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微信扫一扫,快捷登录!

手机号码,快捷登录

手机号码,快捷登录

查看: 15673|回复: 0

罗雪村:我为文人画像   

[复制链接]
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为文人画像
  罗雪村

  肖像左起: 冰心、杜高、吕荧、贾兰坡、王若水

  罗雪村

  【作者简介】

  罗雪村 北京人。生于1955年。曾下乡插队三年。先后在北京幻灯制片厂、世界知识出版社、人民日报社任美术编辑、文学编辑。高级编辑、记者,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最近,翻检所绘文人画像,勾起一些回忆。

  1976年1月11日,我为贾兰坡伯伯画过一幅速写像。那天晚上,我从插队的大屯公社(今鸟巢一带)回家,正赶上他跟我父亲在聊天,就请他给我当了一个多小时的模特。

  贾伯伯没有念过大学。他讲在中国地质调查所时,兜里老揣着动物牙齿骨头,一有空就摩挲。1935年他继裴文中之后又发现三个北京人头盖骨,后来成为有名的古人类学家,他也是最早的中科院学部委员、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别看贾伯伯是大科学家,生活中还是一个有趣的人。我们两家同住一个大院,每过些天,他就叫我父亲去他那儿“喝一盅”。有时我们家炖点儿肉,也请他来。他爱吃肥肉,特别是梅菜扣肉。都说吃肥肉不好,他也活到90多岁。90岁以后,他还在写一本回忆自己一生的书,叫《悠长的岁月》,是大科学家写给小读者的,文字特别朴素有味道。

  这是我画的第一幅文人肖像。

  1990年我到《人民日报》副刊当编辑,同事徐怀谦主持一个访谈栏目“文心探访”,通过走近文艺家、学者,听他们讲述各自的学问和思想精髓。因为发表时需要配发一幅肖像,怀谦找到我,我们俩便搭档先后走访了季羡林、张岱年、王朝闻、任继愈、华君武、严文井、吴冠中等一大批文人。记得一天从钟敬文先生家出来,怀谦跟我讲了这样一段话:“将来我可以跟女儿讲,我曾交往过钟敬文这样国宝级的人物,而她只能从书本上知道,就像现在我们只能从书本上了解鲁迅、胡适一样。”

  就从那时起,我画起了文人肖像,同事戏称“小人头”。在我画过的文人里,有很多人令我难忘。

  剧作家、文艺评论家杜高,我是很晚从学者、作家李辉写的《一纸苍凉:杜高档案原始文本》知道他的。

  杜高早年参加抗日救亡演剧活动,二十几岁就写了话剧《向三八线前进》《我会拿起枪来的》《战斗和战斗者》等剧本。他1952年在我没有出生时就已是中国作家协会成员。我见过一张他和油画家蔡亮等几个阳光青年在一起的照片,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他说那时候他们都年轻,都做着艺术的斑斓梦想,都想在自己的岗位上,在所从事的专业上,为党和国家做一些贡献。

  哪儿想到,1955年后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成了受冲击者而劳动改造……

  等我见到杜高时,他已经80多岁,却是一脸粲然,经常爱和朋友们“碰一杯”……当他听到有些凶狠斗过他、猛烈批判过他并把他送进监狱和劳改营的人,之后也被打倒、揪斗,同样受到迫害时,他说他的感情十分复杂。一个阴雨的日子,他怀着沉郁的心情去八宝山参加其中一位整治过他的人的追悼会……对于我的不解,他只轻轻说了句:“他们,也很可怜!”“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由杜高,我看到人性的高贵,那就是宽恕。我甚至觉得,他的宽恕比鞭挞更有力量。

  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愉快,听不到他抱怨什么。前不久,中央电视台“向经典致敬”节目请他谈乔羽。他讲的都是开心的回忆,现场观众满是掌声和笑声。

  但宽恕不意味着忘记。他这几年先后写了《又见昨天》《生命在我》等书。他在我为他画的肖像旁写下这样一句话:“我时时记在心里的,是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话,他说: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受的苦难。”

  我还画过哲学家、报人王若水。1952年他被邓拓调到人民日报社,当过副总编辑。他1963年写过一篇《桌子的哲学》,得到毛主席的赞赏,还被请到中南海吃饭。

  1999年1月的一天,在报社图书馆编辑阅览室,我坐在长桌前翻阅资料,偶一抬头,见王若水静默地坐在旁侧,面前摊着一本书,似在看书,又像在想什么……我心一动,悄悄在笔记本上用钢笔勾下他的侧影。熟悉王若水的同事看了,说——形神皆似。又一天,我请他在画旁题字,他没有片刻犹疑,就写下“宁做痛苦的清醒者,不做无忧的梦中人”。

  后来,几次在报社院内或附近街上遇见他,只是点点头。矮小瘦弱的他,总是一人独行,总像在想问题,神情凝重,带点儿忧郁。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当芸芸众生只关注眼前的利益时,总需要有人比常人站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他让我们停下脚步,去想我们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想起上世纪80年代初看过他写的一本小书《智慧的痛苦》,书里讲他进入哲学大门时,老师问他:“你愿意做一只快乐的猪,还是做一个痛苦的哲学家?”他答:“如果选择做哲学家就是选择痛苦,我宁愿选择痛苦,因为这不是一般的痛苦,而是智慧的痛苦。”

  我画过几幅作家冰心肖像,虽形似,但总觉得少点什么。

  近年读到一位老北大学生写的《到冰心家中去》的文章,里面写到1955年的一天,他和同学结伴去冰心家。当他们叩开冰心家门时,看到站在面前渴慕已久的大作家,竟是一个衣着素朴、柔弱温婉、神情和善的中年女人,而她对他们的冒昧唐突没有丝毫责怪,反而把他们像孩子似的热情招呼进屋。他们一起拉家常,听冰心讲她的母校燕京大学,讲她写《春水》《繁星》《寄小读者》时的情形……还问到他们住在哪个宿舍?各自有没有外号……在欢谈笑语中作者记下那天一个特别情景:冰心的手中拿着一团毛线和竹针,边交谈,边不断地织着毛线活儿……

  这个情景一下温暖了我。也是在很多年前一个冬夜,晕黄的灯光下,我画了一幅母亲织毛活儿的速写,这也是母亲留给我的最温情的记忆。许多人见过冰心,写过冰心,但这个织毛活儿的冰心,让我同作者的感受一样,像是回到母亲面前,感受她的爱,是那么自然平实、亲近可感。

  2010年8月,我请冰心女儿吴青写过一篇《爱的教育》。她写了妈妈早年在美国上学时,因吐血住进疗养院,得到许多美国老师和同学的关心照顾,“妈妈得到了许多的爱……妈妈爱的思想得到了丰赡的滋养。”还写到她妈妈回国当教师后,“她爱她的每一个学生,不仅关心他们的学业,更关心他们的为人、交友、成家,她用这种价值观教育我们……”

   mmexport1737043487053.jpg
    我又画了一幅冰心肖像,觉得画出了心目里的冰心。

  我还想说一下吕荧肖像。吕荧,生于1915年,翻译家、美学家,著有《人的花朵》《文学的倾向》《艺术的理解》《吕荧文艺与美学论集》,译有《普希金传》《叶甫盖尼·奥涅金》《仲夏夜之梦》等。

  前些年,常听牛汉、徐放、杜高等一些老诗人、作家说到这个名字。他之所以让我记住,是因为在1955年一次声讨胡风的千人大会上,只有一个人走上主席台当着全场的人说道:“胡风不是反革命,是学术思想问题……”这个人就是吕荧。

  画吕荧肖像时,觉到他相貌清正文静,镜片后面的眼神,沉稳中暗含忧郁,还藏着一个文人的孱弱……李希凡曾描述过吕荧在山东大学中文系给他们上课时的情景:“似是初春季节,学生们的春装已经上身,可吕先生仍然是全副冬装——大衣、绒线帽、棉鞋,外出时还要戴着口罩!……他身体虽然衰弱,讲课时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哪怕是坐在后面的同学也听得很清楚。”

  我不明白:当年会场近千人,为什么只有这样一个文静孱弱的书生站出来讲真话——是因为他的书呆子气?他性格的执拗?……讲真话有时需要付出代价,但总要有人站出来说真话!所以,我记住了吕荧。

  我曾自问:为什么喜欢画文人肖像?只因为他们是名人?我也画过许多平凡的人。而与这些文人或直接往来或间接神交中,我看到他们首先也是一个个平凡的人,过着琐屑的日子,也有跟你我一样的喜怒哀乐。但他们又有别于一般人,他们多是有自己的思想,有特殊人生体验和才情,特别是他们经历和承受了更多的心灵苦难,他们同情和怜悯不幸的人,并为世人揭示出一个个丰富的人性世界,还为我们国家留下历史细节和真实记忆。

  我画下他们的肖像,是想像他们一样做个心灵高贵的人。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手机版|小黑屋|Archiver|东方旅游文化网 ( 苏ICP备10083277号|苏公网安备 32080302000142号 )
东方文旅百家集,天下风光一网中! 电话:13196963696

GMT+8, 2025-1-21 12:58 , Processed in 0.062361 second(s), 2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