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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子龙:童年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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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5 12: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童年琐忆
蒋子龙

      现在的有些孩子娇生惯养,出格犯浑时脸皮很厚,心眼又很小很弱,不经打,也不经说,动不动就轻生。今年三月下旬,我所生活的城市里发生了多起中小学生轻生事件,引起网友们一片惊呼。其中一个学生因犯错被父亲当众打了一记耳光,竟直接跳楼轻生。还有一个学生因为被老师批评,离家出走,跳河而亡。

      事件在网络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说,家长和老师伤了孩子自尊,孩子是为维护自尊而跳,并特别强调,“爱孩子就要爱孩子的缺点”。有人则反驳说,古语讲“娇惯无益子,惯子如杀子”,这样不就成了溺爱?

      也有人说,家长和老师要会爱孩子,爱孩子的优点是本能,爱孩子的缺点才是本事,应当把孩子的缺点变成起点,把起点培养成优点。那么怎样把缺点变起点,起点变优点?可有成功的例子?严格管教孩子的成功例子倒有很多,最典型的是曾风靡全国的“中国狼爸”。

      我与“中国狼爸”萧百佑曾有过交谈,对他甚是钦慕,但自愧学不了他。我爱孩子,也打过孩子,但不像他,在教育孩子上有纲领、有理论、有规矩、有口号。

      其纲领是:“家里的所谓民主,孩子是民,家长是主。”

       其理论是:“打孩子不仅是家庭教育中不可缺少的环节,而且是最精彩的一部分。”“0到12岁的孩子,性格中的‘动物性’占主要部分,18岁之后才有社会性。”“可能在很多人眼中,我是暴力的,但我可以保证,我是全天下最爱孩子的爸爸。”

      他给孩子立的规矩极其细致、全面,加起来有近千条,从吃喝拉撒睡到学习、交友等,滴水不漏。比如,没有零用钱、不许喝可乐、不许吹空调、不许随便打开冰箱门等。

      其口号是:“三天一顿打,孩子进北大。”

      孩子们一般在上学一个月后,就接受了他的种种规则,犯了错会主动举着鸡毛掸子站到他面前,接受责罚。他的妻子一开始反对,后来也慢慢接受了,在他打孩子的时候不阻拦、不劝解,孩子挨完打后,她负责为孩子疗伤。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前三个孩子都已经从北大毕业,大儿子在牛津大学读硕士双学位,老二考进加州大学伯克利法学院,老三在剑桥大学读硕士,老四则喜欢音乐,目标是中央音乐学院。

     萧百佑出身广东省的一个普通家庭,小时候不爱学习,从小学到高中几乎是在父母的棍棒下长大,却以全省高考第八名的成绩考入暨南大学。在我看来,他是将自己挨打的经验,运用到了儿女身上。

      面对他,我不可能不检讨自己。我小时候也挨打过无数次,却大多与学习无关,而是因为在外面惹了祸,而惹祸又常常跟打架有关。我的童年似乎和打架分不开,小伙伴们在一起玩着玩着,不知为一点什么小事就动起手来了,拳脚较量一番后仍在一起玩耍,极少成为“仇人”。即使真记仇,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两天后又会一起玩耍。

      有个年纪比我大一点,却跟我一个年级的同学,长得比我粗壮,他本人和我都觉得他的力气要比我大,因此他处处占我的上风。我害怕跟他动手,能让的就让他一点。但人似乎就是这样,你越软,他就越硬。有一天,他玩一根铁棍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右眼眶打伤了,倘若棍头再往下偏一点,我就成了“独眼龙”。我当时恼了,扑上去和他交起手来,结果我们都发现,我的力气和身手竟略胜他一筹。自那以后,他变得怕我了,开始处处让着我。我也长了见识,发现不经过比试,就不要轻易地惧怕什么,你害怕的人或事也许还没有你强大。

      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能吸引孩子们的娱乐活动。大人们顾不上管孩子,而我们的功课又轻松,在我的印象里,除去睡觉、吃饭,我们就不在屋里待着——甚至很多时候连吃饭也不在屋里,大家都端着饭碗蹲在街口吃。农村少年的游戏大多是有对抗性的,比如打台、撞拐、看瓜等。既是游戏,必然有输赢、有冲突,免不了就会争吵、打架。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打架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同村有个叫“老小”的伙伴,虽然跟我同岁,但个子长得矮小,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瘪犊”。瘪犊自小没有爹,他的寡母是个泼妇,能吵能闹,护犊子更是在全村出了名。家里人经常叮嘱我,别招惹瘪犊。可瘪犊是个讨人嫌的家伙,仗着有母亲护着,你不惹他,他也会惹你。有一天傍晚,他要玩我的“大头狼”——一种较为凶猛的鸟,我不给他,他便上前来抢,我用手一推,觉得没有使多大劲他却跌倒了,他起来后不是跟我算账,而是哭着回家向他母亲告状。于是他母亲领着他,站到我们家门前骂街,这时候村里下地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在我们家门前围起来看热闹——孩子们的游戏升级为大人们的游戏,倒是农村里常有的“节目”。

      我父亲在村里是受人尊敬的先生,无法跟一对孤儿寡母理论,于是被瘪犊的母亲数落得脸色煞白。我惹的祸,就得冲进去给我父亲解围,我对瘪犊的母亲讲述事情的经过,是她儿子抢我的鸟,我不过推了他一下,又没磕着碰着,跑到我们家里撒的哪门子泼……我正理直气壮地讲着大道理时,父亲解下黑布腰带,劈头盖脸就抽了过来,我一抱脑袋,被抽得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爬起来就跑。跑到一个高土堆上,捡起一块砖头,大叫一声“好人躲开”,砖头紧跟着就出手了。夏天的时候,我能用石子或砖头打跑在坑边饮水的鸟,可以说是“训练有素”,再加上被父亲打急了,气坏了,那砖头就真的不偏不倚地落到瘪犊的头上。他“哇”地一声捂着脑袋就躺到了地上。我一看不好,撒腿就跑,跑到十三里地以外的老舅家躲了三天,直到母亲让人带信说父亲已经消气了,才敢回家。

      我一想起童年的往事,就觉得对不起父亲,我惹的祸太多了。我还惹过一次大祸,是过年放鞭炮把一个外姓人家的柴火垛给点着了。母亲曾嘲笑我是“记吃不记打”。那时,农村的孩子不光挨家长打,在学校捣蛋也挨老师打。我记得非常清楚,读三年级时,有个坐在前排的李姓同学,上课不听讲,爱咬指甲、做小动作,有一次把老师气坏了,叫他站起来,然后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巴掌。那是气急了的真打,巴掌太重了,打得小李身子摇晃着转了一圈,随即摔在课桌上,却一声也不敢吭。教室里极其安静,老师也不讲为什么打他,白着脸继续上课。

      我还好,在学校时从未挨过老师的打。母亲去世后,父亲再也不打我了,我欢乐的童年也宣告结束,但是跟父亲反倒不如他打我的时候更亲近。

      童年仿佛是田野上的一朵蒲公英,被一阵轻风一吹,就吹得无影无踪了,继而以沉重的脚步踏进青春的门槛。想想萧百佑的话,也不无道理,小时候挨的打,也是童年“最精彩的一部分”。

     (蒋子龙,曾任中国作协副主席、天津市作协主席。多次获得全国短篇小说奖和中篇小说奖。代表作有《乔厂长上任记》《赤橙黄绿青蓝紫》《农民帝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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