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爷爷的一次交流

温暖的阳光

和爷爷的一次交流


爷爷老了，好静不好动，成天价像一块石头，一坐下就不愿意挪窝，有时候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或者一大上午。爷爷有两件宝贝——小马扎和枣红拐棍，一走动就带着，两件物品就像他身上的器官，从不离身。爷爷老说走路赶不上力气，到街心小卖部五十多米来路，中间他都得坐下歇两次
到了夏天，爷爷每天早晨一闪明就起床，坐在过道里。来个人，死眼愁人，目光把人送到看不见了为止。吃完早饭，他就找个树荫地坐下来，手摇蒲扇，听几个老头老太太说闲话。听人拉呱时爷爷从不插嘴，就只管认真听。无外乎谁家的这个闺女来了，那个姑爷走了，送了什么什么好吃的，或者哪家的儿媳妇不孝顺，那家的儿媳妇送了一碗饺子或一箱牛奶，哪个的孙子在哪儿上班，带回什么稀罕东西孝顺他们。
一会累了，就低着头打盹，或者干脆回家拿张凉席，在阴凉地铺开，躺下睡觉。有时候，几个老人一言不发，闭目休息，也有时候睁着眼专心致志的看蚂蚁上树，看风摇树叶的影子满地摇晃。
家里有个老人，是妈妈的心事。最主要是到了吃饭睡觉的点，妈妈就打发人去找爷爷。爷爷老了，腿脚不方便，走不了多远的路，他常去村上几个老人经常聚集的固定地点，所以我和妹妹每次都会很容易找到他。问题是，如果正好遇上他那个时间不害饿，或者和人聊得正开心，我和妹妹就得多跑一两趟。
爷爷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妈妈就常做些粥食之类或馒头或面条等软乎饭给他吃，爷爷不爱吃面包蛋糕什么的，他嫌那类食品有种怪怪的味道，他不喜欢太甜的食物。因为爷爷，我们家的饮食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爷爷在我家，我们都格外高兴，好些饭菜不喜欢吃也变得爱吃了。都说家有一老赛过一宝啊！
到了冬天，爷爷出了太阳就起床，静**在屋里东北角沙发那个老位置，一动不动。等吃了早饭，就把他的小沙发搬到到阳台上，一坐就是一天。阳台上隔着玻璃能晒到太阳光。他偶尔听听老年收音机里的评书，《呼延庆》《薛刚反唐》《说岳全传》......插着听，也有时候戴上老花镜看会报纸什么的。在屋里，妈妈特别给他二十四小时开空调，室内温度一直保持二十六度左右，可爷爷说老那样享福，他的身子受不了，心里更受不了，自己不能干了，等吃坐穿的，享福是怪享福，就是心里不是个味道。按说有吃有喝坐享其成，可以满足了。可人就那样，老了，越发亲近人，想想这个，担心那个。有人劝爷爷出去走走，爷爷老说走路腿疼。爷爷的话就像耳旁风，我一直没弄明白爷爷腿疼到底有多痛苦。我想爷爷老了，他身体的一些情况都是天经地义的，我没必要为那些伤心。
爷爷经常在家里一个人坐着，一坐就是一天，看那样子怪难受的，我都感觉受不了。阳台上已经葱翠欲滴绿意盎然，两盆文竹，一盆四季常青的桂花，枝枝叶叶摆一个好看的造型，象山.像云.像伞......吊兰和绣球花已经开了，起初，两盆花很多花骨朵，夭折了很多，死在花茎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归西的落没了。开的开了，花色由浅入深，花萼由薄嫩到成熟，已经到了妩媚艳丽的成人期，散发出深沉的香气，肥大鲜绿的仙人掌顶一身尖利的刺芒，从赭红色小花盆卷边盆沿伸出来，有十多公分长，有的椭圆，像芭蕉扇，有的圆形，像团扇。难怪爷爷喜欢这地方，这里空气清新，花色怡人。爷爷沙发已经拿去了厚厚的海绵垫子，**下边垫着一块南方竹篾凉席垫子。
平时除了我爸妈指派，我从不到爷爷跟前。这次有事，老师讲一篇范文，文章背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属于课外阅读，文章背景就不讲了，故事发生的年代离我们比较近，可以直接回家问大人。“老师，我的爸妈都是八零后的”“那就让爷爷奶奶讲”“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那就让亲戚朋友邻居百舍的老人讲讲”“不然我抽时间加一节课讲”
老师属于八零后，他讲也得翻资料。
好在我的家里有爷爷。
爷爷一看见我到他跟前就撵我，他说他脏，让我别处玩去。
“爷爷来，我今儿有点事。”
我把事情讲给爷爷听，顺势坐在爷爷左手边一个板凳上。
爷爷就像我小的时候样开始给我讲故事，他讲话困难，嗓音有些嘶哑。
爷爷先给我讲了一个小孩子不可骗人的故事：“从前一个放羊的小孩子，成天上山上放羊，一天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忽然邪性大发生出一个歪心眼子，想欺骗一下不远处几个锄地的大人，于是就大声喊“狼来了！狼来了！......”结果附近那几个干活的大人一路跑着急忙赶来，到了跟前却没看见狼，等了好一会，不见狼的影子，就回原地继续干活去了。过了二天，那小孩再到那地方放羊的时候，又看见那几个大人在老地方锄地，又想搞恶作剧，就又大声吆喝来狼了，那伙大人又急忙跑着赶过来，一看还没有狼，这次，多等了好一会也没看见有狼，知道小孩调皮捣蛋戏耍他们，生气的回去干活去了。第三次，一只恶狼真的奔小孩羊群来了，小孩就大声吆喝狼来了。那几个大人以为小孩又在耍弄他们，就低头干活不理不睬，最后，那只恶狼把羊咬死好几只，把小孩也咬死了。”
那个故事讲了不到一半，我就吆喝让爷爷打住，那个故事我上小学的时候听爷爷讲了好多遍了，我都能按爷爷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它和我的范文背景相差十万八千里哪。
爷爷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一会，“那就讲我们队的憨牛吧，这个故事很有醒世警人的作用。”
“那还是一九七三年那年，我们队的几个小青年竞选青年突击队队长，其中有个小伙子十七岁，叫憨牛，仗着身大力不亏，充能！太能了。最后把自己能死了。此人平时目中无人，成天拿盒好烟巴结队长，媚上期下，干活看眼势头，看见队长多干点，队长不在就耍滑头，平日里不打这个小报告就打那个的小报告。记得，有次队上组织青年突击队往地里推猪栏粪，当时队长在场，他就破上命的表现自己，别人一趟推八百斤，他偏上一千二百多斤，篓筐上加个大尖馒头，前踢后刨，左推右抓，不能容人，一会这个干活偷懒，一会那个干活使假，合队的小青年在他眼里没一个好人。憨牛当上了青年突击队副队长后，越发的目空一切，放荡无羁。一次，和队上几个壮劳力去县城送铁石蛋，大夸海口，狂妄的称队上人论推车子谁也比不过他。上车子的时候，队里明文规定最多每辆车子上六百斤，五十多里路哪！结果他充能给自己上了八百多斤，等他上完车子回家了，不知哪个捉狭鬼又偷偷给他多装了一二百斤，结果去市里送了一回铁石蛋，把人累垮了。半年后就得病呜呼了。”
“爷爷讲跑题了！这不是正能量。”我大声提醒爷爷。
“那就讲阶级斗争吧！”爷爷吸烟卷，爸爸上次回家给爷爷买了三四条子大将军。他点上一颗烟，悠悠的吸了两口，吐出一片乳白色的烟雾，开始讲那时候的阶级斗争：“那个年代讲阶级斗争，人越穷越光荣越富越臭蛋，像今天你爸爸南里拉了北边卖，搁那时候属于投机倒把，逮着就得判个十年八年的。”
爷爷说到这里，眼睛红红的，一脸的怨愤。
我知道爸爸半年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妈妈都催他找爷爷坐坐，爸爸好像很忙，经常不和爷爷坐坐就又启程了。
我心里默想着，爸爸常年忙业务，顾不得回趟家，我以后得多找些时间和爷爷拉呱。
可是，爷爷老撵我，好像拒我千里之外。
爷爷是怕影响我学习吧，也是他年纪大了，嫌弃自己。那我就主动点，最主要把自己的学习搞好，学习成绩上去了，在爷爷面前底气就足了。还有就是动动脑子多找些有力的借口，老师这次活动提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