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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吟:索道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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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0 22:55: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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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道向上
    □ 陈长吟

    偌大的方形的玻璃箱子,吱咛吱咛地滑过来。在我的面前,箱门自动开启,我便把自己投进去。随后,又有几个人投进来,箱门便自动关闭了。

    玻璃箱载着我们向前滑动几步,然后离开地面,升向虚空。人和箱子的命运,就交给了头顶上那根长长的细细的钢索。

    人和箱子慢慢升到高处,那根钢索发出滋儿滋儿的叫声,仿佛幼兽的呻吟。突然间还会抖一抖、颤几下,或者停几秒,钢索又挣扎着把我们往上拉。

    在空中,人感到莫大的恐慌,你的生命,已经不由自己掌握,那根细长的钢索,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它又悬在玻璃箱外的顶空,让你抓不着。此刻,什么名利地位、金钱财富,都真正成了身外之物,毫无意义,你心中只剩下生命的安全。此时,什么达官贵人、庶民百姓,均无差别,一根钢索和一个玻璃箱,就是大家共存共亡的小小平台。

    听说,有的人第一次乘高空索道,吓得哭了;有的人呢,则心脏发紧,连声呼叫;有的人沉默不语显得郁闷,有的人滔滔不绝反而话多;五大三粗的人可能会惊恐不安,矮小瘦弱的人则可能镇静自若。在这个特殊环境中,性格发生了逆转。

    过了几分钟之后,人就逐渐适应了。这时你放眼望去,大地在脚下铺展,田园锦绣,生机无限;山峰在眼前变幻,紫气缭绕,如诗如画。人上升到一个高度,眼界就不一样了,胸怀也不一样了。

    我们乘坐的,是华山西峰索道。

    华山天下险,今古无异议。这山就是一个伸出来的大手掌,周围悬崖凌空,岩石笔立,五个峰头均排列在掌中,要想体验它们的奇秀,就得爬到掌上去。在旧年,那可是不容易的事儿。自古华山一条路,它如时断时现的蜿蜒曲折的细绳子,飘荡在陡峭的山崖之中。

    在《唐语林》中,曾记载大文豪韩愈爬华山的轶事:“韩愈好奇,尝与客登华山绝顶,度不可下返,发狂恸哭,为遗书。华阴令百计取之,乃下。”说的是韩愈听闻华山奇险,便应朋友之约游之,爬到苍龙岭中间,但见两侧壁立千仞,面前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石路圆滑,亦没扶绳,毫无依靠。向前不敢,退后不易,顿时,恐高症诱发,感觉生逢绝处,坐在道上狂哭,并给家里写遗书。后来,县令支派多人,好一番折腾,才把他扛下山去。回城后,韩愈写了一首诗《答张彻》,其中叹道:“洛邑得休告,华山穷绝陉。倚岩睨海浪,引袖拂天星。日驾此回辖,金神所司刑。泉绅拖修白,石剑攒高青。磴藓澾拳跼,梯飚飐伶俜。悔狂已咋指,垂诫仍镌铭。”

    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爬华山,头天就来到山下住宿,第二天早晨,带着食品出发,攀千尺幢,越百尺峡,汗流浃背,边上边歇,历尽辛苦,下午时分才登上西峰,在山上唯一的建筑一一气象观测站的房里住下,然后次日早起看日出和云海。那时道上有台阶,两侧有扶手,安全基本没问题,可腰酸腿疼避免不了。

    十几年前,我再登华山,已有索道可上北峰。但北峰较低,要上到最高的西峰去,还得攀爬数小时陡峭山道,体弱老幼、腿脚不爽者只能望而止步。这次到华山,管理处说西峰也修建起了索道,就前来一试。

    据陪同我们的华荷女士介绍,这条太华索道,是迄今为止世界上第一条采取崖壁开凿硐室站房、起伏式走向、设中间站的单线循环脱挂式索道,其设备从法国波马公司引进,整体安全与运营系统采用最尖端的客运索道技术。索道下站设在瓮峪内东沟口,中间站设在仙峪白缺寺,上站设在华山西峰巨灵足南侧下绝壁硐室内。索道线路斜长4211米,相对高差894米,有支架28个,其中最高的支架已接近全球极限。客运吊厢间距为115米,运行速度最高6米/秒。

    虽然这些年来,我乘过黄山索道、玉龙雪山索道,茶马古道索道……但华山西峰的跳跃式长索及凌空高度,给人的体验还是不一样的。

    玻璃箱吱咛吱咛颤颤巍巍的升到一个山头,我以为到站了,谁料在山顶并未停下,又滑向另一个峡谷。快落到低处了复而升起,更吃力地攀向前面的一座山峰。远处,可以看见这座山峰上有建筑物,应该是尽头了吧。我们的箱子晃晃悠悠荡进了建筑物内,但还不能停下,如同一个包裏,被自动转送到另一端的轨道上,滑前几步,又被吊起来了。

    这次越升越高,几乎是往上提起,钢索使满了劲儿,吱咛声越来越大,速度也明显的慢下来。望头顶,我突然看见了西峰绝壁,它像一面灰白的高墙,横立在我们的眼前,那么坚硬,那么震撼。壁缝间长着细小的绿树,壁面上有风雨留下的斑驳残痕,像极了水墨写意画。这个角度,这种视野,以前从来没见过。西峰在面前,吊箱寸寸升高,我很疑惑,记得西峰顶尖上十分狭窄,不知拉动钢索的庞大机器架在何处?这吊箱上去后怎么能突然停止,我们又怎么出来呢?

    突然,我看到峰尖下、绝壁中现出一个黑洞,越近越大,竟然是一个隧道口,天!谁这么厉害,在千仞绝壁上凿开了隧道,大型设备怎么上去的?施工人员怎么操作的?又长又陡的索道又是怎么架设起来的?

    吊箱被拉进了隧道,在终点处停下,玻璃门自动开启,我急忙跳将出来。

    这个绝壁隧道面积不小,另一端有出口,看了让人震惊。西峰索道的奇妙构想、大胆设计真是一种大手笔,非同小可。后来,我知道了这个工程的决策实施者,是一位叫小可的大汉子,真应了非同小可的句意啊。

    出隧道后,又爬几步,就是西峰绝顶。由西峰再走向东南诸峰去游览,路途平缓,比较轻松。有此太华索道,华山的奇险之美,会被越来越多的旅客所领略。山川形胜,增色壮胆,国人同悦。

    游览了华山胜景,再返回西峰乘索道下来,当天往返,真是一件省时而节力,惊险又刺激,惬意爽快的事儿,值得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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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吟,著名散文家,摄影家。现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院长。已出版文学专著20余部,在全国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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