晚年被贬到郴州,写得哀苦凄厉。“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砌成此恨无重数”,他把恨一点一点地“砌”成,如同围墙砖一块一块地垒在一起,这种重重叠叠悲愤,是数不清也说不尽的。《定风波》是苏轼于“乌台诗案”幸免于难后,被贬黄州所作。写的是一种旷达,“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岁月》写的是一种进取,“我平生不会等待/害怕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古来不知有多少英雄叹息无用武之地。辛弃疾在《水龙吟》中感叹“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郞才尽”。“刘郞”这里指刘备,语出《三国志・陈登传》,说许汜向刘备责备抱怨陈登怠慢他,刘备听了却责备许汜在天下大乱之际,只求物质享受,整天买田地、置房产,胸无大志。辛弃疾用这个典故,是说自己要是在江南买田置地过一辈子,如果遇到像刘备这样有大志的人,难道不应该感到羞耻吗?忠愤之情溢于言表。

     谈唯美,苏轼、秦观写得好。谈意义,杨如风更胜一筹,“知道吗/爱你,我有朝圣一样的信念”。文学是什么?文学是给人希望和力量。如果得不到善的教益、美的滋养,这个世道和人心可能回到原始社会。诗的好和坏,就像推和敲,哪一个字比较恰当,在于哪一种境界。

      有时候,阅读并不改变我们生活的本质,却让我们收获意外的惊喜。《毕摩经组诗》让我知道彝族文化瑰宝《彝族毕摩经》,与甲骨文、苏美尔文、埃及文、玛雅文、哈拉般文相并列,代表着世界文字一个重要起源。诗人受此启发,怀着激越之情,创作的《毕摩经组诗》,跟音乐一样,是看不见欲望的记录,是灵魂的神秘造就的音符,似彝族文化灵性“附体”。其中《小豹子笙》是神来之笔!“嘘!远方兽/深山木/让我为你跳一支舞/小豹子笙。”让人流连忘返,一唱三叹。

     《月光下的查姆湖》,写得俏皮自然,跳跃有趣。这首诗有两个意象:水和鱼。“水”和“鱼”有着可说与不可说的区别,而诗歌写作的困境,正是要用可以言说之水,表达不可言说之鱼。

     此时,我们在岸上的样子

      应该就是鱼在水里的样子

      这跟拟人法不同,拟人法是以物拟人,是一种比拟。这是从水中看到诗人的性情,这个性情是景物本身所具有,不是诗人外加进去的。《文心雕龙・物色》曰:“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其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意思是从风景和草木中探索情貌,即近乎于山水中见性情。

     有多少鱼像我们这样

     云山苍苍,湖水泱泱

      又此去一别

      山高水长

      “有多少鱼像我们这样”,看似平淡,却彰显诗人的语言经验和意象光谱。有如《齐物论》讲“蝶梦”中的蝴蝶栩栩自得,是蝴蝶的栩栩,不是外人加上去的,有“身却山水而取之”的快意与洒脱。“云山苍苍,湖水泱泱/又此去一别,山高水长。”这句化自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我被这神奇的“化骨绵掌”击中,满脸捧着甜蜜的泪珠。最后一句短短12个字,却生动描绘了临别动人的图景,读来宛如千万声珍重:“你问,归期何期/我说,此鱼何鱼”。物我相容,大胆深刻。

       用王国维的标准来说,此诗不隔。何谓不隔?物我浑然一体也。

       杨如风的诗看似徐缓、轻柔、平静,却特别注重创构意象呈现诗之美,将天地自然之象融进他的诗学,给人意象新奇,生动深刻之感。但我更喜欢其对语言的掌控能力,如西门吹雪舞剑,一会儿轻盈如燕,一会儿骤如闪电,稳当贴切,没有瑕疵。譬如诗人十几岁时写的《山里春秋》:“老牛一声哞叫/犁开沉睡的黑土地/朴素的季节/在轻扬的竹鞭上/绽开了流动的阳光/沉甸甸的希望/鼓鼓胀痛/春天的夜晚”。诗人用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声色兼具的画卷。此外,《我用春天来抬你》,用自然界中最浅显的道理来说明人类情感中相对复杂的内容。《爱情地图》,看似平常的一首小诗,却产生了永恒的魅力。“因为你的眷恋的纯净的心/就是我幅员辽阔爱的祖国。”

      诗人的风云之气,在《中国,我为你举杯》表现得淋漓尽致。“斟满  秦岭的烟霞/斟满  五岳的巍峨/斟满  竹简诗经的白露清霜/斟满  线装唐风的明月光辉/斟满  九曲黄河长江万里的涛声/斟满 一百年的鲜花与泪水。”这组排比,不断重复,把自然美景和五千年的文化,加以罗列:天上地下,白昼黑夜,春夏秋冬,苦难与鲜花。描写生动,意象丰富,有变化,有起伏,把严肃的政治内容,寓于优美的诗句中,形成强大的精神咬合力,让人读后,心中充满雄浑的壮阔的浩然之气。

     培根说:“读书不是为着要辩驳,也不是为着要轻信和盲从,而是要去思考和权衡。”中国新诗自五四崛起,经过一些曲折或螺旋式的发展,有些诗像古诗词一样,拥有经得起解释的坚定的秩序,字字句句不可随意替换,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有些诗则在逐字逐句解释的重压下,成为时代的灰尘。杨如风的《毕摩经》以字为剑,将那沉睡的母语,赋予焕丽炳蔚之色,在自然陈述和适当的倒装错落中虎啸龙吟,构建汉语山河,营造一个紧固和美的空间。那美妙的,细小的,汉语的花朵,如同山中云雾,冲怀罥袖,掩苒不脱。

      他那一勺明镜的文字,像一叶轻舟驶出江河,激起我五味杂陈之感;他那文本探索的诗行,沉浮、依附着人生的浪涛,如千军万马在我体内汹涌奔腾。而他的文字,依然和大海一样平静。此等神功,正如序言所说:“在他身上,我们能感受到鲜明的中国传统诗学的审美志趣,同时又很容易辨别出,他不断开拓和创新的精神。他在吸收与改造中并进,建立起自身的美学价值和精神体系。”

      也许,我们从杨如风诗歌中倾听到的,正是诗歌本身的声音,清净、醇正而又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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