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恒健 / 翠云廊：三百里程十万树

赵日超

来源：《中华瑰宝》   神州揽胜  




    历经两千余年，翠云廊路柏蔚为壮观。行走在古柏绵延、浓荫蔽日的翠云长廊，并不会感到寂寞，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历史故事相伴，有太多的苍劲古柏相迎。
      
翠云廊：三百里程十万树
马恒健
     
     金牛古道剑门关至梓潼路段被称为广义上的剑门蜀道，距今已有2300多年历史。剑门蜀道上，从秦代延续下来的皇柏，以及汉柏、晋柏、唐柏、宋柏、明柏等10万余株行道树，将历史的沧桑巨变镌刻在无言的年轮中。

翠云廊 苍烟护

     清康熙三年（1664年），剑州知州乔钵如此赞咏剑门蜀道：“剑门路，崎岖凹凸石头路。两行古柏植何人，三百里程十万树。翠云廊，苍烟护，苔花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从此，“翠云廊”便成了剑门蜀道的雅名。
     剑门关以南10千米的金牛古道大柏树湾路段，现存直蔽云天的古柏8000余株，如今被围护起来，成为对游人开放的翠云廊景区。景区内张飞柏、阿斗柏、望乡柏等古柏雄浑苍劲，平均高度20米以上，最大的需8人合抱。一株株古柏姿态各异，既是独立的存在，又相互融为一个和谐的整体。
    在浓密树荫的掩映下，虬曲苍劲的树根凸出于古道旁，仿佛无数蛟龙在历史的波涛中遨游。古道寂静，偶尔一声鸦鹊的鸣叫，令人感到时光的幽邃。于古柏前伫立，触摸那历经千载的粗糙树干，恍如眼前有蜀军的铁骑疾驰……
     古道上，三国时的故事尤为吸引人。相传，张飞任巴西太守（驻守阆中）时，蜀魏战事频仍，为使征战将士免受酷暑风霜之苦，他下令“植柏表道”，并严加保护。道路有树的保护而通畅，不仅有利于行军，还方便了商贾百姓行走。
      说起张飞植柏，后人无不叹服，盛赞“桓侯翠柏雄千载，七曲旌屏百仞樯”，并将这里的古柏统称为“张飞柏”。如今，翠云廊景区最大的一株柏树，就挂牌“张飞柏”。
     古道边，柏林中，有一口六角形的水井，石砌井台。相传，张飞统兵过此，正值赤日炎炎，兵马渴水万分。他命士卒四下寻溪泉未果，烦躁地举起丈八蛇矛往地下狠狠一戳，断喝一声：“水来！”刹那间，一股甘泉竟汩汩流出。当地百姓闻讯大喜，于张飞大军过后，在此处掘出一口深井，从而解除了附近乡民的缺水之忧。为感念这位大将军，此井被称为“张飞井”。令人称奇的是，此井之水夏不溢、冬不竭，四季水位基本保持相同。
     有一株古柏，称为“阿斗柏”。相传三国时期，降魏的蜀汉后主刘禅被押解至洛阳途中，路经此地时大雨倾盆，便在此树下躲雨。         刘禅到洛阳后，不思亡国之耻，乐不思蜀。蜀地百姓闻后非常气愤，火烧刀削此树，天长日久，南侧的半边树干全部干枯了。此后，民间以此树喻不思进取、难以成才之人，亦称“歪脖子树”。走近细看，此树果然身形委琐，千疮百孔，被刀劈的痕迹非常明显。
      有一株古柏，一根发两枝，相拥生长，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被当地人称为“鸳鸯柏”。它形象地再现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忠贞不渝状态。
     还有一株古柏，可称奇异。树高近30米，胸径1米多，树干似松，枝叶似柏，果实大于柏果，小于松果。1987年，经植物分类专家鉴定，该树为濒临绝灭的古老树种，世界仅此一株，将其命名为“剑阁柏”。
      专家考证，“剑阁柏”大约植于秦惠王时期，树龄已有2300多年。1963年3月21日，朱德视察时指示：“要好好保护这棵松柏长青树。”于是此柏又被称为“松柏长青树”。


      状元柏 秦代植

      剑门蜀道拦马墙路段，在翠云廊景区以南30余千米的剑阁县凉山乡，至今仍呈现着古时的地理形态，还遗存有保护行人马匹安全的石砌护墙—拦马墙。
      拦马墙路段的石阶如玉似珉，穿行于千姿百态的古柏长廊中，很容易看见径围两三米、树龄千年以上的古柏。这种几人合抱的柏树，一株便可庇护10多米长的路段，给人以独木成林的感觉。放眼望去，株株古柏树冠相连、枝叶交错，如碧涟绿漪起伏荡漾。
      苍翠挺拔的古柏道旁，高低错落地分布着密不透风的乔木、灌木和蒿草，令人感到似乎随时有猛兽从中蹿出。于是，在凉爽的山风给人以惬意、寂静的绿廊令人松弛之时，又平添了些许景阳冈打虎的豪气。一块书有“状元柏”的一人高石头，十分醒目地立在道旁。石头旁边是一株令人瞠目结舌的古柏，其径围之大，需8个人方能合抱。向导介绍，植物学家和历史学家联合考证后确认，此树树龄在2300年以上，为秦代所植。
      拦马墙路段的古柏不但树龄超出想象，其树状也令人叹为观止。
      有一株五六个人合抱的古柏，人称“淌肠柏”。其名虽有些不雅，却十分贴切，其树干在距地面两米处以下的表面，形似千曲百回的人肠。

      另有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古柏，人称“怀胎柏”，其树干距地面1米多处隆起一个直径约1米的大铁锅般的包块，仿佛里面真的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还有的古柏，爬满藤蔓，手掌般大小、翠绿色的藤叶密实地包裹着古柏，这使它们看上去如同身披铠甲、力拔大山的武士，2000多年来毫不懈怠地守护着古道。
      拦马墙路段路面石板上密密麻麻、不规则分布着指头粗的圆孔，这是千年雨水从古柏枝叶上滴下的结果。细看，树腰处枝叶离地面近，水滴冲击力小，路面的圆孔便浅得多；树梢离地面高，水滴冲击力大，垂直于树梢处的石板上的圆孔便深得多。这是剑门蜀道真实的历史印迹，是大自然在向人类昭示其锲而不舍的精神。
      拦马墙路段在山脊上绵延4千米后，在一株古柏前急转直下。这株古柏枝干婀娜多姿，如美女翩翩起舞，又因为它植在坡道即将下行处，如女子翘首盼夫归，被称为“望夫柏”。
      继续行数百米，便到了横卧清凉河上的清凉桥。此桥建于明代，三孔两礅，两礅一侧为两个龙头，另一侧为两条龙尾。桥面用9块长5米、宽1米、厚0.5米的石条铺就，每一孔上并排的3块石条用石榫固定，以防山洪暴发将石条冲散。此桥远看古朴凝重，近看精美细腻，也是剑门蜀道上的一景。


      奇迹在 当自豪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以咸阳为中心，广修通达全国的驰道，曾诏令在蜀道两旁种植行道树，“道宽五十步，三丈而树”，以示天子的威仪和恩泽。
      后人称秦朝所植的树为“皇柏”，金牛古道所经过地区的百姓也一度称这条道为“皇柏大道”。不过，真正的皇柏如今尚存不到10株。皇柏大道经过秦、汉、晋、唐的千年哺育，已蔚为壮观。它如天降的巨龙，盘缠在巍峨绵延的大小剑山。
      

       历史上在剑门蜀道上规模较大、影响深远的植树活动，确切记载的有7次。东晋时期，剑阁百姓曾自发地在驿道两旁大量种植松柏，当时民间称之为种“风脉树”。此举除养护蜀道之外，更包含着祈福祉、求祥瑞的意愿。晋代学者郭璞为此还写下了《种松记》，后人将此文刻碑，存放于剑阁县武连镇始建于唐代的觉苑寺内。最后有记载的大规模植树护树活动是明代。明正德年间，剑州州官在交接工作时要清点行道树，把植树护路的情况作为一项政绩来考核。
     在翠云廊公园的最高处，有明朝正德年间剑州知州李璧的祀庙。清同治年间《剑州志》载乔钵《翠云廊》诗序云：“明正德时知州李璧，以石砌路，两旁植柏数十万，今昔合抱，如苍龙蜿蜒，夏不见日。”李璧在任期间，不但对这条古老的重要驿道进行大规模整修，并严令“官民相禁剪伐”道旁古树，对翠云廊的保护及最终形成功不可没。
      美国西部地区国家森林公园园林局局长欧伯特·艾布莱特曾说：“古蜀道历史悠久，保存得这么好、这么完整，是世界奇观，真可与欧洲古罗马大道相媲美。可罗马大道只是书本上有记载，实际早已不存在了。”
       如今，人们行走在实际上“比罗马大道还要壮美”的翠云长廊里，既心旷神怡，又怀古思幽，更为这堪与万里长城相媲美的人间奇迹而自豪。
       马恒健，人文地理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