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元明：常家河，流向远方的河

赵日超

东方旅游文化
　
       前排中蒋元明


     常家河，流向远方的河
　　蒋元明


　　七月，大地骄阳似火，水患却频发，南方各省报警声不断。

　　听闻甘肃陇中却气温二十来度。当然，我们不是去避暑，而是那里有一片诱人的山楂树。

　　火车到了通渭，汽车载着我们在黄土坡上、岗上颠簸盘旋。沿途树木稀疏，人烟更少，老半天不见一村庄。偶尔路过一处院落，房屋倒也整齐，只是少见人影。司机说，壮劳力大都外出打工了，留下老人和儿童。有的小学因生源不足已关门。

　　正当大家叹息时，司机提醒：前面下边就是常家河山楂小镇了。我们向下望去，远处平川一片绿色。

　　傍晚时分，到了目的地。我们一下车，天正飘着细雨，一阵清凉。一个壮实汉子领着人朝我们迎来，他伸出双手乐呵呵地说：“你们一来，把喜雨也带来了，真是贵客呀！”经介绍，他就是常海增，常家河山楂小镇的名人！

　　雨，夜里继续下着，第二天还下大了，地上流淌着水。我开始担忧，这会不会影响我们采风的行程?万一雨大成灾，那可不妙。可那位常海增却乐得合不笼嘴，指着流淌着水的果树林说，这下可好了，不用浇水啦！

　　雨还算仗义，我们一出门，它就小了，甚至暂停。大家在果园里转了一圈，又去疏菜大棚观赏。路过一个大水池，碧水清澈，堪比露天游泳池，相当壮观。常海增，人称常总，他兴奋地介绍说，这个储水池，投资了一千三百万，可容5万立方米。他还讲，我们把山下河里的水抽上来，经过净化处理，才能用来浇灌。因为河水碱重，既不能饮用，也不能直接浇地。

　　走到一处悬崖铁拦边上，有人说，下边就是常家河！我忙伸长脖子往下看：几十米深的沟里，有一条黄汤水，宽不过几米。这也叫河吗?在我们重庆老家，一条小水沟也比它宽！但陪同的人却解释道，这黄汤水只有下雨才有呢，平时就是一条干河！

　　水，在黄土高坡是很金贵的！渭河，在这一带被称为母亲河。渭河有多条支流，其中一条叫漆水。漆水又有7条小支流，王家河水是其中之一，它流经周家河、白家河、常家河……黄土高原的先民，是择水而居的。常家河，既是河流，又是地名。水，是生命之源。

　　曾经的常家河，陡壁深沟，十年九旱，长年缺水，“苦瘠甲天下”，是出了名的贫穷地区。

　　常海增刚上初中时，因家贫被迫辍学。1982年，15岁的他外出打工，经过近二十年的打拼，成了民营企业家，有了相当大的家业。待他回到家乡看看时，常家河依然贫困。他便出资修路补桥、支助贫困学生、帮扶困难老人。

　　六年前，县领导知道他先富不忘家乡，就对他说，常家河还有多少多少没有脱贫的乡亲。海增一听就明白。他说，如果出钱救急，一年两年脱贫，三年四年又返贫，那不是个办法。你们有没有什么项目可做，可以长期发挥作用?领导想了想，说刚去过山东，发现那里有种山楂树的，效益还不错。海增立马派人去考察，发现山楂果然是个宝，不仅可以食用，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健胃消食，化浊降脂。于是请来专家考察常家河。专家的结论是，这里的土地很适宜种植山楂。很快，第一批山楂树苗移栽成功，当年结果。第二年第三年，年年扩种，几年就达一万亩。常家河绿了，秋天又红了。

　　常海增真是大手笔，出资近千万，成立合作社。身为甘肃锦华建设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常总，又兼通渭常家河福兴德农牧林专业合作社理事长。五个村二三百户的土地流转到合作社，其中就包括海增老家胜义村。土地分红加工资，家家日子就红火起来。而且，在家门口上班，比起背井离乡、丢下老人孩去打工，那种幸福感都写在开心的脸上。

　　山楂小镇也应运而生，且名声远播，远远近近的人们闻讯赶来这里打卡旅游，观光采摘。山楂、木耳等罐头产品也行销各地。

　　当我们冒雨登上龙珠台，整个常家河产业区尽收眼底：万亩山楂园，如孔雀开屏；樱桃园，樱桃、黄桃、珍珠杏，果实累累。80个大棚，15000平米的连排大棚，种植的白木耳黑木耳、疏菜瓜果，名目繁多。这么多的树木、瓜果，在干旱缺水的地方，怎么生长?一家一户当然是没有办法，而合作社却可以大搞水利工程：修积水坝，雨季将常家河的水拦住，再把水抽到山上蓄水池净化，然后通过庞大的排灌系统输送到各处。即便是下雨，地上流淌的雨水也会被收集到蓄水池。水是宝贵的，一滴也不能溜走。难怪这两天下雨，常总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是我们远方客人带来的及时雨！

　　一棵山楂树，引来一个产业。一个常海增，带动一方脱贫致富。“你是拓荒者，你的付出，已镌刻故乡山河。”这是献给常海增的致敬词。

　　2021年，常海增被中共定西市委宣传部评为第二届“情暖定西”典型人物，也被甘肃省委省政府评为“甘肃省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还被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称号。当他走出北京人民大会堂，面向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时，胸前的大红花显得格外绚烂！

　　那天早餐，有稀饭、馒头，还有煮鸡蛋。常总和我坐在一起。他刚喝完稀粥，就有人进来对他耳语。他站起身，转身往外走，还顺手拿起碗边的鸡蛋。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和没有停止的脚步，我一时无语。

　　临别时，我问常海增：“你的名字是你父亲起的吗?”他憨厚一笑：“是我自己改的。”少年出山关，心中就有了海，海比天空还辽阔！我点点头。

　　离开山楂小镇，车过常家河，我抬眼望去：小河的远方是渭河，渭河入黄河，黄河奔向大海……

　　（作者系《人民日报》文艺部原副主任、全国杂文联席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