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运河行·走进沧州”︱陈国栋《一船明月过沧州》

江山

一船明月过沧州
陈国栋


盛夏七月，骄阳似火。

七月七日清晨，顶着夏日的高温，我随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组织的“中国一日，走近中华文明”京杭大运河沧州行采访小组来到了河北省沧州市。刚到达目的地我们就听到连续三分钟警报声。历史上的那一天是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战争的开始，称为“卢沟桥事变”，也是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爆发之日。响彻城市天空的警报声，提醒我们勿忘86年前所发生的那段历史。86年后有今天，我们走进沧州，了解沧州的历史文化与今天的蓬勃发展。


一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有两个地方是必须去的，一个是博物馆，一个是城市规划馆。前者是了解这座城市的历史，后者是了解这座城市的未来。


徜徉在沧州市博物馆中，我们恍如走进了时空隧道，与不同历史时期的情景展开对话。沧州历史文化陈列展和河北大运河文化展，让我们深入地了解了沧州与大运河的历史与文化内涵，以及大运河在沧州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文化积淀。

而在河北省南运河河务中心“捷地闸”，恰遇开闸放水，我们目睹了南运河分洪的壮观场面。捷地，原名“绝堤”，历史上曾是大运河洪水泛滥的危险地段。“捷地闸”始建于明弘治三年，是为运河分洪而建的，是大运河沧州段最重要的泄洪工程之一。如今，闸、坝、减河三位一体地完美结合的水利工程，已守护运河沿线百姓数百年。


（摄影：草民）


傍晚时，在位于沧州市中心城区大运河畔的百狮园公园，我们乘船欣赏着美丽的风景，运河两岸的灯火、高矗的南川楼、青山楼、朗吟楼三座古楼和岸边热闹喧嚣的运河市集……在波光摇曳中，我们感受着南运河的碧波荡漾,也感受到了新时代沧州城的巨大变迁。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大运河沧州段的“南入口”吴桥县。吴桥县是京杭大运河从南至北进入河北的第一站，境内依然保存着原生态的运河景观，这里运河河道蜿蜒曲折，形成了“九曲十八弯”的独特风貌。而吴桥杂技艺术，通过千年来奔腾不息的大运河，走向全国各地，走向世界舞台。在沧州的市区、乡村的沿途采风中，我们随处都能看到习武之人，沧州还是闻名全国的武术之乡。


二


短暂的沧州之行，我对大运河在中国文化发展中的历史贡献和历史地位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沧州段的大运河文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运河的开凿始于公元前486年的春秋时期，大业元年至六年（605年至610年），隋炀帝杨广继位后，出于巩固政权、发展经济、将南方丰富的物产运到北方的需要，即下令开凿运河，当时有360万百姓被征劳役参加大运河的建设，历经六年的时间，在疏通之前历代王朝开凿留下的河道的基础上，修建了以河南洛阳为中心，南到余杭杭州，北至涿郡北京，分为通济渠、邗沟、江南河、永济渠四段，全长2700多公里的隋唐大运河。

元朝定都北京后，为了使大运河南北相连，不再绕道洛阳，先后开凿了“济州河”“会通河”“通惠河”，从而使新的京杭大运河比绕道洛阳的“隋唐大运河”缩短了900多公里。

京杭大运河，全长1794公里，是世界上开凿最早、规模最大、长度最长、延续时间最久的运河。比世界上著名的苏伊士运河早1264年，其长度是苏伊士运河（1869年修建，有190公里）的九倍。比巴拿马运河早1304年，其长度是巴拿马运河（1914年建成，81.3公里）的22倍。

京杭大运河流经的二十多个城市中，流经里程最长是河北沧州。运河流经沧州段全长有216公里，占到京杭大运河总长的1/8。在大运河河北段流经的廊坊、沧州、衡水、邢台和邯郸5个城市里，唯有沧州是大运河穿过主城区，千百年来绵延流淌的运河滋润着两岸人家。


（摄影：宋举浦）


值得一提的是，大运河沧州段曾发现多处历史沉船，年代从宋金至民国，全部是在现在的河道内。根据专家学者推测，至少从元代以后，南运河沧州段河道基本上没有大幅摆动，保存了原始风貌。2014年6月，在大运河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时，沧州段大运河的完整性也是与其他省份的运河河段相比最为突出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莉玛·胡贾女士曾感叹：“沧州段大运河具有里程碑式沧桑的美！”

运河奔腾，千年不息。

有着1500年建州史的沧州是一座因运河而兴的城市，沿河遗迹分布众多，河道保存完好，沿河两岸共有物质文化遗产176处。沧州人民视大运河为“母亲河”，对运河的文化遗产保护，可谓是倾尽全力，制定了《沧州段大运河文物保护工作方案》《大运河沧州段文化遗产名录》，将176处物质文化遗产逐一登记造册、逐项保护修复。实施标注运河工程，并对运河沿线的文化遗产进行标注。对一些重点文物进行保护性修缮，许多古老的文化瑰宝重见天日并被很好地保护和展示。

历史上，大运河的开凿使得沧州渐渐成为南北交通的要冲，极大地吸引了各地商人小贩的汇集，使沧州城成为重要的商业中心与漕运码头，元朝初年就因为高度繁荣而赢得“小燕京”的称号。

近年来，沧州全面推进中心城区大运河生态修复，通过河道清淤、征迁安置、垃圾清理、实施绿化工程等措施，在著名的“几”字形河道处打造了一座占地面积470多亩的生态公园。2022年上半年，实现大运河沧州段全线通水。

“夜半不知行远近，一船明月过沧州。”这句一直传诵于沧州人民口中的古诗，表达了人们对大运河的殷切期盼。

2022年9月1号，京杭大运河沧州中心城区段实现了旅游通航，这是自上世纪70年代沧州市大运河船舶停运以来首次恢复通航，再现了“一船明月过沧州”的盛景。

大运河自南向北穿城而过，蜿蜒流淌、宛若玉带，九曲十八弯、沿途多遗迹、处处是风景，代表了我国北方大运河遗产的原真性，是旅游通航的最佳航段。


（摄影：小吉）

如今，泛舟运河，人在船上，如在画中游，只见两岸，清风楼、朗吟楼、南川楼重现三足鼎立风采，百狮园、运河公园成为市民亲水休闲好去处，已建的园博园、大运河非遗展示中心、大化工业遗存文化区成为这座城市文化新地标，大运河从“地理空间”正在加速向“文化空间”跃升。

未来，这座千年运河古郡将会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彩。


三

经济的繁荣带动了文化的发展，不同地区的特色文化通过运河北上南下涌入沧州，并迅速地同沧州本土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沧州地区兼容并蓄而又别具一格的文化特色，而与运河文化融合的吴桥杂技文化、武术文化，却是沧州的两张亮丽名片。

说起沧州的吴桥，就不能不说杂技，吴桥有“杂技之乡”的美名。人们常说，“世界杂技看中国，中国杂技看吴桥”。

在古代，吴桥的杂技艺人，正是沿着大运河南下北上，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一身绝活儿。“小小铜锣圆悠悠，学套把戏江湖走。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南北二京都不收，条河两岸度春秋……”这首杂技人行走江湖的歌谣传唱了千年，歌词中提到的“条河”就是沧州民间对大运河的称谓。

吴桥县江湖文化城，是专门为民间杂技艺人提供表演的场所，也是向南来北往游客提供观赏和了解吴桥杂技艺术的场所。吴桥县委宣传部部长孟凡强说，在这里表演的杂技艺人有200多人，都来自附近村庄。


（摄影：皖心）


在吴桥把式广场，民间老艺人高福周在烈日下表演气功劈砖。老人今年74岁，从15岁时就开始练功，在吴桥县也算是杂技名人了。老人说：“我们周边的村子里，家家都有练功学杂技的，这也是我们的传统和生活的手段。”

吴桥县委副书记贾金周告诉我，全县30万人中有3万人从事与杂技有关的职业，共有130个杂技演出团经过运河走向世界各地，可以说在世界各地的杂技表演中，都能看到吴桥杂技艺人的身影，每年有30名来自国外的学员到吴桥杂技学校学习。

世界上公认的三大国际杂技节为摩纳哥蒙特卡洛杂技节、法国“明日与未来”杂技节、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节。吴桥国际杂技节创办于1987年，每两年一届，已成功举办16届，将于今年9月举办的第17届中国吴桥杂技艺术节正在筹办中，届时将会有30多个国家的杂技艺术团来吴桥献艺。

吴桥县的国土面积有590平方公里，有30万人，依托运河、杂技两大传统优势资源，发展地方经济是一条可行有效的路径。看来，吴桥县委提出：“工业强县、杂技兴县”的发展方针是有根据的。

四


在沧州，不仅运河有名，杂技艺术有名，沧州人崇尚武与力，沧州的民间武术在全国也是大有名气的，是国家体委1992年首批授予武术之乡的城市。

武术界有句俗话说“南有莆田、中有登封、北有沧州”，沧州在中华武术大版图中的位置十分抢眼、举足轻重。

在国家体育总局审定的129个拳种器械中，缘起或盛传于沧州的就有53种，占全国武术拳械门类总量的41%；而散落民间、藏于市井未被收录的奇功绝技、妙拳秘法，更是难以计数。

沧州是中国武术发源地之一，究其历史，沧州武术起源于隋唐时期，兴于明朝，到清末民初，达到鼎盛。仅明清两朝，沧州就出武进士1937名；世人熟知的“大刀王五”王正谊、“千斤王”王子平、“一代跤王”佟忠义、“神枪”李书文等武术界名师巨擘都出自沧州。据说，在民国时期，沧州民间的习武之风就相当浓厚，民国时期的中央国术馆，在全国选出的十大高手中，以沧州为代表的河北派占了大部分，沧州先后出了李书文、杜心武、孙禄堂、尚云祥等一大批武术界泰斗人物。

沧州习武人之多，且成为中国“武术之乡”是有渊源的。沧州地处渤海之滨，自古以来战争频繁，人们为了自保，不得不习武。北宋时期，沧州是囚犯发配之地，更是抗辽抗金前线。《水浒传》中林冲被太尉高俅算计陷害，携带利刃误入白虎堂，而被发配的地点就是沧州。

沧州地处华北平原北部，北毗邻北京、天津，占据了元、明、清三个朝代进京要道，是水路、陆路的交汇点。

自古以来，沧州就是商贾云集、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从南方经运河、陆路过来的大部分货物和人员要在沧州休整，从北方经运河、陆路南下人员也要在沧州小憩。于是就诞生了——镖局。沧州一直是古代镖局行业发展的高地。大量镖局的建立就需要大量的习武者，这就间接造就了沧州本地人浓厚的习武崇武之风，并且带动了沧州周边地区大量的习武从业人员。

在沧州，谈起武术，业界认同的有，八极、劈挂、燕青、门合、八卦、功力、查滑、太祖八大门派，其中，太祖是沧州武术的代表性拳种，而疯魔棍、苗刀、阴手枪等拳械为沧州所独有。

据说，明、清时，南来北往的镖车、镖船，只要途经沧州，必须放下镖旗，停喊镖号，悄然而过，并且成为保镖业百余年来共同遵守的规则。“镖不喊沧州”是哑镖的一种，当时，除了省会不喊镖，只有沧州一个地方有这种特殊待遇。

进入新时代，沧州武术兼收并蓄，不仅积累了雄厚的传统武术资源，同时又与时俱进吸纳了跆拳道和规范武术套路等积极成分。

如今，沧州仍然是“武健泱泱、武风烈烈”。清晨、傍晚在公园、操场，在城区、乡村都能看到各种年龄的习武之人，据说整个沧州市境内习武者有30多万人。

沧州武术是根植于民间的中华武术的源头、缩影和集大成者，是古老中华武术的重要文化遗存，体现了中华文化中阴阳、内外、刚柔、方圆、天地、义理等源于儒、释、道的理念和意蕴。

行走在大运河沧州段，我感受到千百年来，运河流淌中沉淀的文化正在唤发出勃勃生机。

千百年来，流淌不息的大运河，让南来北往的舟楫畅通无阻，由此带来了各地富有特色的文化，带来了沿河两岸较为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工业，滋润和养育了众多的城镇、乡村的人民。大运河是一条生生不息富有顽强生命力和深厚文化底蕴的河，也是一条造福于两岸人民的幸福河！

作者简介

陈国栋，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行业报协会名誉副会长、《大地文学》主编。中国地质大学（北京）高级研究员、文学创作中心主任，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客座教授。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中国报告文学》《黄河》《大地文学》《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移民管理报》《中国水利报》《中国矿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通讯、报告文学、散文、评论20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