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的月光

北方樵夫

  林场的月光
   天无纤云，月光如镀。
    林场的空气满是静谧、清凉的味道。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里，端起一盆晒了一天的温水，不管不顾地朝着自己汗津津的身子泼下来，立刻冲刷掉一身的溽热。一家人在房前的院子里，就着月光扒拉碗里的饭菜，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一不经意夹出个响屁，屁里都塞满了细碎的月光。
   林场很小，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向东西延伸，几十户人家就稀稀拉拉地分布在这条土路的两侧。每家每户都是清一色的“木刻楞”房子，房子虽然大多都有些破旧，除了烟囱还笔直地站立外，其他部分都已下沉，像是饱经岁月磨砺、驼了背的老人，但只要有人居住，房子就不至于坍圮。这样的夜晚，在这个离山下镇子六十多公里远的林场里，寻不到诱人的霓虹灯，也听不到浮躁的喧嚣，更看不到城里人那急匆的行色，月光已把林场的房子和周围的森林融成一体了。
    场部在最东头，这里是整个林场的政治、文化和新闻传播中心。月朗星稀的夜晚，人们总是聚集到场部前的大树下聊上一阵子，大家都是布衣菜色，自然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从障子边找来一截木树墩坐在身下，就算进入了角色。身为一场之长的老赵也喜欢天天晚上来参合一会儿，如果谁侃的段子逗笑，他先笑得直不起来腰。
   “老周，你知道咱东边的山叫凤凰山吗？”刘大愣问到。
    “不知道，你说呢？”老周吱唔着。
    “嗨，你没听说吗？凤凰就是野鸡和野鸭子配对孵出来的，这回你该知道凤凰山怎么来的吧,”“放你娘的屁，人们都说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码），咱山上的大动物多得是，它野鸡和野鸭子算他妈的老几？它们就能孵出那么大一座凤凰山来？鬼才信呢。”老周愤愤地说到。
    “哼，不信拉倒。”
    “我信，我信行了吧，说不准哪一天，你和你家的胖娘们在炕上就能下出一个大黑瞎子来呢。”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刘大愣一下子愣在了那儿。过了一会儿，三神仙又来了神儿。
   “二拐子，听说你家前几天孵出一只三条腿的小鸡，是吗？”
   “三条腿咋了，这耐你啥事，你少在那儿就火烧屁吃，你想买我还不卖呢。”
   “我可不能买呀，”三神仙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个好兆头，你想呀，你腿脚不好，没准明天你的腿会好的。”二拐子哭笑不得，操起根树枝子去追三神仙，差点踩到赵场长领来睡在旁边的大黄狗。大黄狗愣了一下神，收回耷拉到地面粘满沙子的舌头，甩了甩脑袋，换个清静的地场儿又做它的美梦去了。
    林场委实太小，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十号人，所有人的面孔都已生硬地刻在狗们的脑海里。时间一长，人还没进门，趴在房檐下的狗从脚步声里就能听出是谁来串门来了。原本看家护院的狗都成了摆设，他们整天除了摇尾巴再就没有了其他营生，就连穿开裆裤的孩子它们都得罪不起，慢慢地所有的狗都忘却了汪汪。如果哪天谁家从山下的镇子来了客人，所有的狗就会狂吠不止，痛痛快快地过把隐，以显示一下它们还不至于是哑巴。
    老周家的小梅可没有心思去场部那儿凑热闹，在月光的抚摸下，她正做着一个幸福的等待，一阵轻轻的“鸟”声拨撩着她的心。窗外传来的不是鸟鸣，而是林场西头的小伙子来顺送来的暗号。小梅溜出门，喜滋滋地从倭瓜地里向东边的小河跑着，来顺深一脚浅一脚在后面紧跟，快要到河边时，来顺一不经意被脚下的倭瓜拌个跟头，嘴唇给磕出个包，河边树上的鸟们被惊得扑啦啦地飞起，向对岸飞去，留下一片乱颤的树枝。小梅折身回来，心疼地用手帕擦拭并用她那樱桃小口不停地吹着来顺嘴唇上的青包，蓦地，小梅的唇间感觉一种软软的，柔柔的、热热的滑动，她意识到，等待已久的幸福时刻突然而至了。这柔柔的，热热的滑动让小梅手足无措，来顺也像过了电，周身发热，用双手紧紧抱住小梅，将热辣辣舌尖一股脑地塞进小梅的嘴里。明月下，小河边，小梅感到一条香香的溪流从她的舌间一直淌到心里。当他们相挽着沿着小路回林场时，天空的月儿正抿着嘴儿朝他俩笑呢。
   林场最北边是郝三伯的家，再往前走就是山坡了，那颓圮的房子上刻下了岁月的沧桑，它陪着三伯孤零零地戳在那里。清凉的月光下，已是桑榆暮龄的三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肯啮着自己的过去。他无心去听场部人们的欢笑，更没有起身进屋做饭的意思，他想不出晚饭该做什么，也觉不出有什么胃口。三伯早年丧妻，一个人又当爹有当妈，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几年前两个儿子在山下的镇子成了家，极少回来看看老人，每逢有人问起儿子的事，三伯总是说：唉，就当我没养过他们。
    坐累了，三伯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虾着腰，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收拾白天用过的家什。院子的大门嘎吱一声有了响动，三伯并没有抬头，他知道是谁来了。
   “吃过了吗？”老女人小声问。
   “没胃口，不想吃”，三伯答应着。
   “哼，老倔头，想饿死呀，快进屋，这是刚出锅的韭菜馅饺子，香着呢”。听说是饺子，三伯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来的女人是林场里的一个寡妇，男人死十几年了，正好三伯屋里也早就没了女人，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却不敢明里来往，怕街坊说三道四，其实林场里就那么几个人，三伯和女人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没人会说什么，想撮合还来不及呢。女人隔三差五就来三伯家，今天带来一块猪头肉，明天送个鸡大腿，每每这时三伯的心里就会宽敞许多。三伯从墙角摸出一瓶白酒，满上一杯，边喝边说：“吃饺子不喝酒等于白喂狗。”女人扑哧地乐出了声：“喝吧，人家又没不让你喝，只要你高兴就好。”“没上场部看热闹去？”三伯随便问了句。“看谁去呀，你天天在家死憋着，我要是去了，你能吃上饺子？哼，吃个屁吧”。三伯憨憨地笑了。
    酒足饭饱，三伯微醺地送女人回家。“回吧，大月地，我不怕”三伯没有言语，顺手折根柳条，剔出塞进稀疏牙缝里的韭菜，美滋滋地走在女人的后面。一只灰色的山兔闪出障子空，深细的眼睛在月光的映衬下亮如火焰，它机警地环顾一下四周，先是看了看前面的女人，又瞧了瞧后面的三伯，好像看懂了什么，它朝三伯做了个鬼脸，欢蹦乱跳地钻进障子空，不见了踪影。



      
               xyj_8992808@263.net

吕和义

兄弟，我来坐沙发，问好 [s:1]  [s:1]

猫猫

欣赏了樵夫的月光.问好!

楼兰

生活情趣很浓厚,语言很有特点,尤其是对话极有生活体会.问好北方!
楼兰把这个文章加亮了让大家来欣赏北方美丽的语言与浓郁的生活体会!

暖玉生烟

引用第3楼楼兰于2007-02-13 21:15发表的:
生活情趣很浓厚,语言很有特点,尤其是对话极有生活体会.问好北方!
楼兰把这个文章加亮了让大家来欣赏北方美丽的语言与浓郁的生活体会!

献这个花，真是时候！好事偶做了，就是不留名！呵呵

北方樵夫

引用第1楼吕和义于2007-02-12 22:49发表的:
兄弟，我来坐沙发，问好 [s:1]  [s:1]

谢和义。

问好。

北方樵夫

引用第2楼猫猫于2007-02-12 23:09发表的:
欣赏了樵夫的月光.问好!

谢谢阅读，多指点，握手。

北方樵夫

引用第3楼楼兰于2007-02-13 21:15发表的:
生活情趣很浓厚,语言很有特点,尤其是对话极有生活体会.问好北方!
楼兰把这个文章加亮了让大家来欣赏北方美丽的语言与浓郁的生活体会!

问好楼兰。

谢谢赏识。

祝新春快乐。

北方樵夫

引用第4楼暖玉生烟于2007-02-13 21:46发表的:


献这个花，真是时候！好事偶做了，就是不留名！呵呵

谢谢幽默的暖玉。

祝新春快乐。

芊芊

林场的月光溜溜的把林场里的人家照了个遍，文笔透明朴实，流畅清新，刻画人物描述场景十分生动。欣赏了~问好楼主！ [s:1]