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霞：弯弯九宫路，绵绵古今情

赵日超

“百年传承，峥嵘通山”征文

弯弯九宫路，绵绵古今情
倪霞

行行行至老山腰，足踏云关万虑消。
瓦缶煎茶燃竹叶，崖泉流水洗牙瓢。
重重叠叠云千片，曲曲弯弯路一条。
此去上方应不远，担头风雨自家挑。

每次上九宫山，心里总会默默吟诵这首《登九宫山》。作者是北宋年间一懒拙和尚，当年上九宫山时留下的优美诗句。开篇首句“行行行至老山腰”，三个行字，道出了一步一步走上九宫山的情状。而诗句中的“老山腰、云关、崖泉”这三处九宫山风景地名，至今保留未变。九宫山天空上的云彩，依然是“重重叠叠云千片”亘古不变；而“曲曲弯弯路一条 ”，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是懒拙和尚和历代吟诵九宫山的古人，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通山北宋置县，而九宫山，早在置县之前便声名远播。《辞海》记载“山峦九重，故名九宫”。又有北宋《太平御览》、明万历九年《湖广通志》记载：“晋安王兄弟九人建九宫于此，故名九宫。”像懒拙和尚一样的文人墨客，吟哦九宫山的诗句，在县志和其他文献里有不少记载。云中湖边上的“瑞庆宫”又称“祖爷殿”，曾是道教传人张道清在此修炼传教的道场，真真切切如一位得道成仙之人，矗立有九百年之久矣！云关古寺，在千峰吐秀，雾岚霞飞的万壑之间，让暮鼓晨钟不绝于耳。一山容两教，神奇九宫山。海拔1700米之高度，可摘星揽月，可与仙人握手对话；古代上九宫山的路，却是先人用脚步丈量出来的传奇。

秋初，我再一次踏上了九宫山这条如诗如画之路，去感悟无数古人无法想象的康庄大道。进九宫山之路的前后有三处高高的门楼，每一处都是胡耀邦题写的“九宫山”三个苍劲灵动的大字。这三个字，是当年国家领导人送给通山人的温暖与鼓励。

那是1984年12月5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踏上了九宫山的路，并在省建设厅九宫山休干所写下了“九宫山”。统统是山的通山，是库区和革命老区，座谈会上，胡耀邦听了通山县委书记刘绍熙的汇报后，给通山的领导干部指明了方向：“水多可以养鱼，山通库活就有希望了。”三十多年过去了，通山人实现了标志性的“山通水富”之愿景。

走过门票站，从东港村开始进入了环山路。黑油油的沥青路面，绿色护栏，黄色地标线，车子在挺拔亮丽、临风摇曳的竹海里穿行，空气好得令人欲醉欲仙；这青绿绿的金山银山，是富阔与妖娆的精灵，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红利；这一条蜿蜒之路，让满目的绿色“金银”，一批又一批，飞向了山外的世界。

走过石上清流“胜似桃源”，白亮潺潺的溪水之声伴着我们继续前行。拐过几道弯，远远地，娑婆铺展，亭亭如伞的迎客松出现在眼前。停车下车，我手捧鲜花，来到迎客松前，献鲜花依树杆而放，然后轻轻说：李老爷子，我来看你了！你和青松相伴，与九宫为伍，化作山脉与你深爱的通山同在。你这个从河北衡水来的通山人，把自己的毕生献给了通山。你来的时候，通山还没有通公路，你奉党组织之命，骑着马儿得得而来。年轻时在河北，你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通山后，你和通山人民一起建设新中国新通山。我为你整理的回忆录《我是通山人》的字里行间都是对通山浓浓的爱。其中有几处记载着关于当年通山和九宫山修路的过程……面对迎客松，我自言自语。把部分骨灰撒在迎客松周围的李化民老先生，他能听到我的喃喃问候吗？

《我是通山人》里，有两段关于九宫山的记载。一段是步行上九宫山慰问雷达部队官兵：1968年春节前，由我带领县剧团一行20多人上九宫山慰问驻扎在山上的雷达部队。那时的九宫山没有修公路，只能从东港的小路一步一步往上爬，从山脚下到山上驻地，海拔1500多米，上至半山后风雪交加，几个小时跋涉，一夜之间看到山上变成“林海雪源”的景致……

另一段文字是关于九宫山的迎客松：那是1973年，县委下令指挥修筑九宫山公路。一次我和几位同志一起上山视察，正遇民工挥斧砍伐“迎客松”，于是高喊“斧下留松！”并说这松树形态特异，与众松不同，我们要保护好，说不定将来哪天它会成为九宫山的特殊符号呢！果然，九宫山开发旅游后，40载成为九宫山一个标志性的品牌……

迎客松在将要到达九宫山风景区的路口，巍然叠立，笑迎天下客。这就是李化民老先生百岁去世时，留遗嘱请求县委同意把他的部分骨灰撒到迎客松的因由。这位河北衡水人，解放前夕到通山，曾任过通山县五届县委常委等职务的革命老人，他对通山、九宫山和迎客松赋予了深入泥土的情感。

离开迎客松，来到云中湖边上的瑞庆宫，再一次仰望这座著名的道教宫殿，1187年张道清道人在此亲手创建。“万寿宫”三个繁体字石牌匾是乾隆皇帝手书……这一切，是在九宫山只有弯弯小路时创造的神奇。

从云中湖下山至中港村，见到了事先请人约好的八零后村支书周成英，他带来了村里的老文书1949年出生的李钧锡老人。老人精神好，笑容灿烂，俨然不像七十多岁。采访时，他的记忆之清晰和准确，令人赞叹不已。钧锡老人曾三次参加过九宫山轰轰烈烈的修路历史，那时他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据老人回忆，1960年修水电站，1962年开始修内港路，内港路1964年通车。1972年开始筹备和勘探从内西港至九宫山的路，他分在林业班里砍竹子。修路时，当地民众的家里都住满了民工，他说自己家里也住了一个排。指挥长是林业局副局长徐水友，公路段的刘义新等人。除了民工还有民兵住在村民家里参与修路。那个时候没有机械化，全凭一双手，其中高难度的工程是由浙江来的工程队担任，工程队来不及建工棚，搭的草棚居住，十分艰苦。勤劳纯朴的通山农民和干部，在无一分钱补助下做义务工，靠着手挖肩挑修出了这条路。

老人一边回忆，一边说，修路之前，记得1969年任忠信书记慰问山上的雷达部队，所有物资都是民工挑运送上山。他还说出了1973年修路的几处资金来源，与我在《通山文史》（作家姚雪垠题字）第六辑“九宫山文史资料专辑”里记载的无丝毫出入：“1975年4月，全线建成17.2公里路基通车。公路总投资32万元，其中省财政拨款20万元，九宫山驻军投资10万元，林业局投资2万元。”惊叹老人记忆之时，不免为当年账目公开到一个普通民工也知道得如此清楚而叫好。

老人还告诉我，修路时，浙江人把技术问题解决好后，民工就一担一担地把山石挑运出去。路的修筑，让这满山的楠竹有了走出山外的便利。原来想运点楠竹出山，那个难呀！在一旁听我采访的莹妹子，突然插话说，原来你们是问九宫山的修路啊！我外公当年也是修路民工，他叫张全蓝，是南林桥来修路的民工队伍。前几年，外公80多岁，患了严重白内障，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在离世之前去看看九宫山他们当年修过的路……

当我问李钧锡老人过去和现在的变化时，老人却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史无前例！”顿了一会儿后又说，自己虽然只读了一个小学，但几十年来一直喜欢读小说，读得最多的是古典小说。老人说着列出一排小说名字：三国、水浒、红楼、说唐、三侠五义、东周列国……说完一溜小说名字后，老人非常动容地说了一句：1969年我在生产队当会计，那时就想入党，可是祖父和父亲都反对，担心世道变化带来祸难。一直到1996年，老人还是坚持入党了。他说，通过几十年来对党的观察，他信任党，这个党是史无前例的带着民众走向好生活的党，是他在古典小说无数个改朝换代里没有看到的……

当年的环山公路建设有三条。分别是沙龙河至铜鼓包公路；五级站至一天门公路；金家田至铜鼓包公路。除了这三条环山公路，在九宫山建镇后，修了九宫山街道公路和名胜景点道路。期间，1975年到1979年，闯王陵建成，1984年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来通山九宫山视察时指示“山通库活”，1985年县委决定修通闯王陵附近自然保护区金家田至九宫山一天门公路。为选准路线，县委书记刘绍熙曾多次勘察，并成立公路建设指挥部。1988年元月 13日，国务院以国发（1988）5号文批准备并公布“李自成墓”为全国第三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这一切，与修路的助力是分不开的……

1994年8月省委书记关广富来通山视察工作，县委把解决九宫山道路的改善，作为一项重要内容来汇报，受到了关书记的高度重视，省政府上报国务院并协调有关厅局，解决九宫山的公路改善资金问题……

1997年8月到通山任县委书记的马世永先生，去年夏天写了一篇《九宫山的路》刊载在咸宁日报，动情地回顾了在任期间关于九宫山修路的记忆：

记得1997年冬季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在九宫山主持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重点研究九宫山旅游的关键……省委书记问我：“九宫山要解决什么问题"，我说：“修路。九宫山和庐山都属幕阜山脉，比庐山高200米，气温还低2度，是武汉的避暑后方，是九江、长沙、武汉、南昌等大城市避暑圣地，是观赏美景的顶级景区。然而因道路的影响，武汉到九宫山需6个小时路程，如果把路修好了，3个小时之内就可上九宫山，这是对资源的最大利用。“省委书记、省长责成省交通厅长负责修好咸安至九宫山脚下的省道，投资8900万元，通山负责91公里的环型公路，省财政解决500万元……于是，一场修路的战役再次打响。扩宽路面修省级公路，通山组织10万劳力上工地，从通山新桥到横石，劈开8座山头，取直20多处拐弯处，填平200多万方的鱼塘。91公里的九环公路，仅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就能跑客车了。从云中湖，到铜鼓包，经安坪瀑布，再经金鸡谷，再到闯王陵，畅通无阻。九环公路的畅通，连接了诸多景区，方便了周围村民……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群众是真正的英雄”。1984年出生的村支书周成英，他说小时候坐农用车去村外读书，如果错过点了就回不了家。如今，自己开车20分钟就出去了，这条路在2013年新铺的沥青，加宽加护栏，给地方经济带动特别大。让这漫山的楠竹升值了。未来的想法是利用民俗和农家乐带动新一轮收入，让游客来了吃住赏景之后，还可以带走当地的农副产品……

晋安王、张道清、懒拙和尚、历代文人墨客……因了对九宫山的爱与向往，古人踩出了山道弯弯九宫路。

如今，上九宫山的路，车子逶迤而行，那宽阔之道，似一幅流动的画，在山林竹海之间，如一条弯曲绵柔的玉带，直入白云深处。这一幅大气恢宏的公路画之形成，凝聚了通山几代人的努力。上至领导干部，下至平民百姓，是党的决策和群众之情，聚集在一起的勤劳智慧之光。

弯弯九宫路，是古人的探索之路，是现代人智慧与汗水凝结在一起的开拓之路；是建立新中国和改革开放之后，通山几代领导人勇敢攀登的民生之路，干群万众一心的团结之路；更是通山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百年来追求自由民主、脱贫致富、观光添彩的幸福之路……

2021年9月19日于
玉竹楼·子谦书院

倪霞简介：


倪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咸宁市作协副主席、通山县作家协会主席。通山县李自成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玉竹楼·子谦书院”女主人。现工作于通山县红十字会。已出版个人文集《中国红》、《一路走来》、《不争》、《禅意·火花》、《通山，看得见的温暖》、《玫瑰开在耳垂上》，长篇小说《守望木棉花》，改编成35分钟微电影《老兵》。出版跨越百年历史、书写三代母亲的长篇小说《玉竹谱》。曾获第五届徐霞客游记文学奖。首届华夏作家网文学奖。首届林非文学奖等。咸宁市首届香城泉都文艺奖文学奖。政协咸宁市一届、二届、三届委员；曾任四届政协通山县常务委员。咸宁市“最美文艺志愿者”。湖北省第六届“优秀文艺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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