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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秋天的时候,我看见了一片片的落叶在窗外飘舞。而这时,林还在远我千里之外的石家庄。
我轻语低喃:林,我在想你,你感受到了吗?
已经是第15 天了,手上依然打着点滴,医生说我是精神抑郁症。换句话说,现在所在的医院只是一所神经病院而已,虽然我不像其他病人一样大喊大叫,或者涕泪交加。我,依然是我,一个如雪般沉静的柔弱女子。
我的每天只是在发呆和忧郁中存在着,静静地存在。
但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在为爱和家庭抗衡的战役中,我输得一败涂地。心中又一次的无声呐喊:林,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镇静剂又开始发挥它那伟大的成效,头脑迷糊了,迷糊之中我想起:哦!原来我只是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不会闹的疯子。
"雪雪……"这是谁的声音?林,是林!可是那声音似远又近。
"林,是你吗?林,不对,是幻觉!"我似梦似醒的,"怎么会是林呢?他还在石家庄。"
"雪雪,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林,他们都说你现在的精神不正常了,但我不相信!我的雪雪永远是个精灵,"林已经把我搂进结实的怀抱,他那男儿泪在我唇角留下了咸涩的味道。
"林,别哭.你看,窗外的枫叶看着我们笑呢!”用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心牵扯着撕裂般痛。
“林,带我走吧。"抬起幽怨的眼眸,对林如是说。我是疯子吗?也许在林面前才是吧!所以还知道掩藏身上的伤痕,不让他为我继续心痛!
林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那一片已经发炎的皮肤,他的眼神有着愤怒的火焰,"雪雪,告诉我,是不是她打的?我去找她,她才是疯子……”
林的身影迅速从门口蹿了出去,从开门关门当中钻进的风让我打了个寒颤::“不,林,你回来......”
林还是走了,我艰难地笑笑。林,难道带我走比任何都难吗?!或者说真的红颜祸水?!
继续望着窗外发呆,发现此刻已经落了一地的残红……
二
医生的声音永远那么柔和,你今天怎么样?心情还好吗?吃饭了吗?……厌恶地摇头,不想搭理他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其实真正该关进疯人院的是他们。
我已划心为牢!除了深爱的林,还有谁能够让我心再打开?他们的低柔问候只是一个陷阱,可怕的温柔陷阱,只能让人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静静地躺在属于我的高级病房,呵呵!高级病房?嘴角牵动了一下,我那多么伟大的亲人,把我的不言不语当成了精神病患者,关到这本不属于我的空间。不过也好,这人反给了我平静,与世无争的宁静,他们的哭他们的笑他们的呢喃都是一种最纯真的心灵倾诉。
天,开始下雪了。我望着窗外的小雪发呆。好美好美,看它们把这世界装饰得如此纯洁。可我出不去,因为我是个疯子。一个不善于说话的疯子,没错!这是他们说的。
目光还是被拉了回来,桌上五彩斑斓的礼品把我的眼睛深深刺痛了。看着这些东西,耳旁萦绕地永远只是别人的叹息:唉,可怜的女孩……
我不要这些,也许我需要的只是林的一个微笑,或许只是捏在手心的一只水晶小鸟!
林,现在的你会在哪呢?你看她们那些所谓的天使又要给我打针了。可是林,只有你真正知道,我这样做是在抗拒什么?抗拒的许只是某个宿命,或者说只是金钱与权利构筑起来的恶俗城墙!
可是,我的林呢?他走了,听不见这的一切,我终究还是熄不灭他那愤怒的火焰。我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默,没有谁能让我打开心灵的枷锁。
隔壁的房间搬进来一位整天只是笑的漂亮阿姨,阿姨问我:她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和窗外的腊梅一样美?她还告诉我她会看相,知道我前世只是上天飘落下来的小雪花……
如果真的是雪花,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回到天上去。可是那个阿姨的美在她搬进病房的第3天晚上,成了永久的定格。寒冷的冬天里,她穿着充满高贵和典雅的旗袍从楼顶飘落,清晨醒时,看见白雪皑皑的地上依稀还有鲜血雕就的梅花……
从此,没有了那阿姨的美丽脸庞,任何人的笑在我眼里都苍白无力。我也想学那阿姨,回到天上去,可我知道我还有林,他告诉过我,我应该学会等待!
三
是的,我应该学会等待。哪怕是在等待的过程中苍老直到死去……
林说过,等着他回来的身影;林说过,等着他为我披上新婚的嫁衣;林说过,等着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喊我宝贝地呢喃;林说过……
等吧,不是吗?还有其他的退路吗?没有了,就这样,等吧!
“雪,我醉了。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我发现自己很苍白的活着。甚至没有带你远走天涯的勇气。”
责任——为人子女的责任。爱情——崇尚完美的情感。如何能化一个同等的符号呢?我能怪谁!林,可我依然在等,在这个高高的却又小小的房间里执着的期盼。都说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的,春天已经来了。这个地方失去了梅花的清香,多出了桃花的媚俗。我开始讨厌这个没有雪的季节……
从秋天到春天,这该是多长的时间呢?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开始习惯这个沉默又喧嚣的场所,开始让自己适应着面对各样的脸孔。林很久很久没有来了,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我的林失踪了一般。从那次打了婶婶之后,他们又把所有的震怒发泄在这个囚牢里,我的林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这该是比任何更悲哀的事。
但是我依然在等待,因为我别无选择。
窗外的柳丝带着那一抹新绿摇曳在我眼前,而风筝也开始飘摇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我不停地叠着纸鹤,然后又一只只地把它从窗口放飞。都说叠够了一千只纸鹤的时候,爱人的心,也就和自己相通了。只是为了这个美丽的愿望,我努力地裁剪、努力地折叠、努力地放飞!
可是,我放飞的是希望,收获的却只是失望。我的林,依然不在!叹息着收回迷茫的目光,心已经开始麻木,时间的消逝早已把疼痛磨灭。
环顾四周,惟有惨白的墙,凄然一笑:奈何!奈何!!
我的心,在等待的过程中终于苍老了。
四
我知道,我老了。
虽然,白裙依然飘飘,虽然,他们说我仍如仙子般美丽。可是,我知道,我的心还是老了。
夏天的炎热,就在满池莲花的诱惑中,铺天盖地,蜂拥而来。
坐在莲池边,静静地。喧嚣也好,哭笑也好,这个世界已与我隔离。手抚着荷叶上的水珠,轻轻地说: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唯一世界。
这个世界,我看不见世俗的纷争,看不见嬉笑怒骂,看不见人情冷暖,看不见世态炎凉。这个世界,只是静谧的世界。
每天穿梭在理疗室,每天,像个傻子似的由他们折腾那所谓的音乐疗法。活在这,我必须按他们的标准去存在。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咧嘴嗤笑他们的荒唐。
一年四季,就在这样的荒唐中飘然而过。
随着荒唐一起飘落的还有那被等待的爱情。林,不再是我的。半年,这半年的他又在何处?这半年的他还记得关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么?或者,已然遗忘。若是没忘,又何至于没有片言纸语?若是没忘,又怎能让爱人的心,在等待的过程中死去?
原来,一切的一切,面对时间,只能当它是……
当它是……
风的叹息!
夏的火热,就在我守望莲池的过程中悄然而至,又悄然而去。有月的夜,看见更多的只是残荷的凄清,无月的夜,看见更多的是心的凄冷。
走进夏末初秋的季节,我收拾起了一地的凌乱。因为,他们说我康复了。康复意味着离开。那天,下雨了。
雨夜的荷,终于,让我明白什么是“落得残荷听雨声”。因为,那是荷在哭泣。
而我,痛的是心,却已忘了流泪的表情。
五
又是秋。
时光如倒影。在我还未清理思绪以前,它就已出卖了过去。
走在人群里,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的那些长舌妇们,不自禁地让我莞尔。昂首,从她们眼前翩翩而过。我,即使是疯子,也将是世间最骄傲的疯子。
可是,我知道,没人能感受到我内心的寂寞。
那些寂寞犹如秋后的枯草,扎根在密密麻麻的心间。散发地只是秋的苍凉。
就这样行走着,思索着,带着一身的莫奈。
长发披散在如雪的白衣上,走过这四季的风景。苍白的脸,淡漠的表情,一成不变地继续着,我那同样虚妄的青春。
婶婶的叫嚣,你看你看这疯子,还是不言语,送她再进去。
我用冷冷的眼神注视,注视,这个为金钱而变形的小小女人。进去?我是想进去呵,至少那里没有巫婆的童话。
可这时,却听到了叹息,我知道,那是叔叔的叹息。叹息有用么?扭转了脸,只那么轻轻一瞥,足够了。我看见了叔叔,那颤抖着的灵魂。雪雪,你的眼神冷若刀剑,他说。
转身,收回眼中的锋利。从那时起,我穿上了冷漠的外衣。
这个秋季,注定是拿来埋葬青春的。
有人抹着老泪,孩子,你为什么不哭呢?泪,流出来就好。
我说,我为什么要哭呢?!我的心,早已不会下雨了。
可是……
可是……
孩子,人死了,快一年了,什么事情都该有个结果。醒醒吧。别再等了。
对着镜子,笑笑。谁能知道,我早已经不等他了。我的林,是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他,怎么值得我去等待?
宁愿就这么恨他、怨他、忘他,宁愿就这么活在堆积的虚幻里,一生一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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