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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安 || 追赶巨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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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13 20:38: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名 家 诗 选  

     阎安,生于1965年,现任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陕西省作协副主席,陕西省诗歌委员会主任,《延河》杂志社社长、执行主编。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出版个人专著《与蜘蛛同在的大地》《玩具城》《整理石头》《蓝孩子的七个夏天》《自然主义者的庄园》《时间中的蓝色风景》等十余部。诗集《玩具城》《自然主义者的庄园》英文版先后由英国峡谷出版社和美国查克斯出版社出版发行,在全球37个国家上架销售,另有200余首诗歌作品被译成英语、俄语、日语、韩语、克罗地亚语,由相关国家30多种专业文学刊物发表,在国外出版发行。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2008年度中国十佳诗人、2013两岸诗会桂冠诗人奖、首届白居易诗歌奖、第二届屈原诗歌奖等奖项(荣誉)。现居西安。   

阎   安
诗十七首

你见过  你也许从未见过的小孩

绝不连累别人   也不干扰别人
从古到今   从生到死
我将一直是我自己的小孩

像骨头和白日梦一样   我的小孩
他一直住在我自己的内部
如此特别   如此沉静
像一个孤儿住在秘密的村子里
像一只鸟住在星光边缘秘密的巢穴中
像一个镜框住在已被主人遗忘的密室中
像一条鱼住在可以容纳虚无
但却比虚无更难驾驭   比深渊更深
你见过   你也许从未见过的水中


自然主义者

如果我要写钢筋穿透了建筑工人的胸腔
我就写岩浆和它内部火焰深处的秘密气孔

如果我要写怪物般生长的城市和楼群
我就写无名的山脉和它上面吃煎饼一样吞月的天狗

如果我要写汽车尾气和雾霾
我就写旧社会吃多了罂粟的牛在村庄里拉屎

如果我要写堆积着碎玻璃、旧皮革和废塑料的垃圾场
我就写吃了砒霜和秤砣的人
像乌鸦一样四脚朝天死在旷野上


我用爱远离我爱的地方

我像坠石脱离悬崖一样忍着剧痛离开的地方
我像河流推动滚石一样背叛了的地方
是我用忧郁的树荫爱着的地方
我像河流一样跳下悬崖逃走的地方
我后来沿着一条河流和它滚动不止的石头
经历鲁莽而凶险的闯荡渐行渐远的地方
是梦境般荒凉而又陌生的地方

与河流一同行走
有时是一件徒劳无益的苦差事
因为河流总是要去更远的地方
当我厌倦了它的随波逐流
我会像河床上一堆累坏了身体的石头
和另外一些石头一同歇息下来
望着夕阳西下和一架飞机
在黑暗的苍穹中亮起天灯的地方
是我渐渐地安静下来
仍然用忧郁的树和它的凉荫
爱着的地方

在我们的时代一个脑门上画满了远方的时代
我已打碎了太多的化妆间和镜子
我喜欢像野人也像野兽一样经历的地方
广大而无用忧郁的树和它的凉荫
适宜于产生刻骨之爱
也适宜于展开无限之爱


有鹤的悬崖

雾霾和热爱旅游的人民颠覆着
有鹤云集的悬崖
悬崖上的松树和柏树的葱茏
以及帘子一样从高处悬挂下来
白哗哗的瀑布
当湿漉漉的悬崖
(仿佛是有分娩宇宙之功)被颠覆
当雾霭也被颠覆流水
像秘密一样沉入山的深处
沉出了山谷和顽石堆砌的河床
也沉出了塑料袋 方便面盒  啤酒瓶
沾满污秽油腻 成分复杂的生活废料

我看到一个孤寂的拾荒者
像一个失传的樵夫一样在山中重操旧业
也像一个失败的垂钓者
或者像一只失去领地的熊
自孤寂的幽谷深处
头戴塑料遮阳帽背负重重垃圾
有时沿着废墟般的河道搜索前行
有时徒手攀登悬崖


我喜欢玻璃的原因

我喜欢玻璃
是其中包含着无数比刀子更尖锐
但却不事杀生的锐角
我喜欢碎玻璃
是每一块碎玻璃所代表的锐角
都无法借助平面去完成丈量
我喜欢碎玻璃上的裂缝
是因为那是无法丈量的锐角的裂缝
是按照乌云酿成闪电的原理而诞生的裂缝
是只有可以徒手搏取闪电并以之为美的人
才能像驾驭花卉一样驾驭的裂缝


对峙之美

我不是一个简陋的自然主义者
就是说我不是一只蜜蜂 或者一条河流
我不是赶着花期或汛期
去接近世界濒临崩溃的目标的人
我是手握铁镐的人
我是手握一把碎玻璃的人
我是手握一把因为使用太久而闪闪发亮的铁镐
走走停停 一直在选择和丈量地方
一直在挖掘大地和它在远方的沉默的人
我在旧宅院和荒凉地带撒下一把碎玻璃
像在未经识别的恒星上撒下一把种子

我在没有被蚯蚓耕耘过的沙地上挖掘
我在没有被树根腐蚀过的盐碱地上挖掘
我在波涛拍打过的海边荒地上挖掘
我在星空下 在黑暗
使世界变得更加深沉或莫测的地方
有时我失去了挖掘的耐心
像撒下一把种子一样撒下碎玻璃

最终 我也在自己之中挖掘
在身体中 在生与死已暗中通融的地带
我挖掘出另一个星空
和属于该星空的那些奇异的碎屑和垃圾
那些仿佛碎玻璃一样难以驯服的碎片
不为别的 只为亲眼目睹
它与头顶的星空之河
那种棉絮般难以澄清的默契
或者对峙之美


独角兽


我蘸着整座大海的海水
和整座星空的星光
在比黑暗还黑的世界上
磨砺着黑暗的自己

就像如整座大海的海水
抱着整座星空和它的鳞片似的星光
磨砺着海鸥翅膀上的海水颂词
和刀一样切割着海水的鲸鱼之脊

就像整座星空的星光
乘夜深人静  万物失声
磨砺着教堂尖顶上比绒毛还细的含羞草
和摩天大楼尖顶上尖尖的避雷针

就好像我是一只独角兽
我的心脏是一块铁青色的石头
我用它磨砺铁器的意志磨砺着
我尖角深处由于生锈
也由于过多地帮助母兽们生产
而反复堆砌的昏昏欲睡的毒



星空之死

看到星空之死的人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
一个缘木求水的人
一个缘海求云的人
一个抱住山脉的龙脖子测量体温的人
他熟知很多事物的来龙去脉
他在任何一个地方
都是在类似往世或者异乡的远方

看到星空之死的人 不论你在哪里
他都会看见你 你也是孤身一人行走
不是要寻找什么 只是在行走
巨大的旷野和地平线只是另一个人的背景
你没有方向,只有远方,不断地变小
仿佛也是一个身心尺寸蹊跷的人

要去会见另一个身心尺寸蹊跷的人
看到星空之死的人,对世上的好多事
哪个多哪个少哪个深哪个浅了如指掌的人
你要前去会见但并无多少把握的人
他看见大地在变 大地在大地中坠落
他自己也在大地中坠落

就像仰望苍穹
巨大的星辰比蚊蝇更细小更脆弱
在难以觉察和体会的焚烧中
缓慢地焚毁
同时向着虚无纷纷坠落


黑 暗


一把镢头沉重
一把镢头  这卑鄙的铁呵
它纠缠着北方的群峰和大地
它压弯了白昼宽敞的脊背

在北中国严峻的坡度上,大海
在它的**的泡沫已经熄灭的故乡
一把镢头很费劲地咬呀咬
十岁的妹妹,计划外生育的妹妹
一把镢头这么早就凑足了你的命运

一把镢头,它和土地的内部尖锐摩擦
日复一日,铁(被白昼呈现的黑)
开始具有了凌驾于白昼之上的品质
锋利的光亮

这是铁呀,一把镢头所代表的卑鄙的铁
如今它锋刃上的光华被白昼炫耀
它让旷野里的希望小学空虚而孤立
它使它瓷片上的光芒掠过阵阵迷雾

这一次一次举过头顶的
一把镢头的高高在上的铁呀
象十个世纪的黑暗  自上而下  铁
它覆盖着我的妹妹,她的干净和美丽
她的被安放在黑暗的心脏上的童年

一把镢头,这高高在上的铁呀
它落下去,大地及其深处的根裂开
让我意识到黑暗的深度(白昼是它的同谋)
和我的黑暗在白昼的降临


空气和气球

在空气里飘着的地球是轻的
轻的就像一只气球
但地球上的大象和山峰是重的
重得就像地球
藏在大海湿淋淋的盔甲深处

就像一粒安睡在死亡之中的种子
顶着地球的重量
在颅骨中缓缓升起

地球气球般漂浮着的轻


整理石头

我见到过一个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人埋身在石头堆里背对着众人
一个人像公鸡一样粗喉咙大嗓门
整天对着石头独自嚷嚷

石头从山中取出来
从采石场一块块地运出来
必须一块块地进行整理
必须让属于石头的整齐而磊落的节奏
高亢而端庄地显现出来
从而抹去它曾被铁杀伤的痕迹

一个因微微有些驼背而显得低沉的人
是全心全意整理石头的人
一遍遍地他抚摸着
那些杀伤后重又整好的石头
我甚至亲眼目睹过他怎样
借助磊磊巨石之墙端详自己的影子
神情那样专注而满足
仿佛是与一位失散多年的老友猝然相遇

我见到过整理石头的人
一个乍看上去有点冷漠的人一个囚徒般
把事物弄出不寻常的声响
而自己却安于缄默的人
一个把一块块石头垒起来
垒出交响曲一样宏大节奏的人
一个像石头一样具有执著气质
和精细纹理的人

我见到过的整理石头的人
我宁愿相信你也见过
甚至相信某年某月某日
你曾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你就是那个整理石头的人


追赶巨石的人

巨石从世界的高处滚落下来
巨石从世界所有的地方滚下来
不需要高风吹拂 不需要从一个高处
到另一个高处 或由高到低的大地般的阶梯
不需要弓弦似的或者半月似的弧度
不需要榴弹炮或者航天飞行器的弧度
巨石在世界所有的细节里带着轰响滚来

那在轰响着滚落的巨石后边追赶巨石的人
那在背后被更加巨大的巨石追赶的人
那狂奔不息的人 大喊大叫的人
那由于过分兴奋而不断跳向高处的人
一次次错过了巨石追来的打击而将危险置之度外的人
是幸福的人 有着孩童般不可克服的纯洁
和猛兽般不计后果的为世界献身的气度

世界在陆地的中央 世界在大海的中央
世界在一颗还没有憋破的气球内部空虚的中央
巨石朝世界的中央滚下来
追赶巨石的人在世界的中央
像玩一场始料未及而又胸有成竹的游戏

追赶着巨石
也被巨石追赶着


树叶在星空下纷纷坠落

树叶不是从星空落下来的
是从星空下的树上落下来的
夜深了 星宇更加幽远
透过咖啡馆窗外
我看见在色情黄的慵懒的灯光里
下落的树叶就像中了**的鸟儿
颠三倒四 纷纷坠落

树叶打击着穿黄马甲的清洁工
她总是在夜深的时候
埋头清扫满大街的灯光
和压在灯光底部的
来自乘夜入城的渣土车的废弃物
全不顾灰茫茫的天 像是要下雪
又好像是为到底下不下一场雪而犹豫着

全不顾满大街树叶纷飞
犹如鸟儿坠落


四重奏:大海、沙漠、瓶子和一只乌鸦

在海上 我不经意间坚守着自己的狭隘
我像打捞死者一样打捞起海水
我把海水装在装过硫酸的瓶子里
摇了又摇 就像巨轮航行在飓风中
摇晃着我的心脏和桅杆上的瞭望塔

在瀚海沙漠上 我是一个倾倒瓶中海水的人
我是一个寻找失踪者一样寻找海水的人
我是一个不得不将海水浸湿的沙漠装入瓶子里的人
我不停地摇晃着瓶子 试图沉淀出泉水
却在不慎枕瓶而眠时
梦见沙尘暴吹拂着大海
和不幸被卡在瓶口上的鲸鱼的白脖子

在高山上 我是一个天鹅观察者
我是一个在瓶子里装珍珠一样装满积雪的人
与一只乌鸦邂逅相逢 并与它讨论喝水问题的人
当乌鸦告知我喝水问题
其实是大海的问题 沙漠的问题和我本人的问题
最终我变成一个被天鹅的飞翔和它的阴影
困守在山顶并无由地扔石头的人


旧时代的春天

旧时代的春天
在水深火热的南方
在一只巨掌覆盖着的北方
你吃多了野菜的光脊背肯定经历过

而在我的春天里
我在所有山水的背阴处寻找着
一个札记本的尘土埋不掉的阴影
和一个背对众人的王以及更高更远处
他曾经遭遇了一生一世的浮云

可以肯定的是
你的春天是轻的
我的春天是重的
你是向上的我是向下的

春天呵旧时代的春天
我和我的影子
还有整个世界的影子
还有我在这个春天遭遇的整个新时代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躲得远而又远

不再被你肉多骨少的鞭子
随随便便地抽打


在大海边上打水井的人

在大海边上打水井的人
是个憔悴的人 阴郁的人
他熟悉海岬、笨海鸟甚至海鬼
有时他和它们一同住在山上
有时他独自住在礁石上
有时他住在休渔期
可以俯瞰整座大海的摇摇欲坠的桅杆上

大海仿佛蔚蓝色的荒地
簇拥着白色海浪和白海鸟哀婉的鸣叫
所有白色的鸟都在大海上飞
所有黑色的鸟都在天空中飞
在大海边上打水井的人
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用渔网
把自己悬挂在摇摇欲坠的桅杆上

像一只已经多次遭遇过大海折翅的海鸟
在大海边上打水井的人
他是如此深谙海水的秘密
他的小小的水井如此精致
如此清澈 所有前来看海的人要喝它
一条怀孕已久却无法产卵的鱼要喝它
快要渴死的整座大海
也要喝它


玩具城

我是旧时代的孩子 在废弃的城堡的窗口
我要讲出令你口渴难耐的故事——
铁一样出色的狼群
獠牙似的月亮
火鸟怎样一片一片偷走黑森林
草原和她罂粟般鲜艳的公马

我也是你们时代的孩子 但
关于这个时代,我无法从容讲述——
从铁到铁(地下、地上和空中)
从城到城
从大楼的一层、二层……一直到第一百层
镜子的迷宫 迷宫似的镜子
镜像。孩子们的脸一边是父母给的
一边是玻璃和另一种类似的材料做的

我是你们时代的孩子 疑惧
顾虑 穿梭于镜像的迷宫
没有家乡也没有方向

我是梦的孩子 我的梦
是大力士的梦 世界
是我梦中轻如鸿毛的玩具城——
一千座帝王城堡的阴影被我涂成白色
铁和树根是一样的
不仅在身体以下而且在整座城市以下 扭动
羞愤难当的湿度
蛇盘兔的湿度
镜子是花园里种出来的 把光亮
成倍成倍地放大
投射到狐狸的陷阱 和鹿的
心脏并未停止搏动的陷阱

我是梦的孩子
我是世界的孩子
我居住在我的玩具城里


书写隐秘幻象的“另类”现代诗学

(节选)

陈啊妮

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诗人阎安便是一位具有独特思想与自我言说体系,充满创世特质和神秘气息的当代诗人。这位童年寄居在青海、青年成长于陕北、中年耕耘在长安的诗人,淳厚、冷静、质朴的西北民风带给他的是诗风上的“特立独行”,壮阔深远,万象迥异。阎安是一位不“安分”的语言“入侵者”,他的理性和慎独是骨子里的,有着鹰一样洞察万象的眼力,以及发掘意象间的脐带关系、价值意念的能力,对隐秘心象的自由掌控,甚至他笔下的孤独也显得那么自如、绝美、静谧,深具令人叹服和向往的魔性。

在当代汉语诗歌写作实践中,他以大刀阔斧的语象,急速旋转的想象,奇崛犀利的词汇,呼啸刺耳的节奏,自然形成了“阎安式”诗歌尖锐的思想锋度。通过阅读阎安诗歌,深感一种智慧的象征语言是比逻辑缜密的理性陈述更深更精准的传递,阎安诗歌是当代诗歌生存处境里的“异类”,语言的丰富性是指向世界和宇宙的,他的心中有“小我”,更有深刻的宇宙潜意识的“大我”,有世界语息的宏阔,也有细如针尖的情感凝噎,他的描述、想象、挣扎与批判涉及神学、世相和道德范畴,他赋予光明和黑暗,生与死,铁和泥,石头和碎玻璃,及日常劳作以全新的象征主义视野。他的诗歌是复杂而厚重的可深究的范本,最重要的是,他的哲学认知和哲思性的神秘想象更是当下稀有的独立者,乃至这一点毫无疑义的确立了阎安诗歌在当代诗歌界的重要位置。

语言的边界与冷静的果决叙述,阎安的诗歌语言是当代诗歌独特而鲜明的存在。诗歌既有中华传统文化深刻的痕迹,也有西方现代诗歌的书写气质:先锋、锐度、思辨、冷峻和智慧,这是以思想和思想硬碰硬的写作。这种从思想内部挖掘意象,果断抛弃表象触碰,从外部劈开世界幽秘探究的桎梏,从而形成自我形而上地隐蔽思考,呈现出浓烈的私我语言色彩,鲜明的象征性和寓言价值取向,体现了一种生命学与人类学互文的诗歌深度。他的诗歌无疑就是一道“霹雳”,蛮荒生长的思想语言机能以及真实或魔幻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人与人之间维系着精神内在的巨大张力。

从阎安早期作品《与蜘蛛同在的大地》《乌鸦掠过老城上空》《玩具城》《时间患者》,到近期创作《整理石头》《蓝孩子的七个夏天》《自然主义者的庄园》等文本的思想纵深地展开可见,阎安是天才诗人气质的人,对诗歌语言有特别的敏感度和把控力。诗人童年寄养他乡,久别故里的孩子,或许更能懂得孤独和思念的侵袭带给心灵的围困,他从小就生活在“丰富”的安静和孤独里,我想这段童年经历或许是利他的,至少在诗歌的世界里,需要这样干净和自我的独立的精神,需要慎静的思考,而他的童年经历反哺了苦难日子的困兽之思,那些少年与青春林林总总的困扰、迷惘和期待,最终长成了诗人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围困,在围困与突围中诗人用语言消洱其中的认知和觉醒,正如对于这匹具有北方雄性意识的诗人,他的“风一样的叙述从何而来”?他在语言创新上的肆意挥洒又准确摁牢,大开大合,或许这也是阎安留给读者的语言深度,和词根的衍生与幻象的时空自由观照,以及对生命原本虚无的阵痛性描述。

生命和宇宙向人类隐瞒了什么?现实生活带给人类愈发无休的焦虑,沉郁和孤独,无法随波逐流就只能化为一种思想飓风般的荒沙,对于生命内部空间的不断掘进,或许也是诗人阎安的诗歌得以深思和续命的高级命题。他的写作中得以自由舒展的首先是灵魂深处的修炼和得道,边界感和多元理念,这在他的思维空间是坚不可摧的,也才能使得他的诗歌话语有铁钩一样的抓力,当然也符合他个人精神性格的冷静锐利的格知。在汉语言中葆有鲜活的独我神异之声,让人类从洪荒世界跋涉到抽象隐秘的象征意义,栖息在诗人内心的生命引力场无疑就是生存中的希望与绝望,残酷与悲悯的较量,在阎安远距离设想的象征主义丛林里,他的现代意识在灵魂的同构中明显是双向奔赴的选择。就如《自然主义者的庄园》:

“如果我要写钢筋穿透了建筑工人的胸腔

我就写岩浆和它内部火焰深处的秘密气孔

如果我要写怪物般生长的城市和楼群

我就写无名的山脉和它上面吃煎饼一样吞月的天狗”


在他的诗歌感观中,随时可以调动各种语言的官能,使之出现纵横交错的思想布局,他是可以“指挥”宇宙肢体动作的诗人,意象的奇幻,整体象征得深刻而富于魅力,在对现实生活异化和坚定否定中,诗人借助了诗歌艺术的美学,以气吞山河的零度抒情对现代诗歌一次次进行着语言的“鞭挞”。“钢筋”“岩浆”“怪物”“山脉”“天狗”等随处可见的灰白色调的语象与意象,暗合诗人凄清颓然的偶发诗绪,而这正是孤独者眼中的绝美,朦胧而热烈,决绝而敏锐。这啼血的语言赤羽,让我们得以看到诗人那种由内心深处撕裂的宇宙之寂静,乃至精神的肉身化与形象化。

诗人的这种果断而决绝的叙述,并非信马由缰,或狂奔式的义无返顾,而是来自极度克制下的极端觉悟。对终极意义的探索是严肃而庄严的问题,可以视为来自黑暗的思索。但阎安语言骨血里的爱是深沉的,不善言辞和不喜热闹的他与自我的语言有着高度的“合一”精神,即他的诗歌思想“长相”就是他个人的精神性格“面孔”,这是一个稳定的诗学系统,对生命旷达虚无的肯定,对宇宙永恒的存疑,对时间无以复加的忧患意识都使他的诗歌饱受苦难思辨,诗人不愿意传导忧伤给人类,他用有血有肉的意念性语言去格知世界万象,并让灵魂得以救赎和宽慰。

“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了登山/每次在山顶/我都能感受到世界在高处/沉默的力量和沉默中/头发被风拔起来又落向地面的声音”(《在绝顶上》)。诗人一次次静默地进行着他荒蛮而安详的内心直述,似乎永无疲态地把心理的焦躁转换为艺术的审视,在特定的造境与象征中,诗歌仿佛从来都不屑于去复现现实的逼仄,对于阎安而言,就是无限去表现主体感观宇宙宏阔背景下的幻境,或者强烈的心理暗示。他始终是清醒的写作者,不仅仅是冷静,理性和自省,更多的是来自诗人思想体悟的孤立和沉郁的个体情态。

通过阎安诗歌的阅读,可以发现一位低调的诗人却有着狂野不羁的思想,他的眼里有黑夜般巨大的沉默与孤独,有着强悍的统摄万象的想象力,语言的镜像可以像“刀锋”一样没入时空架构的血肉之躯。那些被诗人特异质思维安抚并得以曲折变形的诗之撼动,首先是诗人在以整个生命、整个火焰一样的青春为代价,去抒写着一首永远不会终结的灵魂之诗,阎安在当代诗坛发出了自己的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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